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辞眼睫颤动,怎敢将他这话当真,在傅珩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慌忙下榻,趿上鞋子。
她柔弱无骨的柔夷拍打着官服袍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想要说一句‘不脏的’,又觉得是在欲盖拟彰。
将他绯色的官服整齐的叠好,恭敬的摆在软塌上,旋即屈身和傅珩告退,便逃也似的转身欲走。
傅珩:“慢着。”
孟清辞只得依言转身,垂手侍立,纤长的眼睫低垂,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傅珩修长的手指将紫檀桌案上一张楔书向她推近寸许,语气难得的平易近人:“你若是想要南下,不妨暂居此处等候几日。届时可随我的官船同行,既省舟车劳顿,亦保周全。”
孟清辞抬眸,目光触及那张纸,心头蓦地一紧,不想正是她前几日才转手的房契。遂想到那日买主,有意无意的探听她的私事,原来彼时,她便被傅珩的人认出来了。
她原想回碧琼苑再捱一夜,此刻却想连夜登船离开,只要能离了这京畿是非地,哪里都好。
“多谢三爷好意,恐并不顺路,不好扰了三爷行程,奴婢今儿便离开了,在此谢过三爷对奴婢的多番照拂之情。”孟清辞连那楔书一并回绝,她身姿柔顺如蒲柳,屈膝深福一礼。
傅珩被拂了好意,并未计较,反倒心情不错起来,反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你既觉得有‘情’便好,不枉费我一番心意,去罢。”
那“情”字被他念得格外悠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孟清辞见他如此好说话,真心诚意、感恩戴德的离开,脚步都轻快几分。
墨简见晴儿从书房出来,忙迎上前,赔着小心问:“现在打板子,晴儿姑娘想在哪里看?”
逐渐西斜的日头,眼看要落下去,孟清辞哪里有心思顾的上这个,她不耐地挥了挥手:“随你便,我便不看了。”
墨简看着她疾步而去的清艳背影,暗暗咋舌:他可是把能拖的时辰都拖了,该递的话也都递了……唉,他的心,真真是掏出来都鲜红的呢!
孟清辞匆匆回了碧琼苑,赶忙回屋拿一早打包好的行李,她从晌午到现在腹内空空,又顺带包了桌上碟子里的几块点带着。
正欲出门,便听有人在外唤她:“晴儿姑娘在吗?”
孟清辞如今听见人叫‘晴儿’,便好像是在勾她的魂儿,让她浑身血液瞬间一凝,浑身都不舒坦,四肢百骸都抗拒。只这声音她识得,她想不予理会都不行。
秀玉进来一看见晴儿,便红了眼眶,上前一步抓住孟清辞的手臂不松手,嗓音哽咽的开口:“好姑娘,你快去看看我们太太吧!也不知是哪里触了世子的逆鳞,今儿下午就在太太屋里发作起来,仆婢一概不得靠近,只听得咱们太太在里头哭。这会儿子,那混世魔王可下出府去了,只可怜了二太太,在屋里没了魂儿一样。”
两行清泪从秀玉的眼角滴落,期期艾艾的恳求:“这府里上下,我再不知还能找谁,万不得已才来寻你,我们太太哪里,也就是你的话儿,还能听进去一二,念在她待你的真心赤诚的份上,求你,帮帮我们太太吧。”
话音未落,秀玉竟要屈膝下跪,叫孟清辞一把拽起来,没好气的斥她:“有话就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秀玉被拉起来,只哭着摇头:“我也知道,不应该来找你,只是,有些话儿,我们太太虽然不说,我却也猜到七八分。今儿这事儿,只怕是,世子知道咱们太太总是给你传话儿,才恼了咱们太太,发作起来。我不敢有旁的奢望,只求你念在和咱们太太往日的情分上,去看一眼,帮着劝一声,别让我们太太想不开才好。”
孟清辞本是个情淡之人,秀玉前面那番哭诉,纵使字字泣血,尚不能打动她。只她确实欠二太太,给她传消息的人情,叫她还人情,实难拒绝,却仍旧没有立刻松口。
因二房父子,她从不踏入二房的院子。
秀玉见她眸中有审视、有踟蹰,心想:果真如二太太所说,晴儿是个重情义之人。她又压低了嗓音游说:“我岂能不知你的难处,只是如今侯爷在外公干,并回不来。世子身边的仆从刚哄着人出府去赌钱狎妓,这一去,定时夜不归宿的。你随我去看一眼我们太太,劝上几句,不过片刻的功夫。你若仍有芥蒂,大可叫门房来问过了再过去。”
说着秀玉还狠狠心,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若我有半句骗你,叫我天打雷劈,下辈子不得做人。”
孟清辞见秀玉赌咒发誓,信了七分,又担心二太太江氏因她之故,再起了轻生的念头,思忖片刻,仍做不到,明知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性命堪忧,却视而不见。
孟清辞一早辞过傅静妤,不必再过去,她提着包袱随秀玉去韶光院。
慈晖阁里,二太太江氏刚服侍傅老太太王氏用过晚膳,江氏这几日都在王氏外间的软塌上歇着,日夜照顾王氏,这会儿得空,正想要回自己院子梳洗一番再过来。
王氏掀起眼帘,眸色沉沉:“做什么急着走?”
王氏近日阴晴不定,江氏早已习惯,仍旧讨好笑道:“媳妇这一身早该换了,回头熏着母亲,您不嫌弃媳妇,媳妇也要臊得慌。”
“叫她们伺候你,我这里的浴房有池子,也叫你解解乏。”王氏叫来仆婢,还让把自己年轻时候的鲜亮衣裳找出来给江氏穿。
江氏意外王氏的好兴致,并不好违逆,逗趣儿说:“那媳妇就舔着脸,却之不恭了,只要母亲高兴,媳妇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王氏摆手示意江氏快去,见江氏掀帘子出去,眼眸中的笑意退去,皆是麻木冷意。
秀玉一路拉着她,不停的谢她:“姑娘今日的大恩大德,秀玉一辈子记得。”
孟清辞叹息:“你也是为了你们太太尽心,倒是不必谢我,只她日后若是好了,你还需你费心照顾。”
秀玉垂眸:“二太太心善,待咱们底下的都和善,咱们下面的奴婢自然都念着太太的好。”
孟清辞一路上心不在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时也没有个头绪,并没有发现和秀玉的几句话方枘圆凿。
不多时已到了二太太江氏的房门前,整个韶光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秀玉赔笑:“今儿都叫吓坏了,这会儿太太又不见人,便将他们都打发到没人地方去歇了。”说着,侧身在房门外回禀:“太太,晴儿姑娘过来了。”
言罢,秀玉将轻轻将门打开,请孟清辞进去。
孟清辞抬脚方踏入房内,身后的门扇便发出‘吱嘎——’一声,砰然合拢。
孟清辞心头‘咯噔’一声,陡然一沉。她立刻回身拽门,闭合的门扉纹丝不动。
“晴儿,不过是想同你共享人间极乐,还真是难呢,放心,本世子必叫你沉迷此道,缠着爷,谷欠罢不能。”
世子傅鸿轩那飘忽轻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话语声幽幽传来,叫晴儿头皮发麻,她像是被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盯住,脊背寸寸僵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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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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