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再次见到令狐渊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巫及”的模样,正与姜随坐在山月云居的大堂里把酒言欢。
彼时天色已晚,厅堂内已点起了琉璃宝灯,一片辉煌之景。
“叶姑娘,你可算出现了。”姜随替青羽斟了杯酒,递到她面前,说道:“我本以为你只是离开一小会儿,没曾想,你一整天都再未出现过。”姜随的视线在青羽和巫及身上转了一圈,“要我说啊,你们师兄妹二人未亲眼看到今日的弟子展示,当真可惜。”
“难道还有人的法术,比姜兄的更有看头?”巫及微笑道。
“巫兄说笑了,我的法力,当真算不上厉害。”
“可还有什么厉害的法术?姜公子不妨说来听听。”青羽道。
“今日最出风头的,当属璇花宗弟子慕容泽月。”
“璇花宗?可是前几日我们刚来到这时里见到的为首的那个白衣弟子?”
“正是。看来叶姑娘也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当然,那般如谪仙一样的人物,一出现必定会攫取在场每个人的目光。”青羽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衣公子的面容,她饮了口酒,满脸都是遐想:“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位公子便如打磨过的宝玉一般出尘无暇,他的相貌,四海八荒之内或许都极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叶姑娘所言极是,今日他一出现,在场的女子便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在我们中容国,这种男子怕是能收到一大车的瓜果。”
“掷果盈车?这习俗我亦听说过。”青羽莞尔一笑。
姜随继续道:“不过传言亦是不虚,这慕容泽月虽丰神俊秀、品貌非凡,然则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可惜令狐兄不在此处,若他在,这风头或许还轮不上他慕容泽月。”
青羽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正想反驳姜随,一转眼看见巫及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便生生忍住了。
她故作姿态地咳嗽两声,转了话题道:“姜公子,慕容泽月使的是什么法术,你说道说道,我们也好长长见识。”
“他使的是点物成冰之法。今日他在台上一挥衣袖,便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霎时间太极坛周围便如隆冬腊月一般冰寒彻骨。他的法器是一把冰制的宝剑,名为落凌剑。剑气挥出,充盈的灵力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冰锥,向紫竹林□□去。只听得锋利的摩擦之声响起,霎时间冰锥便射穿了数根粗壮的竹身。随着竹身倾倒,接连起伏的碰撞之声急急传来,直敲进人的心里,让人心生急躁,不得安宁。”
“好生精彩!”青羽赞道。
“还有,我听说——”姜随压低声音,迟疑道。
“你听说什么?”青羽伸长脖子,满脸好奇。
巫及此时正将琉璃杯送于唇边,手指却抑制不住地开始轻颤,清冽的美酒漾了出来。
他用袖子一挡,无人察觉。
看着面前交头接耳,神神秘秘的两人,巫及只觉得无聊透顶,他盯着他们,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
他的旧疾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他,还能活多久呢?
两人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只见姜随继续对青羽道:“听说大焉国北襄王之女萧槿从朝歌城一路追他追到了这里。”
“萧槿?未听说过。她追他作什么?就因为他长相俊美?”青羽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这如玉君子,淑女当然也好逑啊!虽然这萧槿也算不上什么淑女。”
青羽摇了摇头,不认同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难道爱只需看皮囊就足够吗?一个人或许长得十分好看,但可能内心狠毒非常,也或许十分愚蠢,难道仅凭相貌,就能使得爱意深重?”
“这世上的爱,千种万种,说不清的。”姜随故作高深道。
青羽想起了她曾经看过师父收藏的话本子,虽然很多时候她不理解,但那些书上的情形,似乎跟姜随所说一样——千种万种,说不清,道不明。故而她点了点头,笑言道:“也是,姜公子你虽比我小一岁,但对于感情之事,倒是懂得颇深嘛。”
“哪有?”姜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对了,以后二位便叫我阿随吧,叫姜公子太过生分了。我们三人在天爻城相遇相识便是缘分,我敬大家一杯。”说完,他双手举杯,而后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好!阿随,那你便叫我青羽吧。”
“叫我巫及就好。”巫及转过头来,淡淡道。
三人举杯共饮,恰好这时,大堂中笃然安静了下来。
酒正饮到一半,他们均放下琉璃杯,朝门口望去,只见有一群侍卫鱼贯而入。
侍卫进门后分列两排,站立地笔直,而后门外走进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
少女头戴双凤绕珠点翠金钗,容貌明艳,神态倨傲,一对珊瑚串珠耳坠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她的右手中执了一条镶金的长鞭,鞭子缠绕四圈,挽在她的手腕上。
“阿随,这姑娘跟你一样,也用鞭,你可知道她是谁?”青羽问道。
“襄陵郡主——萧槿。”姜随压低声音,“小声点,这萧槿骄纵跋扈,最喜无事找事。”
掌柜徐仁看到来人,忙上前行礼道:“参见郡主!”
萧槿走得颇快,徐仁拖动着肥硕的身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那位公子已经离开客栈,要不要——”
萧槿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冷了眼边走边道:“滚开,别烦我!”
徐仁噤了声,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旁。
堂中众人一听此女子便是北襄王之女萧槿,一时间都站起身,行礼道:“参见郡主。”
青羽一时未反应过来,仍坐在凳子上,姜随将她一道拉起。
“我们是江湖修道人士,不问政事,也需要向官宦行礼么?”青羽不解道。
“天爻城在大焉国管辖之下,见到权贵行礼是应该的。你之前远离中土,不知道此处的规矩。”姜随解释道。
“可是师兄不也没……”她话没说完,巫及已站了起来,随着众人一道行礼。
三楼雅阁中,萧桉听到楼下的动静,推开门走了出来。
萧槿察觉到楼上的视线,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兄长责备的目光。
她瘪了瘪嘴,回头不知对着徐仁说了什么,那徐仁将腰弯地更低了。
萧桉看她骄纵跋扈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却不知该拿这个宝贝妹妹怎么办。
等那萧槿上楼,大堂中终于又恢复了喧闹了模样,青羽三人继续举杯共饮,谈笑之声淹没在黄昏时分灯火璀璨而又人声鼎沸的山月云居里。
翌日,自正午吃完饭起,青羽便坐于房内调息运功。
像以往那样,她朝自己的识海深处走去,少时的生活一幕幕的浮现在识海中,那画面历历在目,青羽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过往。
她走到了自己的婴孩时期,那时的她尚在襁褓之中,师父抱着她,望着山巅的云,不知在想什么。
可她并未走到识海尽头,也不知尽头还有多远。
每次只要她看到婴孩时期的自己,就无法再继续前进,那里被一片万丈高、千仞长的结界隔绝开,结界之内是亘古不散的浓雾。
她问过师父,结界之后是什么,师父说,等她法力到达一定程度,便可知晓。
师父教她的苍云诀她已练到了第三层,却一如既往的打不开结界。
今天,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试一试,不出所料,还是失败了,那结界厚如北极之渊的冰川。
她使了十分的法力,却依旧不能撼动其分毫。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能够召唤出桃木剑的剑灵——降龙的时候,便兴冲冲地进入识海,想让它冲破结界,但那本有雷霆之势的降龙,见了结界却瞬间偃旗息鼓,重又回到剑身之中。
再之后,无论她在识海中如何召唤,降龙都没有冲破剑身而出。
青羽叹了口气,转头准备离开识海,却忽而看见结界上有一道细小的红色亮光闪烁。
她走进了去看,原来是一只正煽动着翅膀的红色飞虫。
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这是血赤虫!
青羽伸手去捉那虫子,但待手刚碰到,血赤虫便化为星星点点的碎片漂浮在识海中。
“难道?这不是血赤虫本身,而是它的神识,就像此刻的我一般,可是,它为何能进入我的识海?”青羽百思不得其解,便在识海中盘腿坐了下来,开始调息练功。
夕阳已慢慢落下了,天空中是大片大片堆砌在一处的云霞,浓烈的火红的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洒在青羽眉头紧凑的脸上。
她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晶莹剔透。
突然,青羽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在识海中待得太久,直待到识海中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她在分崩离析的混沌中被强行推挤了出来。
暮色昏黄,屋中满是朦胧之色。
“原来已这般晚了。” 青羽不禁感慨道。
她随后下楼点了几道菜,小酌了几口,正夹起一块牛肉送至嘴边。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一道阴影落在桌子上。
是姜随。
只见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酒杯,倒了一杯逍遥酿,仰头饮尽,满脸欣喜道:“青羽,我们三人皆入选了。”
一块牛肉从筷子中掉了下来,在桌上滚了几圈,而后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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