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牙里,李牙婆笑的见牙不见眼,嘴边的黑痣兴奋的抖动两下,一式两份的过户文书分别递给买主儿和卖主儿。
她伸出粗胖带厚茧的手,殷勤的把红泥往墨松跟前推了推,一脸的谄媚讨好:“大爷,不是小人自卖自夸,小人给您选的宅子绝对是独一份儿,您也是运气,这位姑娘只在小人这里登记,若不是这位姑娘急着出手,至少还能再卖出高个两成的价儿,如今这个价钱小人包您只赚不亏。”
墨松和李牙婆是老交道,李牙婆惯会油嘴滑舌卖乖,这话看似是说给他听,实则是向卖主邀功,暗示卖主儿她有本事短时间帮着把宅子出手。
他没理会李牙婆,拿着楔书一一看过,他是傅珩打理产业的管事,这次来京,除了查账,顺便在牙行看了几处宅子,今儿来签楔书,买下这处三进的宅子。
不想卖主儿竟然是前两日,他远远瞧见,主子抱回无衡山房的晴儿姑娘。
要知道主子最厌恶女子近身,那是粘上一片一角都要将衣裳烧了,竟然还给披着主子的披风,他见着的当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立时信了墨简话,主子对这位大小姐的婢女晴儿,果真与众不同。
墨松平日在外办事,不常回侯府走动,晴儿没和他打过照面。他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对面的晴儿,青衣素衫,不施粉黛,冷肃不苟言笑,低调的很,仍旧难掩清艳姿色,看着气质完全不像是哪家出来的婢女。
似是有所察觉,孟清辞抬眼,眸光淡淡的回视他,墨松装作不知的移开目光。
他看着手里的代售文书上,盖着官服的官印和原房主落款处的名字‘宋泊简’三个字,心想这一看就是个男子的名字。
他冷着脸问李牙婆:“原房主是哪里人?为何要人代卖?莫不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歪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
李牙婆见墨松立眼睛,一脸要哭出来的解释:“我又不是嫌命长,得罪谁小人也不敢得罪您啊。您放一万个心,原房主是个布商,不是京城人士,又要四处行商,才有熟人代卖一说,这代卖的楔书当初还是小人领着去衙门备案的,衙门里的中人还是书吏,一准儿错不了。”
墨松扔不松口的问:“这位代卖的姑娘是何关系,楔书上一概没写,为何费心在京城置了产业,又要人转手卖出去?”
买家谨慎些是寻常,孟清辞开始还忍耐默不作声,听买家开始打探起她的私事,不禁蹙起眉头。
这处宅子是迫不得已落在宋泊简的名下,皆因她是奴籍,不方便置产。
宅子是宋泊简买她设计心衣和花样子的报酬,按理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她为了保险才以宋泊简的名义买了这处宅子。
本打算从侯府出来后,自己拿着代卖文书,直接将宅子过户给自己,不想世子傅鸿轩越发的肆无忌惮,她只能卖了宅子离开京城,其中原委自然是不方便人打探。
看李牙婆毕恭毕敬的态度,眼前的买主,根本不会惧怕买了宅子后,一个商户来找麻烦,明显是在打探她的**。
孟清辞也没惯着,冷脸颦眉:“手续齐全,原房主自然无法找麻烦,况且有衙门里的书吏做中人,皆有记档,若有异议,可劳烦李牙婆帮忙调出来查证。若是打探女子私事,恕我不能奉陪,趁着还未签楔书,就此作罢。”
说着孟清辞起身,伸手去拿桌案上,自己代卖的那份楔书,准备走人。她今儿就没看黄历出门,近日她诸事不顺,心里烦躁的厉害。
墨松不想她这样大的气性,言辞又犀利,一人在外行走,全没有半点养在深宅大院里,姑娘家的羞怯模样。
墨松见她要走,眼疾手快的按住她要抽走的代卖文书,陪了三分笑,收敛了装腔作势,缓和了语气:“毕竟我也是给主家办事,再谨慎也是有的,只是姑娘言之有理,我给您赔个不是,再给您加一成的价,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别介意。”
孟清辞本以为晦气,不想柳暗花明,还有人上赶着送钱的好事儿,她挑眉审视了眼买主,不想和钱过不去,只催促:“那便快些。”
墨松再不敢得罪她,签了楔书付了钱,匆忙回去复命。
无衡山房的书房里,傅珩批阅公文的朱笔顿了下:“你说原房主叫什么?”
墨松见主子脸色不大好,他微微侧了侧身,小心翼翼的回:“是一个叫宋泊简的布商,想来是个男子。”
傅珩将手里的朱笔朝墨松掷出,细长的眼眸阴沉如墨:“还用你来想?”
墨松也不敢躲避,被甩了一脸的红,一个哆嗦跪下。
傅珩冷声:“楔书放下,滚出去。”
墨松赶忙起来,将楔书放在桌案上,麻利的出去,一刻不想多待,心里暗暗庆幸,至少没被打板子,看来今儿他这差事办的没错儿。
自从傅珩回府,府上事无巨细都叫他仔细滤过,他抽出压了两日的一封信,上面的落款赫然写着:宋泊简。
再与墨松带回的代卖楔书上的字迹一对比,竟然是一般无二。
看着‘宋泊简’三个字,傅珩的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什么关系能将京城一处三进的宅子全然托付给一个身楔捏在主子手里的奴婢。
他倒是小看了她的本事,先有他那两个好大侄儿,后有清贵出身的顾淮序,都为她神魂颠倒,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布商。
这丫头竟然如此的.......如此的不安分,不!
傅珩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那日在大长公主府的假山暗道内,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腰带硌着她了,她连此事都不懂,可见不通男女之事,单纯的很。
一定是这些臭男人都想趁着她年纪还小,寡廉鲜耻,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将她哄骗了。
墨简站在院子里都能感受到书房里的寒气,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便听傅珩喊他进去。
傅珩将信给他:“让门房把信给她送去。”
“哎,好嘞。”墨简不明所以,仍旧招办,他可是记得,两日前主子看了信后脸色少有的阴鸷,竟然还叫他把信给晴儿送去,真实奇了。
孟清辞过手宅子后,回到碧琼苑,将银票缝在衣裳里,她刚咬断线,乔儿站在她门外来寻她:“晴儿姐姐,今儿有你的信。”
孟清辞抓了把钱出来给乔儿,接过信将人打发了,回到屋里,将信拆开,一看是宋泊简来的落款。
信中,宋泊简言此次要路过京畿,想要顺便来看她,细看约她的时间,竟是约了明日,她想还真是凑巧呢。
收了信,一面给绣活儿收针,一面盘算明日出去和宋泊简见一面,紫芙打帘子进来找她。
见她捧着绣绷做活儿,把灯罩打开,将灯芯挑亮些:“难怪咱们主子最疼你,这时候了,你还费心在做心衣。”
孟清辞亦有几分感伤:“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主子穿惯了我的手艺,我也只能略尽心意。”
紫芙将那心衣拿起来看,艳红色透而不露,绣得栩栩如生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感叹:“别说是太子,就是我也难抵这等诱惑。”
孟清辞笑着推搡她:“就你胆子大,叫你学那些是信口雌黄的,你个黄丫头,叫吴嬷嬷知道,倒要罚你,主子的乐子也敢说。”
“这不是只有我俩,好人儿你又不会说出去,我不怕的。”紫芙被瘙痒笑,脸色浮红,讨饶:“我来是给你说个事儿的。”
罚她一遭,孟清辞把她从榻上拉起来。
“你这两日不出去,还不知道,锦屏突然说要出去嫁人。”紫芙整了整乱了的衣裙,偷眼觑孟清辞:“大少爷一口答应了,当天人就放出去了,太太倒是留了,锦屏倒是坚决的很。”
“锦屏要出去嫁谁?”孟清辞正收着绣线,扭头问她。
“这倒是不清楚呢。”紫芙没想她问这个,摇了摇头。
孟清辞:“你二哥没和你说这个?”
紫芙被她清凌凌的眸子看的心虚,讨好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二哥告诉我的?”说完忙睁大了眼睛掩口,为时已晚。
见孟清辞不再问,只忙手里的活儿,紫芙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她固然可惜,但咱们最亲厚,我当然是盼着你最好。没几日咱们就分开了,想见一面也难,但我还是想你离我近些。”
孟清辞已经知道她是来做说客的,好心情全没了,把手臂抽出来。碧琼苑里四个大丫鬟,她俩最亲近,紫芙家里在府里有体面,没少帮着她。孟清辞不想下她脸面,只默不作声。
紫芙真心觉得大少爷为晴儿做到这个份儿上已是罕见,继续劝说:“你对大少爷便真的没有一点动心?”
孟清辞想叫她彻底绝了心思,冷着连回的决绝:“他是主子,我是奴婢,一个天,一个地,你见过天地合缝的吗?除了主仆情谊,再无其他,我发誓,若是我又一丝骗你,叫我老子娘不得好死。”
紫芙被她的样子镇住,想她也是着相了,晴儿一门心思自赎出去,最嫌恶深宅大院里的污糟,怎么可能愿意再进来给大少爷做妾。
又想晴儿都不知道老子娘是死是活,垂了她一下,见她冷着脸对她,哄她:“好了,好了,我也是半推半就,总不好叫我二哥难做,你且体谅我。”
孟清辞这才给她个好脸色。
紫芙才又提起:“主子给大少爷的绣活儿都是出自你手,刚大主子叫我问你,她要送大少爷的腰带做好了没,若是做好了,这便送过,她今日见着大少爷的腰带旧了些,说是大少爷如今在外办差,不好落了脸面。”
明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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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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