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春顺着孜然的香味一路小跑，在熟悉的商铺停下。
她抬头看着那“田婆婆烧烤”，低头见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店面转让”的告示。
她皱起眉：“不对啊，就是这个地方呀。”
“怎么转让了呢？”
她吸吸鼻子，眉心陷得更深：“不对劲，我明明就是闻到了……”
何尹昕走在她身后，他扯扯围巾脚，咳嗽几声：“江易春，怎么了？”
他的目光也落在那鲜亮的“店面转让”上。
“这家店……”
江易春对上他的视线：“转让了，可是我明明闻到烧烤的香味了！”
她吃货的鼻子可骗不了人。
何尹昕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推推眼镜：“说不定是别的家。烧烤味道都大差不差，要不……”
“不行！田婆婆家的烧烤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就是这个味！”江易春双脚粘在地上，她注视他那张冷脸，“而且我答应你了，要去吃这个烧烤，我就应该做到。我说话……”
她噎住，半句话卡在喉咙间。
自己怎么又开始倔脾气了？
不就一个烧烤摊而已，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底线的问题，干嘛说得这么严重？
其实和学长说的一样，他俩完全可以去吃别的。
自己这么执拗，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学长会不会……生气？
何尹昕轻叹口气，嘴边的水汽凝成雾：“嗯。知道了。既然我在期待你说的好吃烧烤，我们就应该找到它。”
“我也是说话算话的。”
他抬眸，嘴角微微扬起：“所以，就找找吧？”
他反光的镜片此时变成一把利剑扎进江易春心脏，她心头传来莫名的痛感。
江易春后退几步，避开他的视线，嗫嚅起来：“嗯。谢谢学长。”
何尹昕收敛脸上的笑意，环视周围一圈，朝她招手：“这条路是东西走向。烧烤味道就是这条路传出来的。”
“江易春，你往右边走、我往左边走。”
“如果能找到田婆婆，就给对方打电话。”
“找不到这属于不可抗力，我们就去吃其他烧烤。”
“别自责，我也有问题。”
江易春重新对上他的视线，他眉头蹙起，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站在夜市中，他倒真像个一口气揽走小组所有活儿的卷王组长。
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种莫名的暖流包裹淹没她心头上的刺痛。
冰冷的“机器”竟然也能制造暖意么？
她噗嗤笑出来：“知道了，何学长。”
“放心吧，这个味道，田婆婆一定在旁边的。”
“那就这样做吧。”
语罢，两人分头开始寻找烧烤摊。
江易春顺着路的右边一路前行，那股独特的孜然香味愈飘愈远。
她的鼻腔逐渐被一边路上的羊肉煲、铁锅炖占据。
那些各异的肉香似盘丝洞中的蜘蛛精，勾着她体内的馋虫，原本被麻辣烫填报的胃塌陷出一些空间。
她不由得放慢脚步，直至路尽头的红灯。
田婆婆似乎不在这条街呢。
她在暮色的灯光下呼出一口水汽，看着那抹水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消散。
自己和何尹昕竟然因为一个烧烤摊子上演了一起悬疑大戏？还互相急着揽责任？
有点傻。
江易春摸摸额头，轻啧一声。
她转身往回走。
“滴滴滴——”手机铃声响起。
江易春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何尹昕细微的喘息声：“江易春，我找到田婆婆的烧烤摊了。”
“她在卖瘦肉丸的店旁边摆摊，支了一个招牌，说是原‘田婆婆烧烤店’。”
她眼睛亮起来：“是么？何学长，给我发个地址，我……”
“我现在在你前面，我带你去。你……看一下右边那棵樟树。”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易春攥着手机，脑袋往右边一侧，正好对上樟树下那熟悉的身影。
他依旧是出门时的“偶像剧”打扮，原本整整齐齐搭在额头上的发丝此刻在风中飘扬。
那张白皙的脸蛋也泛着红，不知是刚刚的麻辣烫辣意未消，或是因为……他是跑着找过来的？
何尹昕对上她的视线，朝她招招手。
江易春大步跑向他，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她脑袋瓜子嗡嗡响着，一下坐实，他刚刚确实跑过。
她嘴角颤动几下，一些问题在嘴边打个转被她咽回嘴中。
她最后只留下一句：“那我们过去吧，何学长。”
“好。”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
这次何尹昕走在前头，江易春大步跟在他身后。
路边的路灯一闪一闪，昏黄的灯光拉长两人的影子。
江易春一步步向前，脚尖却始终不敢落在他拉长的阴影里。
她脑袋瓜再次播放起恋爱剧集：那是一部动漫里的传说，若是脚步落在对方影子心脏的地方，两人就能成功在一起。
她攥紧衣角，放缓脚步，一步步踏在发着亮的水泥路上。
虽然这个传说太扯，但踩到别人影子……阿公总说这样不吉利。
更何况前面走的人是自己尊敬的优秀学长。
在影子里踩学长头这种事，嗯，大不敬……
她的心脏砰砰撞着胸膛，脚步一乱，一脚踏在影子上。
脚心正中他的心脏。
热流顺着脚心涌上江易春的身子。
“嗯？”她惊呼出声，再次往后退几步。
何尹昕转过身：“怎么了，江易春？”
见到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听到那平直的声线，江易春体内漫上的那种莫名的情绪烟消云散。
她发狂跳动的心脏彻底回归正常频率。
江易春挠挠头：“没事没事，刚刚差点踩到狗屎。”
等等，他的心脏位置、狗屎？
何尹昕站在原地，撇撇嘴：“江易春，你走在我后面，所以，我踩到了吗？”
“狗屎。”
他低头抬起脚，蹙眉端详着鞋底，一手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攥在手中。
江易春摆摆手，讪笑着：“没呢没呢，学长，你刚好绕过去了，好啦——”
她大步走上前，与他并肩：“我们快点吧，去找田婆婆。”
何尹昕放下脚，却仍然在地上摩擦几下。
他拢拢脖颈上的围巾，轻“嗯”一声。
两人肩并肩、迎着那愈发浓郁的孜然香气，走向那烧烤摊。
江易春注视着那抹包裹着肉香味的烟雾，她的目光下移，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田婆婆那张小麦色的、长着些许皱纹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双长满老茧、分布着烫伤疤的手正一下下将肉串进叉子里。
“婆婆！”江易春双眼亮起来，她嘴巴里条件反射般开始口水泛滥。
田婆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上眼前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她嘴角颤抖，捏着叉子的手一颤。
“小春？”
江易春甩开一边与自己步数步伐齐平的男生，大步跑向田婆婆：“婆婆，这次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上次来你店里吃烧烤还是上个学期放假前呢。”
田婆婆眯起眼笑起来：“是哦，你当时和你的三个室友一起来的吧，今天——”
她朝江易春身后一瞧：“哎呀，这么久没见，小春呐，交男朋友啦？”
“长得蛮讨喜的，个子也高。”
“我不是她男朋友。”站在江易春身后的何尹昕率先开口，他大步走上前，与她并肩，“我是他学长，她今天感谢我帮她忙，所以请我吃饭。”
江易春原本说到嘴边的话彻底被他主动出击的解释打断，她只得点头附和：“对对对，他是我尊敬的优秀学长，我们真的只是吃个烧烤而已啦。”
“他、他特别喜欢吃烧烤，呵呵。”
何尹昕瞳孔一缩，再次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中，点点头：“嗯。烧烤确实挺好吃的。”
田婆婆打量俩人一会儿，便继续低头串串：“懂的、懂的，同门情嘛。”
“好了，不聊这些过去的事情了，小春，想吃些什么？”
她将自己透明的冰柜展示在两人面前：“什么都有，虽然店面是不在咯，但吃的串肯定少不了的。”
“小春，你最喜欢我家的掌中宝和烤小肉串，是吧？”
江易春的双眼在见到冰柜上琳琅满目的烤串时，再次静止不动。
她砸吧砸吧嘴，指尖在冰柜前游移：“没错婆婆，我要两串掌中宝和十串小肉串，嗯，再来两串炸包菜和两串金针菇吧。”
她瞟何尹昕一眼：“毕竟我也要摄入膳食纤维呀。”
何尹昕身子一颤，他的下半张脸始终埋在围巾里。
田婆婆麻溜从冰柜里拿出烤串，放进烤盘里，抬眸看向何尹昕：“那小春的学长，你要吃什么？”
何尹昕终于将脑袋从围巾里探出来，他的镜片上再次结出雾，他的目光扫描那冰柜一眼。
他喉结滚动一下，开始报幕：“三串烤香菇、一串烤鸡腿、两串烤韭菜、再来两串烤虾和一个烤生蚝。”
他皱起眉，嘴角再次颤抖：“嗯，还有，田婆婆，我的烧烤，您可以不要放辣椒吗？”
“我发现我不太能吃辣。”
“噗。”
他身边的俩人都笑出声。
江易春捂着嘴，哈哈笑起来：“对对对，田婆婆他的那份就做原味吧，何学长他确实不太、不对，是很不能吃辣。”
田婆婆嘴角也挂着笑意：“知道啦、知道啦，我保证一点辣椒粉都不粘上。”
何尹昕垂眸扫视哈哈笑的两人，他尽力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最后他只能无奈往上扯扯围巾，再次将下半张脸埋入围巾中。
“那就谢谢您了，田婆婆女士。江易春，我们找个地方坐吧。”他转过身去，一屁股在木椅上坐下。
江易春依旧站在烤炉前，背对着他，目光盯着冒烟的炉子：“学长，等一下哦，我想看田婆婆烤完。”
何尹昕轻“嗯”一声，摸出手机开始回消息。
田婆婆炉子上升起热烟，一根根烤串被夹在烧红的炭火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她先烤的是江易春的串。
小肉串、掌中宝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冒油，烘烤出浓浓的肉香。
田婆婆顺手洒下孜然和辣椒粉，肉香在调料香的辅佐下迸发出更有层次的香味。
金针菇、包菜块在热油中翻滚几圈，发出“滋啦滋啦”声。
田婆婆将沥着油点的炸串捞出，浸在她秘制的酱料上，原本寡淡的蔬菜顿时裹上鲜亮的色彩。
江易春双眼放光，她掏出手机，对准那散发着香味的烤串拍下照片。
将好吃的记录在手机中，既能下次饿的时候掏出来饱饱眼福，又能分享给别人。
“滴嘟。”
她收到曦曦发来的消息：
【小春，在干什么呀？】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
不知道曦曦姐喜不喜欢烧烤呢？
嘿嘿，如果曦曦姐这个时候在写论文，估计会控诉自己吧？
如此想着，她顺手点开与曦曦的聊天界面，将刚刚拍下的烤串视频发出去。
一切容易：【在吃烤串和炸串哦，曦曦姐，馋了吧？】
坐在她身后的何尹昕的手轻轻一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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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烟火小烧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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