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殿的晨光总带着清冽的星露气息，像被冰镇过的薄荷水，漫过琉璃窗时，在地面洇出一片淡金色的光斑。陈小禾端着早餐走进偏殿时，正撞见禾叙站在窗前。玄色长袍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银白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发尾沾着几粒细碎的星尘，背影挺拔得像株终年不凋的雪岭松，连肩头的线条都比往日舒展了许多。
“主神大人，该用早膳了。”她把托盘轻放在玉案上，今天的小米粥里掺了几粒去芯的莲子，清苦的香气混着米香在殿内漫开，像浸了晨露的荷叶。瓷碗旁摆着一小碟凉拌芹菜，翠绿的菜丝上淋了点香油，撒着白芝麻，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禾叙转过身，浅紫色的眼眸在光里亮得惊人，连眼尾那点因疼痛蹙起的细纹都舒展开了。“今日不必扶了。”他迈开长腿走到案前，步伐稳健，袍角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微风，再没有前些天的滞涩，“昨夜试着运了半刻钟神力，痛感已基本消弭。”
陈小禾的眼睛亮了亮，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按他的小腹——这是她检查恢复情况的老规矩，指尖刚要触到衣料，却被他下意识偏开，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耳尖泛着可疑的淡红，“手册第217页说‘康复期需保持适当距离’，不必碰了。”
她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虚空中的凉意，突然觉得这位主神有点好笑。病还没全好，架子倒先端起来了。“行，听你的。”她翻开《主神饲养手册》，指尖在“康复进度”栏顿了顿，从“80%”改成“90%”，“先吃饭吧，莲子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早餐时，禾叙拿起玉勺的动作比往日轻快了许多。他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莲子的清苦混着小米的软糯在舌尖化开，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开。“今日的莲子不错。”他放下玉勺，语气平淡，却比往常多了半句评价，像在刻意找话题。
“是用晨露煮的。”陈小禾笑着说，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今早去回廊接了些星露，手册说‘莲子配晨露，清心火效果加倍’，特意试了试。”
他瞥了眼手册上的字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弧度很柔和，像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星露寒凉，下次不必了。”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勺边缘，“本尊不缺这点讲究。”
“知道了。”她笑着应下，低头喝粥时，嘴角忍不住悄悄扬起。心里却悄悄记下：主神大人虽傲娇，却会心疼人。
早餐过后，按“康复计划”本该去回廊散步，禾叙却突然说：“去藏书阁看看吧。”
主神殿的藏书阁比偏殿大了十倍不止，书架直抵穹顶，摆满了用星兽皮做封面的古籍，书页翻动时会飘出淡淡的银辉，像被惊扰的星尘。陈小禾在一排标着“膳食典籍”的书架前停住脚步，指尖拂过《星际烤肉十三式》的封面，烫金的字体在光里闪着亮，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主神也看食谱？”
“偶尔。”禾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上一任养护者留下的。”
她转过身，看见他正站在一排矮柜前，手里捧着本装订朴素的册子，封面上连字都没有，看着像凡间农户的账本。“这是什么？”
“她的笔记。”他把册子递过来，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物件。
陈小禾翻开册子，里面竟是手绘的星河图。每个星座旁都标着奇怪的注解：“猎户座α星土壤偏碱，适合种南瓜”“仙女座星云的露水含糖量高，能腌糖蒜”“北斗七星的星尘磨成粉，做糕点会更香”……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里藏着股鲜活的气息，和手册扉页“育肥之道，终在育心”的批注隐隐相似。
“上一任养护者……也是这样照顾您的吗？”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突然觉得这本笔记烫手。
“她总说，再浩瀚的星图，也不如一顿热饭实在。”禾叙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星尘，目光落在窗外流转的星云上，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怅然，“后来她去了凡间，说想尝尝真正的辣椒，不想再啃能量晶核了。”
陈小禾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这位主神爱吃辣，是有渊源的。她突然想起那个装断魂椒的红陶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膳食房的角落，等着主人彻底康复的那一天。
两人沿着书架慢慢逛，阳光透过穹顶的星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小禾在一排兵器架前停了步，架子上摆着柄银剑，剑鞘上镶嵌着星晶，在光里闪着冷冽的芒，剑柄的纹路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显然是常被人握在手里的。
“会用剑吗？”禾叙取下剑递给她，剑柄的温度微凉，恰好适合握持。
陈小禾握住剑柄，入手比想象中轻。她试着挽了个剑花，动作生涩却不算难看——这是林砚舟教她的，少年当时拍着胸脯说：“阿姨，学会这个，遇到坏人能唬唬人！”剑身在光里划过一道银弧，带起的风拂过她的发梢，竟让她想起烧烤摊的夏夜，炭火旁扬起的火星子。
“尚可。”禾叙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湖面，眼底的星芒都柔和了几分，“比灵魂分支强些，他十三岁时还只会用剑鞘砸人。”
她的脸颊发烫，把剑递回去：“主神大人又取笑我。”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殿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窗外星尘飘落的轻响，格外清晰。
禾叙接过剑，转身放回架子上，动作慢了些，耳尖却悄悄泛起红。“不是取笑。”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比本尊预想的……好得多。”
逛到藏书阁深处，陈小禾在一个堆满旧册子的角落发现了个有趣的物件——个巴掌大的陶土小炉子，炉身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河，炉口还残留着点黑色的炭痕。“这是……烤东西用的？”
“嗯。”禾叙的目光落在小炉子上，语气柔和了些，“上一任养护者总爱用它烤红薯，说比星火烤的有烟火气。”他顿了顿，突然伸手碰了碰炉口的炭痕，“她说，神活得太久，容易忘了热乎的滋味。”
陈小禾捏着小炉子的边缘，陶土的质感粗糙而温暖，像握着块被晒了整天的石头。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手册里总有那么多“烟火气”的记载——原来最好的养护，从来都不是冰冷的能量补给，而是让人记着“热乎的滋味”。
“回去吧，该准备午饭了。”她把小炉子放回原处，转身时撞进禾叙的目光里。他的浅紫色眼眸里盛着星芒，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被云絮遮住的月亮，朦胧又温柔。
回到偏殿时，夕阳正透过琉璃窗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陈小禾收拾午餐时，发现禾叙总是偷偷看她，目光落在她的发簪上——那支月光石梅花簪，她今天特意戴上了，银质的簪身映着她的侧脸，在光里闪着细弱的亮。
“好看吗？”她故意转了转脑袋，发簪在光里闪了闪，像只振翅的蝶。
他别过脸，耳根泛着红，语气硬邦邦的：“尚可。”可她分明看见，他转身时，嘴角悄悄扬了起来，比星芒还亮。
午餐是紫薯粥配清蒸山药，清淡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禾叙吃得很慢，像在品味什么珍馐。陈小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康复，或许不只是疼痛的消失，更是两颗心慢慢靠近的过程——就像此刻，星河流转，粥香袅袅，连沉默都变得温柔。
午后的阳光正好，陈小禾搬了张矮凳坐在廊下，翻看着《主神饲养手册》。禾叙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捧着卷星图，目光却总往她的手册上瞟。
“在写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声音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记录你的康复情况啊。”她把手册往他面前推了推，“比如‘今日主神能自主行走半个时辰，食欲佳，主动逛了藏书阁’，还有……”她指着某行字笑，“‘偷偷看我发簪三次，耳根发红两次’。”
他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想合上手册，却被她按住。“这是很重要的观察记录。”她一本正经地说，像在教训调皮的学生，“手册第218页说‘康复期需关注心理变化’，你这叫‘傲娇型康复心理’，得记下来。”
“胡说。”他别过脸看向远处的星云，语气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反倒像在撒娇，“本尊只是在看星图。”
“哦？那星图上写着‘陈小禾的发簪很好看’吗？”她故意逗他，看着他的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突然觉得这位主神别扭起来的时候，和十三岁的林砚舟简直一模一样——嘴上说着“不要”，眼里却藏不住那点欢喜。
他没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把星图往她这边挪了挪，指着其中一片星云说：“这是鲸鱼座，那里的星尘能做最好的糖霜。”
“是吗？”她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粥的甜香，意外地好闻。
“嗯。”他的声音有点闷，“等你想做糕点了，本尊摘给你。”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廊下交叠成一片。陈小禾看着星图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听着禾叙低声讲解哪个星座的露水最甜，哪个星系的果实最软，突然觉得，主神殿的黄昏，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睡前，她坐在窗边写日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很温柔。
“Day8总结：主神今日能自主行走，食欲佳，会主动关心人（虽然方式很别扭）。痔疮康复进度95%。今日逛藏书阁，发现他对‘烟火气’的在意，或许比我想的更深。情感线……无变化，但好像，更习惯他的存在了。明天的早餐，该加个糖心蛋了。”
写完，她合上手册，看见禾叙正站在廊下，对着那片鲸鱼座星云发呆。月光落在他银白的发上，像落了层雪。他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身冲她别扭地笑了笑，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星芒落在他的发上，像谁偷偷撒了把糖。陈小禾突然觉得，或许康复期最珍贵的，不是疼痛的消失，而是在星芒流转间，慢慢发现——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主神，也藏着这样柔软的、会为一支发簪脸红的模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