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只余心脏鼓噪,池以恒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又被唇上的痛感猛地拉回心神。
丛中笑吻技着实很烂——那根本不能称得上是吻了,是咬,她在不遗余力地啃咬他的嘴唇,像咀嚼什么Q|Q弹弹的果冻一样,又舔又吸,贝齿刮过湿亮的唇膏,把那两瓣鲜红柔软的唇弄得泥泞不堪。
池以恒疼得想躲,又舍不得躲,像仓鼠抱着玉米粒正要大快朵颐却被玉米粒反咬一口一样郁闷,只好垂眼无奈地看她,纵容她把自己的唇瓣撕咬出血腥味也不松口。
但双手终于敢伸出去,亲密地、光明正大地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按住她后脑,指尖穿过冰凉乌黑的发丝,严丝合缝,仿佛他的怀抱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只有她醉了,他才敢这么做。
池以恒既甜蜜又心酸。
他正惆怅着,就听丛中笑囫囵嘟囔了两句话,还没等他听清,她就又仰着头去舔舐他的唇缝,舌尖试探地往里顶入,看样子是想侵犯到他更深处的内里。
于是池以恒顺从地张开了嘴,齿关却被急哄哄凑上来的她猛不丁一磕,震得他不由蹙眉——一时不察,嘴唇又被她的尖牙利齿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无声叹息。
还好明天可以继续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否则顶着这样一双伤痕累累的唇瓣去工作……
像是惩罚他片刻的心猿意马,丛中笑那条毫无章法的小舌立刻搅得他天翻地覆,野蛮地在口腔里横扫千军,四处捕捉他的舌头,把它当作果冻里的硬质桃心□□。
池以恒身上那股酸甜清新的柑橘香气经逐步攀升的体温一蒸,熏得她晕晕乎乎,便大力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拉近,把面前人当成香橙蛋糕一样进食般品尝。
池以恒虽然很想享受她的亲吻,但他光露出一截下巴就惹人注目,更别提丛中笑还满脸陶醉地吻着他——实际上是在啃他。
椰城夜生活丰富,沙滩上游人如织,眼见附近游客渐渐多起来,他只好一手拉低帽檐,一手环住她的腰,免得她真的从椅子上掉下去。
丛中笑小时候学过游泳,肺活量极佳,大学体测次次都能吹上5000毫升。他被吻得有些缺氧,好不容易寻得空,轻声哄她:“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回车上好不好?”
闻言,丛中笑总算松开他,一双水雾迷蒙的眸子径直望向他,看得池以恒下腹一紧,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捂住她双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他……
池以恒半挟半抱地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服务生见两人是一起来的,刚才还吻得难分难舍,又抱着喁喁私语了一阵,以为是小情侣,也就没管。
倒是帽檐下露出的那下半张脸,下巴形状极漂亮,欲语还休的唇形精致,沾了些水渍,湿漉漉的;口红被吻脏吻乱,擦出唇线的痕迹残留在白净面皮之上,有种圣洁之物被拉入泥淖中的糜烂美感。
有些眼熟,服务生不自觉多瞥了两眼。
临走前,池以恒扫过丛中笑点的那杯鸡尾酒——底下一层红豆似的深红,最上一层则是既像豆腐又像冰淇淋的雪白质地,铺着冰块和蓝莓,中间则是浅粉色的过渡层。
丛中笑的酒量他是清楚的,这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酒,小小一杯,怎么还能把她喝醉?
要不是他在她身边……池以恒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他把她带回车上,细心地关好车门,警惕地环视四周,确定没人后,才——
一扭头就看见丛中笑躺在放平的座椅上呼呼大睡。
池以恒:“……”
窗外灯红酒绿,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霓虹灯牌放射出紫红色迷幻光晕,染在他瓷白的脸上。
车内一片宁静,他望着她沉睡的脸,面色明明灭灭。
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亲。
……
丛中笑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的大脑就不自觉开始放幻灯片——
昨天早上对面楼的大婶难得没骂孙子,她终于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一看已经将近十二点。
她顶着爸妈两双眼睛激光似的扫射,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吃饭。
然后打游戏打到三点,随便吃了些饼干当下午茶,猛然想起还有一场婚礼要参加,于是匆匆换了衣服梳了头发。
出门前难得想卖个乖,主动收拾垃圾去扔,结果却被她妈恩将仇报,那句话听得她SAN值狂掉,赶紧头也不回地逃出去。
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结果在婚礼上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险些又被缠上,幸好池以恒及时出现,给她解了围。
她心烦意乱,就和池以恒一起在海边散步,半路看见酒吧,她想放纵自己醉一场,于是点了杯度数最高的罗贝塔阿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酒液甫一入口,差点儿没给她辣晕过去。
晕头转向之际,她想吃点东西解酒,正巧看见面前有一块红彤彤的水晶果冻,鲜亮得像颗水灵灵的樱桃,还离她越来越近,一直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勾引她来吃,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扑上去了。
但吃到嘴里,却发现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甜,口感倒是比较劲道,她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了也嚼不烂……
等等。
哪儿来的果冻?
丛中笑绞尽脑汁回想那家日落酒吧菜单上的小食:薯条、柿种、苦荞片、手撕鱿鱼、芥末黄瓜……根本就没有果冻啊?!
她冷汗都快下来了。
不是果冻,但又红又软又亮,还会吧嗒吧嗒发声,而且能肆无忌惮靠她靠得极近的,也就只有池以恒的……
丛中笑立刻拉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装死。
她不活了!
昨天还在胡思乱想池以恒要是跟她表白怎么办,结果下一秒自己先狂性大发扑上去把人家吃干抹净……丛中笑尴尬得脚趾抓紧了床单。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附近没有狗仔,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事实之后,唇上残留的触感便变得鲜明起来。犹记得除去一开始在震惊之下,池以恒愣愣地任由她为所欲为后,竟然非常配合,宁愿忍着疼也不推开她,反而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她,丛中笑内心就开始挣扎——
她第一反应是装断片,不记得两人昨晚接吻了……
可那几分钟里,除了他嘴唇的味道,她还尝到什么咸涩的东西,似乎是他的眼泪。
再往上看,他漂亮的眼睛也泪濛濛的,潮湿一片。
就好像她主动亲他,对于他而言,是什么恩赐一样……
丛中笑顿时又觉得于心不忍。
正苦思冥想应该如何渡过难关,面前蓦地一亮——蒙在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了。
丛妈妈面露不快道:“怎么这个点还没起?一会儿赶得及吗?”
烦死了,又是这样,不打招呼就闯进她房间,一点尊重没有。
小时候要仰人鼻息也就算了,现在她都24岁了,她妈还是不见改——她丛中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去动物园看猴的确也不需要经过猴子的同意,买票就行。
丛中笑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赶得及什么?”
得亏她没裸睡的习惯,她妈就偷着乐吧,否则又要捶胸顿足,哭喊自己命苦,生了个怪胎女儿了。
丛妈妈说:“昨天就通知你今天中午要去相亲了,都跟人小伙子约好——”
“谁约的相亲谁去,我让爸爸开车送你去。”丛中笑心头火起,毫不犹豫道。
不能再住家里了,得马上租房子搬出去。
果然成年后还跟爸妈住,就是在用心理健康支付房租。用本该付房租的钱付给心理医生,那她宁愿让这钱落进房东的口袋里。
气急之下,丛中笑完全忘记了昨天池以恒答应帮她找房子。
“你不要任性妄为,再过两年还有得挑吗?到时候就是别人挑你——穿裤子去像什么样?不是刚给你买了件有领子的连衣裙?”
丛妈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牛仔裤和吊带上衣,“最好化个妆再去,听说还是你高中同学呢,也是17班的,就算不成也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丛中笑快被恶心吐了——她是什么货架上的商品吗?还要被人挑来挑去的。
再说了,她是想出门找房子,又不是去那劳什子的相亲,当然是怎么方便行动怎么来。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我是人,不是猪,不需要配种”,拔腿就走——
“站住!”
丛中笑顿住,背对着她,垂在两侧的双手死死攥住,胸中的厌烦愤怒已经要冲破天灵盖了。
“不听话是吗?我打你死咯!咿哟……”
还不等丛妈妈冲上来,极具穿透力的高亢嗓音率先冲破几十米的距离直抵耳膜——对面5楼的大婶又操着一口纯正的椰城话,又是动词又是生殖器的,把孙子骂得狗血淋头。
经这么一打岔,丛妈妈满肚子的话霎时就堵在喉管,难以脱口。丛中笑一挑眉,也不待她如何,趁机赶紧溜走,先去洗漱吃饭。
前几天看到的那条帖文说房子是消耗品,超过20年就该换了,**安全、噪声污染、电路老化、鼠虫活跃、下水道堵塞……多的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丛中笑当时还没什么实感,现在深觉非常有道理。这房子是十年前建起来的,质量方面还没有出现大问题,住户的素质水平却跟十年前那批完全不能比,看来搬出去真的刻不容缓。
她辞职回椰城就是为了静养的,闹了半天还不如就呆在沪城,至少晚上十点后噪声超过50分贝可以报警。
最后她匆匆扒了几口午饭,洗了澡,依旧穿了牛仔裤白背心,外面随便套了件防晒衣外套,把脚往运动鞋里一塞,临出门前还能听见她妈在背后尖声骂道:“咿哟!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是吧?你会后悔的!你的固执迟早会害了你!”
随后手机振动两下,丛中笑掏出来一看,是一家餐厅的地址,附带一句话——「不去就别进这个家门!」
丛中笑感觉一股滚血直冲脑门。
她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找到房子马上就可以搬出去了,但关上门后收到这条信息,又觉得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索性拿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扭,把门打开,然后——嘭!重重甩上。
“你发脾气是吧!跩是吧!”里面传来丛妈妈破口大骂的声音。
和大象一看到象钩就瑟瑟发抖一样,丛中笑一听这个“跩”字就应激,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把门打开摔了一遍,比刚才还狠。
门里已经传来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丛中笑快步下楼,把辱骂声都抛在脑后。
“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咿哟,性臭哦……”丛妈妈开了门,用椰城话朝空无一人的楼道骂道。
正在伏案设计花束的池以恒闻声抬起头。
昨晚回来后,他早早地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个不成样子的吻,一闭上眼,女孩颤动的睫羽就出现在面前,蝶翼般振翅欲飞,唇上尖锐的痛感也越发鲜明。
气血直往下涌,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也无济于事。
浴室里,亮如白昼的圆形吸顶灯犹如一只眼睛,冷冷地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清凉的水珠如骤雨般打在脸上,浮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双颊滚烫,心脏怦怦狂跳。池以恒紧紧闭着眼,手上快速动作着,脑海中浮现她的一颦一笑,忍不住呢喃着她的名字,声线颤抖:“笑笑……”
第二天早上七点,池以恒准时起床,对着镜面刮胡子,蹙眉望着镜中人眼下淡淡青黑,决定先敷面膜,再看情况遮遮瑕。
亲都亲了,表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池以恒决定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他先让助理订了海边的一家餐厅,然后练早功半小时。结束后去厨房系上围裙做蛋挞,还不忘换上短款背心拍了几张照,拍完后又做贼心虚一般回房间换下来。
端盘上桌后,才把池妈妈叫起来吃早餐。
池妈妈今天上晚班,所以早上可以睡得晚一些。她拿起一杯牛奶,举到嘴边正要喝,视线不经意落在池以恒唇上,猛地顿住。
“你嘴巴怎么了?”池妈妈讶异道。
池以恒不擅长撒谎,脸腾一下就烧起来,含糊其辞道:“被蚊子咬了。”
“什么蚊子那么凶,还能把嘴皮子咬破?”池妈妈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是什么情况,遂揶揄道。
池以恒顶着一张红得像番茄的脸不吭声,只是默默起身,把几只蛋挞放进保鲜盒,送入冷冻室中。
笑笑喜欢吃冻蛋挞,给她留几个。
池妈妈笑得奸诈,转手就跟老姐妹炫耀自己儿子谈对象了,如狼似虎的,嘴唇都给咬破了;
丛妈妈收到消息,却笑不出来,瞪着丛中笑紧闭的房门——
一会儿就算拿棍子赶也要把她赶去相亲!
吃完早餐,池以恒回房间,一边参考社交软件,一边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列花名、设计花束。
既然要表白,当然不能随便订一束花。
他一边想象丛中笑收到这束花后会露出怎样的笑容,一边落笔沙沙。正沉浸其中,就听仅有一墙之隔的楼梯间里嘭嘭炸响两声,随后就是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再就是一句咬牙切齿的怒骂:“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咿哟,性臭哦……”
这是丛妈妈的声音。他直觉不妙,起身从阳台上张望出去,正巧看见丛中笑快步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
她不会是被她妈赶出去的吧?
池以恒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他给丛中笑发消息,没回,于是赶紧点跑腿买了些水果装作是别人送的,拎着敲响了丛家大门。
丛妈妈余怒未消,满面怒容地去开门,抬头一看,瞧见池以恒那张俊脸,瞬间笑逐颜开,侧身让他进来,“小池啊,有什么事?”
“我妈的朋友送了一些水果,太多了,我给阿姨送点过来。”池以恒礼貌一笑,“笑笑呢?”
“别提她了,真是不听话,还敢甩脾气!”丛妈妈一听就来气。
她正愁没地吐苦水,池以恒就送上门来了,当即就添油加醋地细数丛中笑桩桩罪行——但池以恒根本不关心这些。
他耐着性子等丛妈妈东拉西扯完一大堆才切入正题,却骤然听见“相亲”两个字。
池以恒整个人都不好了。
……
丛中笑到达那里才发现不是什么餐厅,而是一家星巴克——她当即就怀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情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添上了几笔轮廓。
当然她并不是想服软,才乖乖跑来相亲的,主要是刚才为了逃脱她妈的魔音侵袭,只匆匆扒了几口饭,没吃饱。
结果看见是家星巴克,顿时两眼一黑。
但来都来了……丛中笑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
好吧,相对而坐的男男女女还挺多的。听说星巴克是最佳的相亲地点,喝咖啡的速度决定聊天的时长,没好感就哐哐一顿喝,喝完就一拍两散,觉得还可以继续接触就再约晚饭;就算请客的费用也比饭局少,不会带来过分的经济压力——当然,如果初次见面连喝杯星巴克都舍不得,那就很节约时间了。
昨天意外太多,一件接一件,她根本抽不出空来看相亲对象的资料,只隐约听说对方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一份高薪工作,条件很好,丛妈妈耳提面命要她好好把握机会。
但她该怎么找到对方呢?
“这边!”
还没开始犯难,她就听见有人朝这边喊。
转头一看,一个一身西装、戴着眉框眼镜的男人正向她招手。
丛中笑想着自己虽然没看过对方照片,总不见得对方也没看过自己照片吧?
她没戴眼镜,因此第一时间没看清那人的脸。走近一瞧:嘿,好家伙。
这人发顶极厚,额前撇着一撮刘海,两条眉毛像蚕一样卧在眉骨上,眼睛小得跟眉毛有得一拼——从远处看,不知道的还以长了两对眉毛;肤色朴实,鼻子有她三个指头大,唇边和下巴留着些未刮净的胡茬,脸更是几乎有池以恒两张脸那么宽,当然丛中笑很礼貌,不会觉得他像猪头,充其量只是腮帮子肿一些罢了;他没有打领带,西装外套下的衬衫解开了最顶上的两颗扣子,衣服像一层皮似的裹在身上——丛中笑眼瞅着,都知道他该换大一码的西装了。
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时,那男人同样上下扫视着她:脸很清纯,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没化妆,还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妹,但比他那几个前女友都要漂亮不少;衣服看不出牌子,胸不大,身高不算很高,腿倒是挺长,生孩子的话这个基因也够用了。
“你好,李凯。”男人率先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喝什么coffee?”
“……拿铁就好,加冰。”听到那个英文单词,丛中笑眉心一跳。
金融男刻板印象之一:说话喜欢夹生。
“你迟到了哦,我希望彼此都能有一些sense of time。”李凯勾唇一笑,绅士地将杯子移到她面前,“听说你是一名accountant是吗?”
“现在是无业游民。”丛中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道这里是幸福里,又不是陆家嘴,在这死装什么。
以前在沪城就见得不少,没想到回了椰城一样能看到,看来金融男并不是沪城特产。
“是辞职了吗?还是fire了呢?打算什么时候再找工作?”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自己的无业状态大大方方摆到台面上来说,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丛中笑很想说“关你屁事”,但最终还是很有涵养地忍住了,“不着急。”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里,丛中笑都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偶尔含笑着应和两句表示自己在听,忍着眼酸注视着对方那张比池以恒整整圆了一倍不止的脸,深深觉得就算真的要谈也绝对不能找不熟的人——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大部分熟人长得都在及格线以上。
总之,和不熟的人谈恋爱绝对不行,丛中笑觉得那就像在深水区游泳,脚够不到底很没安全感。所以偶尔有恋爱**的时候,比如排卵期,她也会想:要不要找个熟人谈谈看?
每当这时,池以恒的名字就会无限次地从脑海中划过——把他列入考虑范围实在太正常了,长得帅学历高人品好,最重要是足够熟悉,不会产生不安全感——指对双方而言。
因为工作,她每天都很累,毕竟上班就是去当牛马的。如果还要腾出精力来应付对象,几乎是做不到的,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冷落对方。
她需要一个,无论被她冷落多少次,都不计前嫌对她好的人。
池以恒完美符合所有的要求。
……而且,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不不不,丛中笑心里的小人又一个劲地摇起头——兔子不吃窝边草,万一分手之后多尴尬,还来不来往了,搞不好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两家关系那么好,除夕夜前男女朋友坐在同一张饭桌上,这像话吗?
——但他们昨天接吻了。
刹那间,所有闹哄哄的复杂心绪全部止于这句话。
室温舒适,空调徐徐地吹出冷风,丛中笑用手背敷了敷脸颊,烫得要命。
她赶紧端起咖啡掩饰一二。
“……彩礼的话,你现在没工作,这个数也就够了吧。”丛中笑回过神,正好听见李凯竟然已经在讲彩礼的事,说到兴头上,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婚后我们每月各出两千作为家庭共同基金,你没意见吧?”
她不就一会儿没听,怎么这人已经颅内**到这份上了?
而且英文怎么也不夹了,是因为不会吗?
丛中笑一挑眉,说:“不够,我要旅游、做美甲、看演唱会,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而且我还有弟弟要养,你就给这么点钱,我弟的彩礼怎么办?”
李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眉头慢慢皱起来,“你还有弟弟?东姨不是说你是独生女……?”
丛中笑冷笑一声,心道:原来如此,吃绝户的来了。
于是她胡言乱语道:“我爸出轨,生了个男孩,小三前几年现世报应了,走在路上被车撞死了,孩子没人养只能带回家。东姨不知道这回事,是因为我弟是奸生子,不光彩,知道的人不多——要是传出去,他在学校里不得被人逮着孤立、逮着霸凌啊?”
李凯听着,慌张地擦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面上青青红红。
他迟疑片刻,又说:“那没关系,只要你婚后能全职当家庭主妇带孩子,彩礼再给多点也不是不——”
“你一个月才赚几个子儿,连我零头都没有,你凭什么要我当家庭主妇?”丛中笑有点不耐烦了,当场站起来发飙,“还带孩子,带个屁的孩子,就凭你,还想污染我的基因?脸比星巴克的logo都大,自己撒泡尿照照吧!”
这都什么人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还不把她当烫手山芋甩掉?就这么缺女人?
而且都2025年了,怎么还有男的会要求收入远高于他的对象当全职家庭主妇?
她嗓门亮堂,一大起来可是能跟大耳朵怪叫驴对着wer的,一站起来整个星巴克的人都看过来了,神情各异的脸上只有迫不及待要吃瓜的表情是相同的。
李凯的脸色也五彩纷呈煞是精彩——这女人疯了!
他赶紧弯身去拉丛中笑的手,想把她扯着坐下来,“你别耍小性子——”
啪!
一声清脆巨响,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猛地伸过来,一巴掌拍掉李凯的手,“哎哎,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你的gentleman style呢?”
当众被人下面子,李凯气得脸皮都酸胀,然而顺着手掌向上看去,表盘上“VACHERON CONSTANTIN”的字样赫然跳入眼帘,再往上是一颗方形的钻石袖扣,中间被白金切割成九宫格的蓝宝石在日光下晃出刺眼的火彩。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男人的西装可比他的合身多了。
李凯满肚子的火顿时哑在了喉咙口。
然而这还没完,那男人拍开他的手后,又堂而皇之地一把揽住他相亲对象的肩,嗤笑道:“你让F大的高材生给你当家庭主妇?你本科什么大学的?研究生什么大学的?年薪有50万吗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变故来得太突然,丛中笑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转头,凝视着这人陌生又熟悉的眉眼,不可思议道:“……钟若淮?”
柳叶似的浓眉、圆钝的眼头、下垂的眼角、饱满的卧蚕、柔和的悬胆鼻、莓红色的唇肉……不是跟她同桌两年的钟若淮又是谁?
“哟,好巧。”钟若淮歪头,对她咧嘴一笑,小虎牙尖尖在唇瓣上戳出一个浅浅的凹陷,“你怎么沦落到跟这种人相亲的地步了?”
“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被逼的。”
丛中笑翻了个白眼,就见钟若淮蓦地捂住胸口,一脸欲言又止兼欲罢不能。问他怎么回事,钟若淮说:“你的白眼还是那么对味。”
……巴甫洛夫的狗是吧,一天不被白浑身难受。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钟若淮是不是m来的。
那头李凯已经被他们一言一行羞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死死盯着与自己相隔一张桌子的女人,声线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你是F大的?”
他还是不敢相信——媒人不是说这女孩是专升本上的双非,自己一个211配她绰绰有余吗?
怎么摇身一变,变成F大毕业的了?!
丛中笑闻言,诧异地转向他:“我哪里不像F大的了?”媒人连这点都没跟他说吗?
她在手机上调出学信网记录,往李凯面前一放,“喏,如假包换。”
事已至此,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更何况他有眼睛,看得出横插一脚的男人绝对不是他惹得起的。
李凯又羞又气,只好抓起公文包冲了出去。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钟若淮心满意足地坐下来,由裁剪合度的西装裤所包裹的大长腿一跷,吊儿郎当道:“我帮你解了围,你要怎么谢我?”
“虽然在gap,钱要省着点花,但请你喝杯咖啡的钱还是有的。”丛中笑哈哈一笑,也坐下来,“说起来,这个相亲对象有点奇怪,既然来相亲,怎么连我的背景都不了解,总不见得也没看资料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钟若淮托着腮看她,眉眼弯弯,“该和你相亲的,其实不是他?”
“不是他?”丛中笑疑惑地重复道。
碍眼的人一走,她甚至有胃口点东西吃。她捧着核桃乳酪面包,狠狠咬下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回想,她妈好像说过一句话——“听说还是你高中同学呢,也是17班的”……
“是你?!”丛中笑蓦地瞪大眼,拿出手机滑滑滑,翻到那张熟悉的脸,随后错愕地,愣愣抬头。
“嗯哼。”钟若淮哼出一个得意的单音。
……
母亲大人为期半个月的视察终于结束,何昕意把她送去机场,望着起飞的飞机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内,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嗡嗡——手机振动两下。
她拿开盖在双眼上的手臂,定睛一看: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茫茫黑夜中的一颗蓝色星球,周身还有一圈美丽的光环。
这很像什么文艺青年喜欢用的头像,个性签名如果是“PKU|ENTJ|已保研|绩点4.0|猪厂打工人|全国大学生计算机设计大赛一等奖|拒绝优绩主义|人生是旷野”,那就更对味了。
来来来,看看对方跟她打了什么招呼:「我是池以恒」……噢,原来是池——池什么?!
何昕意瞪大眼,猛地坐起来,差点砸到脸上的手机像块肥皂似的在两只手之间疯狂打滑,倒腾中一不小心点到「拒绝」,她手忙脚乱一阵后总算抓住手机,发现自己竟然拒绝了池大校花的好友申请,心顿时凉了半截。
好在没几分钟,那头很快便再次发来好友申请,这次的打招呼内容是:「?」
何昕意赶忙通过,谄媚打字:池总您好,请问有何贵干?
Charon:叫名字就好
赴汤蹈火鸡面:哈哈,职业病,勿怪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昕意直觉他肯定是在丛中笑那里碰壁了,想找自己寻求帮助——因为有分寸的男生都知道加自己对象闺蜜的微信不合适,池以恒这种连偶像剧都不接的贞洁烈男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他还没有名分,但何昕意可是两人的CP头子,不拆不逆,坚持嗑了十年不动摇!
只要池以恒争气些,又争又抢,她相信,总有一天他能登堂入室!
果不其然,池以恒的下一句就是——“一般你惹笑笑生气,她不理你,你会怎么哄她?”
都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还会生气不理人?
已经很久没惹丛中笑生气的何昕意困惑地挠挠头。
她不知道她的CP昨晚刚刚接过吻,还以为两人仍然处于你戳我一下、我逗你一下的过家家阶段。
赴汤蹈火鸡面:哈哈,这个我懂,她肯定是那什么……秩序敏感期到了!对,你只要把她介意的点都梳开,让她有安全感,就OK了!
话虽这么说,但何昕意毕竟还是丛中笑的娘家人。她是幼师,各种教育学理论信手拈来,当即就找了个借口稳住池以恒,然后迅速把两人的对话通风报信给丛中笑。
但丛中笑破天荒地一连几个小时都不回消息——她哪里晓得此时的丛中笑已经乐不思蜀了。
久别重逢当然有说不完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八卦——不喜欢吃瓜的那还是人吗?
丛中笑和钟若淮从语文老师收到大家一致二星匿名评分后气得在办公室里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到有两副面孔的英语老师逼走物理老师登上班主任的宝座后在17班温柔款款笑容满面却在18班小人得志耀武扬威,又到两人都讨厌的那个人高考分数公布后在村子里边哭边跑圈惹得全村人都来看笑话,再到这几年在求学路上及职场中各自的所见所闻,一时天南地北无话不谈。
全然不知仅有一墙之隔的咖啡厅外,某人自虐般目不转睛注视着这一切,妒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正如内容提要里的免责声明:本章无意冒犯任何人,一切剧情为戏剧效果服务。
另:个性签名里用PKU是因为听说PKU不算绩点了,只分及格和不及格,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好事[心碎](不是说自己是PKUer的意思,纯羡慕)
恭喜笑笑终于一亲芳泽!鼓掌鼓掌![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kiss 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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