在司伯鹤心里,世间万物都自有其可爱之处,唯独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环状长条形软体爬爬类动物。比如这里面密密麻麻爬来爬去的马陆,那棕色的环、密集的脚,状似蜈蚣的身躯却拥有比蜈蚣刺鼻太多的腐叶气味。
他脚下不知道“啪嚓啪嚓”踩死了多少条,连尸气都不能完全帮忙遮掩住那股味道。他很努力不去想四周到底有多少这东西,但还是控制不住后背持续冒冷汗,胸腹甚至难以遏制地生出想要呕吐的冲动。
要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条或几条爬到身上……
“啊!”司伯鹤踮了踮脚,立得笔直,猛地扯住前面那人的袖子。他刚刚好像听到有东西往肩膀落的声音,真的很丑很吓人啊这种虫子!
“看见什么了?”一道清冷的人声稍微冲淡了他心里的迷茫和恐惧。
司伯鹤声音有些僵硬:“戚将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虫子?尤其是肩膀和背后。”他现在好像浑身皮肤都在发痒,想挠一挠却又不敢用手去摸。
可能是他害怕得太过明显,一只手顿时被那人有些凉的手掌轻轻握住,这温度使他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戚楚弋举着亮光,围着他转完两圈,摇摇头:“什么也没有,你别多想。”
“好,谢谢你戚将军。”男主可真是个好人。
他们又走了十几步。
“呜!”司伯鹤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颤音,整个人牢牢地挂到了前方那人背上。他两手揽住人家的脖子,双腿夹住人家大腿,像树袋熊似的完全走不了了。
戚楚弋下盘很稳,即使被一个成年男人这样猛扑,身形一点没晃,脚步也没有紊乱的迹象,他嗓音依旧冷淡:“贺公子,又看见什么了?”其实他就在前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还不知道嘛?
司伯鹤在他耳畔瓮声道:“我没看见!但踩到了!”
他紧紧闭着眼睛,一点也不想往地上乱瞟。那种令他胡思乱想的可怕的触感,要是人尸体的手指都还不算什么,坚决不能是巨大的蠕虫啊啊啊!
仿佛被这家伙给刺激到神经,080有些憋不住:【司司你、你怎么,哎呀你,你好娇啊。】
真是受不住,这要是个大糙汉子,做这些动作就格外辣它眼睛了。
亲耳听系统这样说自己,司伯鹤脸颊发热:“我怕。”对虫子的恐惧和恶心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嘤嘤嘤。
“不是虫子,你看看。”见他这样,戚楚弋语气都莫名变得温柔。
继脸颊热完之后,司伯鹤耳朵也开始发热。
虽然听男主大大这样说得很靠谱,但他依然犹豫了一下,方才脚下那股糯叽叽的感觉也不是他幻想出来的,真的不是一大堆虫吗?他往下瞄了一眼,立刻睁大眼睛,手脚动作一松,重新站地。戚楚弋却蓦地伸手想要把他牵回去,但还是克制地收回。
低头凝神观察,那是一条被人踩得有点细碎的花枝,不怎么粗,很柔软的模样,但不是常规的绿色,而是鲜艳的红色!他往枝条伸展的源头方向望去,心中震撼。
如同蛋糕千层互而相垒,同样的枝条并不止这一根,它们互相盘着好多大花,杂乱地排布在洞底。
为什么他知道是洞底,因为此刻那块区域被诸多小小的蘑菇照出幽蓝色的光晕,上空勉勉强强还洒下了一丁点月光,足以看见好多东西。
他们二人往那片静谧的空间走去,奇异的是,刚刚离得远时腐臭味扑鼻,越靠近,尸气反而越稀薄。
“呕——”
这次想吐不是因为气味,而是因为走近了才能看清的景象:
一眼望去,这里至少有二十具尸体,其中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是年轻人,他们赤身**,双手上举,双腿扭曲,挺腰仰头,皮肤呈现深蓝,整体外表都没有腐烂,细说的话,还可以称得上紧致。然而个个眼睛、口腔、腹腔的位置全是一片漆黑空荡!他们没有流血,眼与口大大张开,三个黑窟窿,三朵血红色的花开得娇艳,根系丛生在□□上,和花瓣色泽一般无二的枝条中似乎还在汩汩流动液体。
他知道司景欢当初看见的是什么东西了。想必是一圈又一圈的人头,他们空洞的身体向上“仰望”,然而没有任何生气,只有阴森而又不断弥漫的血色花枝。
一个从小养在皇宫的普通心性的少女怎么可能精神正常地见得了这种东西?
司伯鹤捏紧手指,看向上空洞口冷声道:“庄胜惜真是该死。”
戚楚弋“嗯”了一声。
见司伯鹤实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戚楚弋有心让他打起精神来,于是他道:“贺公子可知有关此花的来历?”
司伯鹤有气无力回应:“不知。”
见气氛逐渐变得诡异,他又补充道:“戚将军,我愿闻其详,你请。”
戚楚弋走近他身边,冷静道:“此花名为血怜心,传闻是生长于幽冥鬼界的花,只有将亡未亡者才能将其带回。种在人的肚子里,等到人死亡之时便立刻破肉而出侵占身躯,以人身为养料,花开得越是鲜艳,意味着这人死得越发痛苦。它们择人体而居,饮人血以寄。这些尸体不过十年便会化为花泥随后消失,而后它们又收拢枝条,变回种子,深入幽冥,等待下一次有人把它们带出去。”
一涉及神神鬼鬼,司伯鹤顿时有了兴趣:“永生不灭?”
戚楚弋点点头:“算是吧。珍贵的事物,即使是剧毒也总有人为之以死相护,这些花便是如此。不是没有人想过彻底摧毁它们,但是连那幽冥地都鲜少有人能进去。”
“将亡而又未亡”,这个条件何其难以办到,更别说还要活着把它们带回人间了。
戚楚弋接着道:“尽管如此血腥,然而关于它名字的由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比较浪漫的说法。”
“什么?”
“倘若一个人心有所爱而被种下这花,死亡那一瞬间反而会以身体最优时刻的状态活下来,和这花种子一起,永远不会死去,直到爱意消失。只是目前尚未有人成功过。”也许成功了,但没人知道。
“将军说这话的意思是?”
戚楚弋淡然而又无比认真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在身上种下一株,看看自己是会以那样可怜的姿态成为花泥,还是会以此刻的模样永生。”
司伯鹤:“……”这男主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微笑道:“戚将军,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嗯。”
司伯鹤最后看了一眼这凄艳的一幕。
还好这个时代没人制造出化尸水,否则这些人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要迅速消失殆尽了。对于古人来讲,虽说现在死无全尸不算体面,但总比完全没尸要好。
他们返回路上自然不太平静,才出小树林便被一大批黑衣人团团围住。
司伯鹤盯着男主以柔克刚,以气化力,以静制动,在那大展身手。这样精彩的招数,令他胸中一阵火热艳羡。没记错的话,男主作为大将军,最会使的武器还不是此刻他手里的剑,而是长枪……他脑补了几秒,瞬间觉得那也太帅了,实在太帅了。
然后想到自己那点功夫立马又萎靡不振。
杀手实在太多,攻势过分猛烈。司伯鹤一个不察便被砍伤左臂。于是在戚楚弋示意下,扔下行李直接溜之大吉。作为一个正常人,这种情况下留着当拖累是不可能的!其中有几个杀手要来围他,却被几片细叶子瞬间收割掉性命。
他捂着不停流血的手臂,只瞅了一眼那深深的伤口就扭开脑袋。本想遥遥等男主大大回来,却听080提醒:【快!快回皇宫!去找你七妹!】
“?”
【她出事了!】
尽管有系统耗费能量转移他的身体,但赶到皇宫后门的时候,天依旧完全黑成了幕布,还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司伯鹤从某处隐蔽的围墙翻栏入宫,他那副本就适合隐于黑暗中的装扮,只能拥有这般狗狗祟祟的做派……
东躲西藏才没被禁卫军发现。他进入扶风殿,眼见着一串数字全是“0”和“1”的蓝黑长条在眼前滚动而过,080把那替身直接收回了系统空间。整理好那块血肉模糊的伤口,刚换完衣服,就听小宫女说七公主求见。
“系统?你说的她出事意思是?”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见见她就知道了。】
他赶紧系上腰带,披上外袍。清了清嗓子,隔着屏风又一次认命地凹起原主的声线:“听雪,你去让公主到御书房候朕。听岚,你替朕把公主上次要的金鸾钗送去流云殿。”
两小宫女福了福身便各自走了。
司茗烟很少会在夜间跑来找他这个皇兄,这次会是因为什么……很快,踏进御书房大门的司伯鹤立刻意识到080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帝哥哥,烟儿可等您好久了。”司茗烟,哦不,姜昭月微笑着转身行礼,尽管这位女主此时顶了他七皇妹的脸。
即使不需要080的特殊标志,他也一眼看出这姑娘换了人。毕竟女主的气质也是真的太独一无二了,对于原著角色们来说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却对此莫名就有强烈的感知能力。
姜昭月的伪装应该是用了人皮面具,肉眼看不出差别,可是她对上的,是司伯鹤。
他并没有企图试探什么东西,只是如往常那样和“司茗烟”闲聊了几句。
说着说着,“司茗烟”笑着问:“皇帝哥哥,您现在已经二十又一,还是不想纳妃立后吗?”民间男女好多都是仅仅十四年华便成亲生孩子了,而他这个天下人之表率却孤寡了这么多年,简直匪夷所思。
司伯鹤淡淡道:“七皇妹,你逾越了。”
还好那圣旨他毁得快,不然让这妹子一不小心看见了那还得了!虽说几日之前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意纳姜家小姐为贵妃了,但现在圣旨既然已经毁尸灭迹,那就不必再担心东窗事发!
听到这句,“司茗烟”装作畏惧赶紧低头认错:“请皇帝哥哥恕罪。”
司伯鹤幽幽看着她刚刚那一眼毫不畏惧反而有些倾慕的神情,心下叹息,口中却道:“七皇妹变了很多。”
她又抬眼看他,面不改色:“有吗?皇帝哥哥认为,臣妹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司伯鹤认真道:“没有这一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很好。”
只不过,如果是以前,七皇妹早就扑上来挽他胳膊撒娇了,不会害怕他真要治罪。可如果是……她,此时有礼有节倒也不足为奇。但是,既然某些事本来就是他的目的,那她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通往权力的路,无需靠他来帮她,只要不暗地阻拦她就已经足够了。
我也讨厌虫子,最讨厌了,吃到过拇指那么大的虫子肉,还嚼完了才发现另外半截虫体,胃里面的都差点吐出来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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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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