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迹之前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理所应当想着自己出来租房就能避开室友，第一天没法入住就先住酒店，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正常上课就先请假逃课，实在没办法再休学，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总会有办法，世界bug总不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没想到预想中顺利的流程会折断在他现在的黑户身份上。
法治社会，没有身份证别说酒店住不进去，想在网吧凑活一夜都不行。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人生无望。
“完了，我今天晚上要露宿街头了。”
一瞬间，甚至在脑海里安排好了今晚的结局。深夜的街头，昏暗的路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在外面游荡，遇到好心人关心他小孩怎么晚上不回家，然后强制将他送到警局。
或者他躲在隐蔽的地方，看黑夜一点点笼罩大地，安静等待手机电量一点点耗尽，再期许地盯着天空，看路灯熄灭，陈乱来接他。
清纯男小的目光灰暗了。
陈乱看他越来越蔫巴，为了阻止发小彻底枯萎，还真让他想出一个让林奇迹没有身份证也能过夜的地方。
“走啦走啦，天都要黑了，先去吃个饭，然后回去把你要带的东西打包到我的寝室，不用担心晚上住哪，我已经有办法了！”
“啊？什么办法？”
“哼哼现在还不告诉你！”陈乱摆了个鬼脸，夕阳的光洒在少年身上，劲痩的腰肢被光线勾勒形状，“走快点啦，我打了车——”
看着眼前人从头发丝洋溢出来的生命力，陈乱不由自主勾起薄唇。
困难从来不会将他打倒，陈乱总有小点子。
“来了——”
***
两人顺路在校门口的饭馆吃饭。
据说老板这店开了二十年了，饭菜主打一个量大实惠。陈乱之前吃了一次她家的猪排饭，狠狠爱上，于是隔三岔五拉着林奇迹光顾。
结果就一个星期没来关顾，店门玻璃上就贴了“旺铺转让”
“诶哟两个小帅哥又来了。”阿婆依然热情着招呼他们。
“阿婆，这家店不开了吗？”
“是啊，这个星期开完就不开了。”
“为啥呀，阿婆你要是不开店了我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猪排饭了。”
陈乱声音甜甜的，很讨老人喜欢。
“哎哟那你这几天多吃点！”阿婆动作利落为他们准备猪排饭，“我年龄大了，身体不好。现在一天忙活，饭都吃不下去，该回去休息了。”
“那祝阿婆退休后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
吃完饭两人晃悠回学校，走到校门口还被保安拦下来做了登记，陈乱被迫成为假期被迫带弟弟逛大学校园的在读大学生。
“陈乱，你帮我拿下柜子里的毛巾，蓝色和灰色的，放行李箱里就行。”
两人非常高效地分工合作，陈乱从衣柜里帮他挑出为数不多小学生林奇迹还能用到的东西，林奇迹则从各个地方搜罗他需要的。
“快点走吧，我室友应该快回来了！”
林奇迹推起到他腰的行李箱，明明只是个小尺寸行李箱，今天显得格外大，逗得旁边的陈乱咯咯直笑。趁林奇迹不注意，掏出手机咔咔就是几张高清直拍。
但还是善良地接过行李箱，让林奇迹免于被人高的行李箱带着滚下楼梯。
“先去我那里吧。“
幸好下楼的路上没有碰到室友，两人偷渡成功。
陈乱收拾了一部分行李。
他东西比林奇迹稍微多点，毕竟他衣柜里的衣服现在一件穿不了。
被蛐蛐的当事人坐在陈乱的椅子上，看竹马把一件一件衣服叠整齐放进行李箱。
此时已经九点，陈乱没有拉上寝室窗帘，寂静的月光淌进来，划过阳台旁的枝桠，似情人轻声的耳语和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
他伸手抓住风，又被风下一秒从指缝中溜走。
还没来得及感伤，风回来了。
陈乱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一个小风扇，趁他盯着掌心发呆时塞进他手里。巴掌大的风扇吹不出强劲的风，但恰好能驱散尚未消退的暑意。
“我收拾完啦，这个送你！”
“你什么时候买的小风扇？”林奇迹好奇。
陈乱解释：“前段时间买奶茶送的啦，超小一个，吹起来都没风，而且耗电巨快。不好用我就随手把它丢了，没想到掉在了柜子后面。”
小小的白色风扇在呼呼工作，陈乱怕没几分钟电又没了，直接附身抢过来关闭电源键。
“你先别吹了，很久没充电，说不定等下还能用到。”
“你到底打算带我去哪啊？还要用到小风扇？”
“等下你就知道了，反正现在还不到九点，我们先去给你买衣服。”
林奇迹表示赞同，五月已经接近夏天，天气虽不似酷暑的炎热，但若是在户外一天下来也出不少汗。
今天下午陈乱外卖的衣服只能用来应应急，他又不像纸片人一直穿着同一件衣服，只能多买几件替换。
“没想到二十岁的我居然大晚上带小男孩逛童装店。“陈乱轻声嘟囔。
林奇迹正巧去推自己的行李箱，没听清。问陈乱，对方又怎么都不肯说了。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到商场，陆续在几家店买了夏装和几件秋装。
“我觉得我应该还有救，说不定再过两天就变回去了呢？“
林奇迹尽量保持良好的心态。
陈乱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不定竹马不过是碰巧被这个世界选中了，接下来要以小学生的身体与邪恶势力对抗，拯救世界！
尽管这样想，陈乱手上挑衣服的动作不停。
“怪不得小学同桌那么喜欢玩换装小游戏，小奇迹你试试这件！”
“不准那么叫我！“小奇迹怒，但小奇迹乖乖去试衣间试衣服，“这绝对是最后一件了！”
一大一小硬是在商场下班前买了十几件衣服。
“小奇迹，你好费钱啊。”陈乱挑衣服的时候不看价格，付钱的时候留下宽宽的面条泪。
林奇迹左右手拎满购物袋，无视陈乱的哀嚎，催促下一个地点。
“商场都要关门了，你到底打算带我去哪？”
接近商场打烊的时间，目之所及已经没人，广播里的声音催促商场里最后几人抓紧时间离开，他摁下电梯下行的按键。
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我的计划。
隐秘在陈乱心里的小开心快要溢出来，哼着小曲儿等在林奇迹旁边，看着电梯一点点靠近他们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陈乱抢先一步冲进电梯，按了楼上的数字。
“不去一楼？”林奇迹以为他只是脑子抽风按错了，或者周末逛完商场去楼上吃饭成了习惯，便打算重新按一楼，结果被陈乱拦住了动作。
“嘻嘻没按错，咱们今天晚上就在楼上过夜！”
电梯门打开，陈乱拽着他直奔目的地。骤然缩小，步子也比旁边的人小了不少，但此时陈乱丝毫没有顾及发小的小短腿，只是拉紧他的手，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甩出去一样，向拐角处狂奔。
林奇迹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但很快适应了陈乱的节奏。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喉部的灼烧感有些不适，但另一只手传来的温热触感又让他忍不住追逐，跟上脚步。
终于到了地方，他撑着腿努力调节呼吸，为了跟上陈乱的速度，他感觉自己两只腿摆动的过程中似是腾空而起，现在停下来还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落不到实处。
“欢迎光临——两位是吗？”
“是的。”
“两位往里面请。”
等魂飘回身体，林奇迹已经如失去知觉的木偶一般被陈乱牵引到了位置上。
看着面前的火锅桌，以及正拿着平板研究菜单的陈乱。
“你说的过夜的好去处就是这里？”
“对啊！”陈乱想着林奇迹不爱吃羊肉，于是点了两份牛肉卷，“便利店坐着太难受了，这边还有软沙发，也是24小时营业，舒服多了！”
陈乱洋洋得意，故作潇洒把平板递给林奇迹，“喏，看看你要吃什么。”
林奇迹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沉闷了一天的眉眼彻底舒展，嘴角的笑容不再是勉强勾起的样子。
“你也太聪明了吧。”他忍不住笑出声，这个主意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半夜三更来吃火锅，不怕积食啊。”
“诶呀我们晚上又不去睡觉，顶多吃完了小憩一会儿，等天亮都消化完了！”陈乱辩解。
在火锅店里过夜确实是他的灵光一闪，主要是上次在朋友圈刷到有人碰上飞机晚点又临时订不上酒店，最后在火锅店囫囵过了一宿。
朋友当时特意发朋友圈感谢服务员给他毯子休息，陈乱还点了个赞。
“这样既有休息的地方，又能享受美食，不比大街上或便利店舒服啊！”
“好的，小天才，就点这些了吗？我要下单咯？”林奇迹滑动屏幕上的菜单，向陈乱确认。
陈乱紧急抢过平板：“等一会再下单！”
“嗯？又怎么了？”林奇迹疑惑。
路过的服务员本来打算帮忙下单，听到顾客要求等会下单，下意识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心下了然。
陈乱脸颊微微泛红，说：“等十二点，十二点有打折，给你买完衣服我的生活费有点不够了。”
说完对视一眼，两人均忍不住笑出声。
又等到十二点，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
深夜火锅店的客流量确实远低于平时，只有玩心大的大学生零零散散开了几桌，分布在各个角落，交谈声被音乐掩盖。
服务员上完菜就没再靠近这个角落。
终于等来了空闲时间，两人打算正经讨论一下这次遭遇。
“你真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小了？前一天晚上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陈乱咽下最后一片毛肚，坐在对面的林奇迹跟着放下筷子。
“前一天晚上跟你打完电话就睡了，和平时一样。第二天早上感觉睡得不舒服，睁眼发现睡衣的扣子一直在磨我的胳膊，一下子吓清醒了。”
林奇迹回想今天早上睁眼时的恐怖场景，突然从现实频道跨入玄幻频道，很难让他不觉得自己在做梦。
现在两人完全不知道事情到底为何发生，又如何解决。
商讨半天也得不出对策。
林奇迹的情绪又低沉下去。
见状，陈乱又往锅里下了一盘肉。
“别担心啦，说不定每天就有线索了！明天先搬家，早上补个觉，下午我去学校问问你室友你们寝室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安慰着沮丧的发小，陈乱又给他加了一大筷子肉，放到他的蘸料碗里。
“我担心这件事解决不了，担心我之后得一直使用这样的身体。”骤然变小，林奇迹又体验了一天10岁的生活视角，只感到种种不便。
翻滚的牛油汤锅氤氲浓浓的雾气，遮挡林奇迹的视线，连带着对面人的轮廓也模糊了。
“以前调侃要是能回到幼儿园或小学就好了，但现在这样突然变成十岁我一点也不想要。”林奇迹借着雾气遮挡发红的眼眶，“你还是二十岁，我却突然变成了十岁。”
“你很讨厌十岁？”
“我可以接受回到十岁，但我不希望时间运转到你的二十岁，我却又回到十岁。”陈乱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出浓重的焦虑。
他没有继续劝说，摆摆手招来附近的服务员，附过去轻声交谈。
“怎么了？”林奇迹问。
陈乱示意他稍安勿躁，两分钟后，服务员提来一个蛋糕盒子。
因为提前说过不需要帮忙庆祝，服务员放下蛋糕就离开了。
“你买了蛋糕？”他看发小兴致勃勃的拆开蛋糕上的绑带，绑带上的店铺名他也熟悉，两人过生日基本都点的这家，动物奶油，不是特别甜，正好对胃口。
陈乱订的是四寸奶油蛋糕，小小一个，两人分食刚好。
林奇迹权当他嘴馋想吃蛋糕，取出餐盘准备切一半，却被阻止。
他正发懵，陈乱居然又从袋子里掏出两根蜡烛，一个一，一个零，插上去用火柴点燃。
“小奇迹，今天，啊不昨天是你的第二个十岁生日，无论你是想回到十岁那年完成心愿，还是一觉醒来继续成为二十岁的林奇迹，我都祝你梦想成真！”
说完，把蛋糕捧到林奇迹面前。
“既然是第二个十岁蛋糕，那我默认就可以许两个愿望！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分我一个，我已经许完啦，还有一个愿望轮到你咯！”
陈乱自说自话许了愿，又怕蜡烛太快熄灭，
赶紧催促林奇迹接着许愿，可爱样子把林奇迹逗笑。他看着数字蜡烛顶端的银粉被火焰熏得微微发黑，烛芯即将烧到根部，烛焰渐渐微弱。
林奇迹抓紧时间许愿。
“那我还是希望我和陈乱能回归正常生活，困难一定解决，我们常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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