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星，行政大道。
陆昭从小在中央星长大，对行政大道再熟悉不过。不过自从星院开学后，他就离开了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看着道路两旁高大的建筑物，这一块区域被星际城的委员会划为行政区，中央星的行政大楼，科技厅以及闻名于两个文明的华尔拍卖会都在这儿。
陆昭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他刚刚明明还在星院的操作室与机甲尝试精神连接。
他沿着行政大道走，一直走到尽头的那座高耸的雕像——那是一艘巨大的飞船，通体用铜塑起来，船身上还刻有两个金灿灿的“远航”。
远航号，是百年前接受地球指令前往宇宙深处寻找新的家园的飞艇。在漫长的旅途中，飞艇上的研究人员不怕万难，在寂静的宇宙中漫游许久才找到如今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
为了纪念远航号，人类在中央星的行政大道的尽头处立了个远航号的雕塑，也成了中央星的标志性地点。
他慢慢地走着，他不止一次来过行政大道，可这一次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倏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跌跌撞撞地从一个大楼走出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出了门后就跌倒在地。
陆昭吓了一跳，想上前去看看，但是一看到那人出来的地方又退了上前的心。
那人是从华尔拍卖会的大楼出来的。
听他母亲说，参加华尔拍卖会的人除了那些有钱的商贾，剩下的就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亡命徒。
他们来自星际城的各个地方，因为一件东西，一件物品不远万里来到中央星。
陆昭看着那人的着装，隐隐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时，大楼里又走出来两个人，一人给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骂道:“没钱还敢进来混!不知道这是邵商的地盘!”
那人似乎身体不好，被踹的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两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同时骂了声:“晦气，滚远点。”
两人骂完，进了大楼。
陆昭蹲在角落里看他。那人似乎没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躺在许久，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起身那一刻，陆昭看到，他撑地的手沾满了血，宽大的帽子下只露出雪白的下颚，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死人。
起身后，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远航号的雕塑走去。
陆昭的目光也跟着他一点一点移动。
突然，那人不动了，头像一个木偶僵硬地转向他的方向。陆昭吓的收回了目光，连忙躲起来。
没一会儿，他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是往他的方向走来的。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细小的哭泣声，非常虚弱，气息几近奄奄一息。
紧接着，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别哭了。”
哭的人没有说话。
但陆昭总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
不过他没太在意，因为说话又响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哭的人勉强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叫陆昭。”
听到这个名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上心头，陆昭一下子就愣坐在原地，连紧张都忘记了。
“陆昭啊……真是个好名字。”
陆昭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泛起异样的直觉，这个人想杀他。
但是外面那个名叫陆昭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抬着头，举着沾满泥的手，说:“哥哥，求你，求你救救我。”
那人很是疑惑，“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我不想死。”
那人摸了摸“陆昭”的头，语气凉薄:“可是我们两个人，有个人必须要死。”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姓陆的。”
“陆昭”听到这句话，吓的缩了缩脖子，可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来，怯生生地说:“哥哥，你会杀我吗？”
那人笑了一声:“我会。”
“但你不会死。”
“哥哥……”
陆昭听着自己幼年的声音，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很想很想出去见那人一面。
他总觉得这人他认识。
那人又揉了揉他的头，站起身，用温柔的语气说:“好好活着。”
“哥哥，你不要去!它在雕塑上!”
“不去你怎么活。”那人又笑了声，不过是讽刺的笑。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陆昭鼓起勇气冲了出去，本想喊住那人，却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跪在那座雕塑底下，他浑身沾满了血，却像个不屈的勇士，一只腿迟迟跪不下去。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面前的雕塑上是一只骇人的机械巨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昭看到瓢泼的大雨落在他的身上，洗去他一身的尘土，却洗不掉他身上的伤痕，沾满泥泞的双手无力地垂着，周身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春生夏长，生机蓬勃。
明明是热烈而美好的春天，他却仿佛坠入了深渊，方圆十里都是寒冷的冬雪。
察觉到身后有人，他疲惫地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还好。”
“还活着。”
陆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泪水瞬间漫上眼眶，浑身被人抽去了力气，再也直不起腰杆。
他呆呆地望着那张笑脸，“林哥……”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
林又涵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傻子，我是林又涵啊。”
话语一出，陆昭泣不成声。
-
陆昭醒来时，入目便是雪白的天花板，灯晃晃地亮着，有些刺目。
许是感觉到他的动静，趴在一旁的赵明朗抬起了头，看到醒来的陆昭瞬间清醒了。
然而他注意到陆昭脸上沾满了泪水，又抽出纸巾递给他，“擦擦。”
陆昭应了声，接过纸。
陆昭醒来，赵明朗就忙了起来。他让病房的智能AI给陆昭倒了杯温水，又吩咐机器人去买饭。
吩咐完后，就看到陆昭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一个焦点，像是静止的木头人。
赵明朗的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你怎么了？”
陆昭收回了思绪，放下水杯，平静地说:“九岁那年，我不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吗？”
赵明朗点了点，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对彼此的事再了解不过。他不知道陆昭为什么说自己九岁的事，但他总感觉这次精神力紊乱醒来，陆昭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说:“那年你出去玩，淋了雨，回来发了高烧，吓坏了叔叔阿姨。”
“其实，那天我不是偷偷跑出去，我也不是发了高烧。”陆昭的声音很平稳，可赵明朗还是看到轻微抖动的手，像是不可抑制的，陆昭红着眼睛看向他，“我爷爷和我说，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叫林又涵。”
陆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但是那天，我被打个半死，只剩一口气了，是他救了我……是林哥救了我。”
听到最后一句，赵明朗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陆昭吸了一口气:“林哥，就是林又涵，十年前，他没有死。”
“他回来，是来找我爷爷的。”
-
今天周末，林又涵起了个大早，把角落里的米谷摇醒，“回家了。”
说完也没管睡在自己床上的司暮云，洗漱好就出门了。
米谷抱着自己机甲的零件，跟在林又涵身后，问他:“主人，你不和司上校打个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林又涵鄙夷地看了它一眼，“我们做人一贯的道理，撩了就跑，睡了更要跑。”
米谷:“这不是渣男吗？”
“渣男啊，一个名称而已，等司暮云醒来止不住地偷乐。”林又涵不着调地说，“能跟渣男睡一张床上，是他的福气。”
“哦？所以说那晚你俩不见是偷偷睡去了？”
“当然不是，只是亲——”林又涵没注意到谁在身侧，自顾自地说上了头，等他发觉不对劲时，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瞪了突然出现的廖百星一眼，“你怎么在这？”
廖百星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拎着斯诺的百燎，漫不经心地说:“来还垃圾。”
斯·垃圾·诺:“……”
“它留在你那儿两天?”
廖百星点了点头，“可不是么，你俩蜜里调油，鸳鸯滚芙蓉被，它想回去也回不了，头天回去就是司暮云赶了出来，晚上又回到了我办公室里的垃圾桶旁，跟百燎一起当垃圾兄弟。”
林又涵:“……你这话说的我跟他睡了一样。”
“不是吗？”廖百星疑惑，“我看你脸色红润，神清气爽，步伐轻快，一改往日的瘦猴样。”
林又涵沉默:“……”
不是，你礼貌吗？
相处这么久，林又涵算是发现了，廖百星的毒舌比起司暮云不遑多让，甚至还善用短句，节奏鲜明，没有都能让她说有。
“我俩没睡，你死了这条心吧。”林又涵义正言辞道。
“长的这么符合你审美的人，居然忍着没下手？”廖百星明显不信。
在十年前，林又涵追司暮云这事儿在星院闹的轰轰烈烈，每个人都知道他谈了个梦岚的，还是个刚入学就被他拐跑的大一。
廖百星和他一起入学，还是一个班，院一那会儿，后座的位置总是坐着一个睡不醒的人，后来升了院二，平时睡觉的人不睡了，直接翘课跑去隔壁沧澜城的梦岚军校。
直到晚上才摸黑跑回来，第一次翻墙的时候还在学校里闹了个笑话。晚归和他一起回来的人，看到他满面春风地翻上墙头，不知道是不是太得意，站都没站稳就摔了下去，站在墙头的人往下看，活像一个张开四肢，准备起跳的青蛙。
据说林又涵给了封口费，让那晚看到他摔跤的人忘掉，然而第二天还是传了出来。有人去问他们，是不是林又涵给的太少了？他们却说，第一次看到学霸谈恋爱把自己摔个狗啃泥的，舍不得沉默这个消息。
知道这件事的林又涵:“?”
当时的班主任也没放过林又涵，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把人喊起来，问他:“你这是谈了个多美的摔成全校都知道？”
林又涵:“……老师，我看上的是个男的。”
班主任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但又想到是梦岚军校，多男生不奇怪，收回了表情。
班主任又问他:“才认识一天就这么爱了？”
“不是啊，我找他打架来着。”林又涵解释道
“天天除了打架睡觉，能不能好好学习?”
林又涵抬头看他，“老师，他说只要我送他一架机甲，他就嫁给我。”
闻言，班主任瞪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是你逼着人家答应你吗？”
“老师，你也太懂我了。”被揭穿的林又涵也只是一笑。
“你啊。”班主任笑着摇头，让他坐下也没再问。
-
廖百星当时以为两人早就在一起了，然而等到林又涵死去，进入军部和司暮云共事才得知两人根本没在一起。
甚至第一面也没有林又涵说的打架，反倒是他抓着司暮云的手不放，死皮赖脸地跟在司暮云身后。
从这件事后，廖百星彻底明白林又涵的死性，专一，但是不爱给名分。
在司暮云还没开窍的年纪撩的人找不着北，等到司暮云开始察觉，人就开始躲避玩失踪，甚至是死亡。
-
林又涵不知道廖百星所想，他说道:“当然得忍着，毕竟我是渣男。”
廖百星:“……”
还当上瘾了。
她瞥了眼林又涵，“其实吧，渣男也会上床，第一次见你这么怂的。”
林又涵:“作为老师，请先示范。”
廖百星勾着唇笑了声，“有意思，不过我无心情爱，有个爱捡垃圾的机器人够我操心的。”
百燎:“……”
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正名，我才不爱捡垃圾。
“走了，把斯诺送回去。”
得了指令，百燎又重新拖着斯诺往宿舍楼走。它不明白，斯诺这一个双腿健全的机甲为什么不自己走回去，真当它是专门拖垃圾的工具吗？
这时，视野范围里出现一个空的塑料瓶，它想也不想地捡起来，往廖百星给它做的背袋里塞。
做完这一切，便察觉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它回头望去，就听到斯诺沉闷的声音传来:“看到垃圾就条件反射上去捡，还说自己不是捡垃圾的。”
百燎:“……”
它沉默地拿出那个垃圾，往斯诺脸上丢去，“你才捡垃圾。”
斯诺:“……”
-
和廖百星告别，林又涵带着米谷往校门走去。
乘坐飞船来到小区，两人拐进了一条小道，走到小道尽头的修理店才停下来。
此时的修理店像往常一样忙着修理送来的机甲，店主阿修明放下手中的钳子，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店外的林又涵，抬手打了声招呼:
“宋先生，好久不见。”
笑死了都[撒花]我怎么没发现这几个机器人这么有意思
【关于百燎捡垃圾的小剧场&其他三个机器人】
百燎:我不是捡垃圾的[化了]
斯诺:我可以作证，它是[白眼]
米谷:我不懂啊，我都被拖着走了[彩虹屁]
青岚:……我也被拖走了[可怜]
百燎(撸起袖子):来吧，打一架吧，谁输了谁是[问号]
米谷，斯诺和青岚联合把百燎打了。
百燎:……一群出生[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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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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