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对着半透明的怨魂说了一句:“跟我来吧。”那怨魂居然真的听话地慢慢从墙角飘了出来。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警惕着,毕竟无法完全确定它已经无害。
怨魂沉默地跟着两人来到客厅,陆南在地上摆上火盆,在里面点燃了纸钱和衣服,又摆出来几个馒头,低声对它说道:
“家里的纸人已经被我处理了,它们不会再纠缠你了。
今天把路费,衣服和食物都给你送上,你吃饱穿暖了,拿了路费去更好的地方吧。”
陆南说完后,那怨魂悠悠地飘到了火盆附近,随着火焰晃动了几下后,逐渐淡去了。
阴冷的感觉彻底的消失了。
看来,那房主的怨魂的确是因为纸人的纠缠而无法离去,它用头去撞击墙壁,应该也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恰恰是因为这个敲击声,才吓跑了402的邻居。
事情终于解决了,陆南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了一阵疲惫,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徐歌说道:“今晚上先在这里凑合一晚吧,明天带你去组织总部看看。”
“你们还有总部呢?”徐歌从厨房找来了一把秃了毛的扫帚,帮着陆南清扫着地上烧剩下的灰。
陆南笑道:“对呀,而且是个体系很完整的组织呢,里面不仅有我这样的凶宅试睡员,还有赶尸人,情报部和后勤部。”
“感觉还怪正规的,”徐歌到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儿,“话说回来,这里怎么只有一张床?房主不是一家三口都住在这里吗?”
“可能是怕睹物思人吧,这里也只有房主一个人的生活用品。”
“这样啊……我还有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徐歌问道,“这个怨魂用头去撞墙的声音很有节奏,而且我听起来很耳熟,是一首什么歌吗?”
陆南一边轻哼着那个节奏一边回想,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觉得像不像我们小时候被吓到之后,大人给唱的叫魂歌?”
“……徐歌快回家,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土地公公带徐歌回家啦,拍拍胸口拉拉小耳朵,徐歌快回家啦。”徐歌一边回忆一边哼唱。
这是农村经典的叫魂曲,陆南生来眼睛便通阴阳,经常猝不及防地就被常人看不见的怨魂邪祟吓到。每当这时家里人就会哼唱这首歌,摸摸土地再摸摸他,让土地公公把吓掉的魂儿给叫回来。
徐歌叹了口气:“……或许402房主生前也经常给他的孩子唱吧。”
灯光昏暗,地上的灰很难打扫干净,陆南找来仅剩的几个木凳拼在一起,对徐歌说道:“你快去床上休息吧,我在这里凑合一晚。”
“你这么高的个子怎么可能在这凳子上能睡好,”徐歌摆了摆手,“换我的吧,我睡这里正好。”
……而且,那张床底下刚刚还插死一只纸人,徐歌就算睡上去也会脊背生寒。
俩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陆南一如既往地妥协了:“那这个被子你拿着铺上,是我自己带来的,睡起来舒服点。”
“好,”徐歌没再拒绝陆南的好意,接过被子铺在了凳子上。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起来还真有一个小床的样子。
互道晚安后,两人各自睡下。
房间里有微光,那是从窗户的毛玻璃渗进来的幽冷月色,这微弱的光芒只隐隐约约地照亮了家具的形状。
徐歌迟迟没有睡意,就这样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地叫了一声:“陆南。”
“嗯?”
很清亮的声音,看来他也没睡着。
客厅与卧室的承重墙将二人隔开,双方默契地没有将对话再进行下去。陆南在想什么呢?徐歌躺在凳子上想着,看着月亮一寸一寸地移动,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陆南将402的门锁上,把钥匙还给物业后,骑自行车载着徐歌离开了万翠公馆。
自行车载着徐歌驶入闹市区,和太平村的露天大集一点也不一样,徐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新奇的店铺,恨不得把它们都装进眼睛里。打扮体面的人在店门口进进出出,手里还提着专门的手提袋,买的东西看起来就不便宜。他们挑选衣服,挑选生活用品,挑选接下去的生活。
自行车向右拐进一个较为冷清的巷子,最终停在一个独特的店门前。那店门是红木做的,两侧还写着“仕宦行台,安寓客商”的标语,只不过这个店连个名牌都没有,和其他大敞着店门迎客的店铺比起来显得十分特殊。
徐歌想起书上写的“大隐隐于市”,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推门进去,里面更是精彩。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翘在门口的脚,徐歌顺着腿看过去,发现是是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呼呼大睡。
他的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插满烟头的烟灰缸,一个扎低马尾的清瘦女性正守着那个烟灰缸,嘴里一边吐出烟一边将烟头摁在里面。
在注意到陆南和徐歌后,那女性无精打采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而后把头转向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有个在远处好像在埋头整理资料的,屋里烟雾缭绕的徐歌也没看清他的脸。
全体员工应该不只这几个人,陆南说有那么几个员工连自己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唯一一个和他们搭话的是一个染着紫色头发,扎着丸子头,画着浓浓的黑色眼影,身上戴着七零八碎流行饰品的女孩。
“恭喜南哥平安归来!”女孩蹦蹦哒哒地过来,看了看徐歌又道:“你好哇,你是新人吗?”
“我带她来找吴关。”陆南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睡觉男人脸上的书
“干嘛这么粗暴?”男人悠悠转醒。
这个男人穿了一身黑色风衣,一头黑发被随意地抓了几把,他的五官立体,脖子上还挂着潮流的金属牌,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修边幅的英俊。
此时女孩转头对那个抽烟的女人抱怨道,“方姐,不要抽这么多烟啦,吴关前辈还在这里睡觉呢!”
女人抬了抬眼皮:“呛死他一个算为民除害。”她虽然面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手下还是默默把烟捻灭了。
“不说点什么?”陆南对吴关挑了下眉,语气不善。
吴关瞥了一眼徐歌,只是这短短的一瞥就让徐歌感到里面有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遇上活纸人了?那玩意儿挺凶吧?不愧是陆南,处理的倒挺快。”吴关转头对陆南道,“你还把花钱给她了?她连灵窍都没开,戴在身上时管用时不管用,拿这个不是浪费吗?”
陆南吸了口气,像是在稳住自己的耐心:“……你别转移话题。”
吴关没有在意陆南的话,转而对徐歌说道:“你好啊小妹,我叫吴关,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歌:“昨天有个算命的跟我说,我的运势非常不好,诸事禁行,他介绍我过来找你要化解的法子。”
“改命这种事,我一介凡人可做不到,”吴关笑道,“不过嘛……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
“我们是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加入我们,说不定能找到改命的契机哦。”
“你当年也是这样把我忽悠过来的吧,这里缺人手也别见人就招进来迫害,”陆南在一旁皱着眉开口道,“我更想知道徐歌的运势为什么会突然差到诸事禁行。”
吴关重新把目光投向徐歌,但这应该被称作注视吗?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与其说盯着自己看,徐歌感觉他更像是在看自己身后的因果命运。
“因为她被改运了。”
听到这句话,陆南攥着的指尖无意识地嵌入了肉里:“什么时候?”
“我可看不出来,我又不是神仙,”吴关叉了叉腰,“可能倒霉撞上什么东西了吧——凶祸不断,诸事禁行,避凶之法,莫过于迎凶化凶,而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迎凶之法。”
……整天和那些东西打交道,一不留神就可能把命搭进去,的的确确是迎凶。
徐歌回头看了看陆南,后者的眼神难得出现了纠结与犹豫的情绪,他不想让徐歌也进入这个危险的组织,但如果做不到迎凶,又会因此而死——灵车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
徐歌知道,无论躲还是逃,都会被因果所吞没,唯一的办法,就是迎面应对。与其一无所知地被那些东西搞死,徐歌还是更乐意在被它们搞死之前先去搞搞它们。
“我加入。”徐歌做出了决定,她并不觉得悲观,倒反过来安慰陆南:“都这样了,哭也是一辈子,笑也是一辈子,既然如此,那就快快乐乐地活到死吧。”
“接受的挺快嘛,能说不愧是——”吴关没有说出后半句,进而笑道,“那,入职考核就安排在这几天吧。”
徐歌问道:“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到时候会具体安排啦。”吴关伸了个懒腰,然后示意陆南跟自己出去一趟。
陆南叹了口气,而后对一旁的紫发女生道:“麻烦碧稞青先带她熟悉一下这里,我去去就回。”
“没问题!”碧稞青跑过来自来熟地挽住了徐歌的胳膊。
“我过一会儿就来接你。”陆南对徐歌点了点头,跟在吴关身后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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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纸人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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