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又涵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犹豫了许久，最后只能点头应了声，“是，你当年站的地方，就是埋我的地方。”
“这里是星院的后山，后山下面有一个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只记得我在这里度过了漫长了三个月。”林又涵语速极快地说，“在你离开之后，索罗亚和陆闻赋都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等到我彻底出去，外面已经过了三个月。”
林又涵不知道要怎么和别人说自己的遭遇，曾经那些伤痛，他也有点记不清了。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恢复记忆，弄清安阳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安阳街这件事情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林又涵不知道索罗亚为什么要把这些内容放到情境内，明明这些早就过去了。
难道真的要如它所说的，只有一个人能活吗？
他抬头看向四处，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其他人的目光早已被当年被关在地下的“林又涵”吸引去。
他听着当年的自己崩溃的声音，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倏地，他看到了一条突然出现的甬道，里面漆黑无光，和之前找到蒋宇的那条甬道有点像。
他回头喊了一声。
“司暮云。”
对方红着眼眶看向他。
林又涵一下子愣住了，“你……我……”
“……司暮云，我都忘了。”
他转回头，不去看司暮云的脸，面对司暮云看到自己的苦难，他真的很难说出话来。
他除了说自己忘了，做不到安慰别人，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经历。
但是司暮云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他。
林又涵被他看的有些受不了了，直接拉住他的手，埋头往前走，“跟我走。”
他牵着司暮云进了甬道，没管其他三人。
等到江浔、陆昭和赵明朗回过神时，两人已经没了影子。
三人默默对视了眼，往实验室里突然出现的甬道跑去。
-
甬道深处里，林又涵放开了扯着司暮云领子的手，舔了舔水润的唇，问他:“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司暮云还有点不在状态了，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来，亲了他一会儿，含糊地说:“嗯，难受。”
林又涵被他亲的愣了下，觉得司暮云是故意找借口亲他。
但是一抬头看到司暮云眼里的泪光，林又涵决定不计较了。
骗就骗了吧。
只喜欢这个人能怎么办？
两人断断续续亲了几次，林又涵觉得自己嘴已经肿了，司暮云还没说好。
他推开人，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几道细弱的谈话声。
“你说我小舅跟小舅妈跑哪去了？”江浔说。
陆昭猜测:“说不定发现了什么线索。”
江浔又说:“现在是副本杀，哪来的线索，要我说，我们干脆叫机甲出来砸了这里。”
“那最后一个副本崩塌，我们算完成还是失败?”赵明朗问他。
“谁知道。”江浔语气认真，“让我杀自己队友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受损最大。”
“我人就算是死在副本里，我也不可能对自己人动手。”
江浔说着说着，眼尖地注意到前面没了光，刚想探头去看是什么，对方率先咳了一声。
“握草，鬼——”
咳嗽的林又涵:“……”
他在黑暗中，不动声色踹了暗笑的司暮云一脚，小声地说:“你侄子，你解决。”
司暮云:“……”
看着黑暗中两个高个，江浔转头想对陆昭和赵明朗说，两人率先提醒他:“那是云哥和林哥。”
江浔:“……”
不是鬼吗？
他转头看去，就看到昭回亮起了头前灯，照亮了站在黑暗中的两人，江浔也看清了两人的脸。
江浔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魂说道:“……你俩走这么快就是为了吓我？”
林又涵:“不是，但没想到你这么不禁吓。”
江浔:“?”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鬼。”林又涵提醒他。
江浔半信半疑地点头，嘴硬:“我当然知道。”
林又涵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那就好。”
江浔:“……”
司暮云默默说了一句:“你们两个比人机还像人机。”
林又涵:“?”
米谷、斯诺、青岚、百燎和昭回:“……”
它们连人都算不上，怎么能算人机。
林又涵无奈:“算了，继续往前走吧。”
其他人应了声好。
江浔也跟着点头，然而刚迈出步子，一股凉意从脚踝上传至大脑皮层，他条件反射地站直，没说话。
他紧张地低着头往下看去，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抬起头，睁着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向他。
看到那双流血、没有眼珠的眼睛，江浔吓的心脏要跳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他们，却发现自己吓的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走到最后的赵明朗发现江浔迟迟没有跟上来，回头就看到江浔定定地站着，瞪直了眼，嘴巴张着，但是不说话。
他觉得奇怪，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蓦然看到了一双流血的眼睛。
赵明朗:“……”
他转回头，看向已经走出一定距离的陆昭，喊了声:“陆昭。”
“怎么了？”陆昭回头看他，注意到两人的距离，不禁疑惑起来。
赵明朗:“……这里有个人缠着江浔。”
陆昭:“?”
这个甬道还有第六个人？
陆昭不敢想，急忙叫住了林又涵和司暮云。
三人重新回来，也看到抓着江浔脚的女人。
林又涵面色一凝，“江浔。”
江浔目光呆呆的，俨然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听到有人喊他才缓慢地回神，一回神就感觉到脚上的冰凉，许久未喊出的话也喊了出来。
“这里真的有鬼——”
林又涵:“……我们知道。”
江浔吓个半死，抬腿想甩开那只手，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那只手就好似粘在他的腿上，任他怎么动作都无法改变。
低下头时，还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呢喃:
“救救我儿子……”
江浔想不到她还会讲话，想当场猝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总是他撞上鬼？！
看到江浔这副模样，林又涵加快了脚步，来到江浔身边，一把将女人的手扯下来。
江浔解脱桎梏，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抬头，就看到女人向自己爬来，吓的后退了几步。
“她、她这是想干什么……”江浔颤抖着声音说。
他不理解这个甬道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还似乎只追他。
林又涵蹲下身子看女人，觉得她面容有些熟悉，接着他就听到身后的司暮云说:“她是黄月红。”
他又继续说:“蒋宇说，他在甬道里遇到了张远航的母亲，估计就是这条甬道没错。”
林又涵回头看他，“安阳街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星院的后山？”
说完，他立即想起了张远航对他说的话。
甬道的尽头，是张远航的家……所以甬道的尽头，是安阳街。
明白了这个关系链，林又涵低头再看向黄月红时，心中清明了几分。
这时，黄月红抬起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呓语，“你认识一个姓林的吗？你认识他吗？你能让他帮帮远航吗？你能帮帮他吗？”
“帮他什么？”林又涵顺着她话问。
他从没觉得安阳街的秘密离自己这么近。
听到这话，女人像是找到了救星，一下子爬近他，眼眶里流着血泪，“他已经待在那里十年了，不要再折磨他了，他是我的孩子啊，他是我的孩子啊……”
黄月红连说了最后两句话，眼眶里的血泪越来越多，最后多的装不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块水泊。
可很快他们发现，那块水泊再度消失，地面又变的干净起来。
林又涵神色凝重地看着。
此时黄月红还拽着他，求他去救张远航，求他们放过张远航……
倏地，一道锋利的指甲抚上自己的皮肤，林又涵立即甩开黄月红站了起来。
黄月红见状，想要追上去，司暮云直接一脚把她踢开，面色和林又涵一样凝重。
其他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不理解怎么发生了什么。
林又涵望向甬道深处，沉着声音说:“这才是白夜副本真正的目的。”
“什么？！”三人惊异。
难道走到现在，这个副本还没真正开始吗？
林又涵低头看了眼黄月红，女人狼狈地躺在地上，细长的指甲扒着地上，似乎还有点儿血迹。
他不紧不慢地说:“她不是真正的黄月红。”
“这也不是真正的安阳街。”
“这是索罗亚构造的虚拟世界。”
彻底明白了这一切，林又涵眼底对黄月红的怜悯彻底消散。
揭穿谎言的那一刻，躺在地上的黄月红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有点儿像AI的机械笑音。
“是又如何？！”黄月红抬头看他们，嘴脸逐渐趋近于AI的模样，“这里是白夜，你们都得死!”
“人类就该死!来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包括你们，也包括安阳街的人!”
三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抬头一看，林又涵和司暮云脸色一个比一个镇定。
倏忽，他们听到了指甲抓挠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像是锋利的指甲狠狠刮在墙上发出的巨大摩擦力，在狭窄、封闭的甬道里格外刺耳，也格外大声。
三人吓的慢慢靠在一起，不约而同抬头望向甬道深处。
林又涵让米谷把灯打开，灯开的一瞬间，他们就看到甬道的墙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没有眼睛的人。
他们眼眶和黄月红的一样，没有眼珠，但是一直在不停流血，他们的身上还有些脓包，有的人脓包破了，流着浓臭的水，包上还有不少细小的生物在啃食。
看到这一幕，三人恶心地吐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浔边呕边说，太特么恶心了。
林又涵默默拿出之前在埃尔法城没用的口罩戴上。
刚戴好，一只手伸来，“给我一个。”
林又涵把最后一个口罩给了司暮云。
三人转头朝两人看去，想看两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就看到两张戴着口罩的脸。
此时，没有口罩的三人:“……”
他们是不是不该来?
林又涵把空的口袋扯出来，无辜地说:“真没了。”
三人:“……”
祝99。
-
等三人干呕完，林又涵重新看向黄月红，嘲讽地笑了声:“AI妄想变成人，连站直都不会吗？”
从黄月红出现，再到满墙上没有眼睛的人，林又涵发现他们都是爬过来的。
要是真的人，怎么会爬在墙上，而不是站着走呢？
闻言，黄月红冷声道:“林又涵，十年了还不死，你以为逃的一次，第二次还能逃吗？！”
“说话都是一股AI味，不愧是索罗亚和智文复制出来的人。”林又涵毫不留情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到了黄月红，她愤怒地叫了声，声音大的吓了三人一跳。
江浔惊魂未定地说:“?不是，返祖了？”
“这是AI还是人？模仿猴子叫是这么叫的吗？”
他又说:“还好不是来自共同的祖先，我祖先要是这么叫，我宁愿不当人。”
林又涵:“……”
司暮云:“……”
陆昭:“……”
赵明朗:“……”
黄月红气的对江浔张开了大嘴，没有牙齿的嘴一张开，江浔又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又说:“没牙齿吃不了人。”
觉得还不够，江浔又说:“你们想变成人，也得变成我这么帅气才对吧，你看你们一个个没眼睛，没牙齿，连走路也不会，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吓人吗？那欢迎你们去城内游乐园的鬼屋就业，那里是最需要你们的地方。”
黄月红:“?”
她转头，龇牙咧嘴说了一会儿，说完，就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江浔。
江浔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就看到墙上的人朝他冲来。
江浔:“!”
“给我撕了他!”黄月红怒吼。
林又涵收了看戏的表情，将江浔拉到身后，让米谷释放精神力，震慑这些AI人。
“斯诺。”林又涵回头喊了一声，“在数据库查找对付这些AI人的办法。”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些AI人，不知道他们的弱点，很难防守。
米谷释放精神力之后，震开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批AI人，但很快后面又代替了前者的位置，继续扑上来。
黄月红看到这一幕，得意洋洋笑了声:“没用的！他们是杀不死的!”
闻声，林又涵皱眉。
这时，司暮云站到身侧，沉声道:“杀不死就打，总会打死的。”
听到司暮云这句话，林又涵皱着的眉心一下子松开，跟上他的话，“那就开打吧。”
五个人唤出自己的机甲，把逼仄的甬道震碎，将整个地下实验室的全貌震出来。
米谷变成机甲形态，林又涵刚坐进驾驶舱，一股温和的精神力就自动和自己连接。
林又涵习惯了这股精神力，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和他连接，两人的精神力瞬间超过了3S级。
他之前注射了精神力药剂，但是在司暮云长达一个月的精神力治疗下，并没有出现很大的排斥反应。
而且白夜里的大部分情境都是为他设计，他在情绪的崩溃中，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精神力的影响。
他操纵着米谷打了两下拳，随后一拳打在AI人脸上，直直把AI人打上了天。
其他人紧随其后，把周围冲上来的AI人纷纷解决了。
但很快AI人又冲了上来，张大嘴想要撕咬他们的机甲，他们操纵着机甲把AI人撕下来，一拳过去。
这时，一个AI人爬上了米谷背后，一口咬在它的外壳上。
林又涵注意到它的动作，立马把人伸长机械手，把人撕下来，然而当看到那个AI人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他们先前解决的AI人!
他转身向后看去，看到他们向上抛的无数AI人全都毫发不伤地落在他们身后，落地之后，就张着血口向他们冲来。
黄月红看到这一幕，发出一道刺耳的笑声:“早跟你们说过了没用，偏不信，这次你们绝对逃不掉!”
意识到这些人杀不死，林又涵面色一沉。
头一次面对这些产生无力。
AI人前后攻击，赵明朗操纵的机甲很快被AI人爬满。
它们身上流的脓水滴落在机甲上，很快腐蚀掉机甲的外壳。他们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脓水流的越来越多。
江浔不可置信地看到眼前被爬满的玻璃，操纵着机甲用力一甩，发现怎么也甩不掉。
AI人爬上机甲之后，就跟粘了胶水似的，死死粘在机甲上。
江浔看到他们的脓水流在机甲上，顿时一惊，这可是他的宝贝机甲!
他气的打开了一个按钮，紧接着他的机甲身后出现了两个喷枪，喷枪对准机甲上的AI人，“唰”的一声，喷出无色的液体。
液体喷出AI人身上的那一瞬间，AI人惨叫连连，纷纷从机甲上掉下来。
看到AI人彻底离开自己的机甲，江浔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看到AI人躺在地上，尖叫不已，便明白硫酸对AI人还是有作用的。
但很快，AI人不叫了，之前被硫酸碰到的地方，也奇迹地愈合了。
江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刻，数以计万的AI人重新向他扑来。
“……小舅，救命!”
江浔彻底没辙了，忙不迭向司暮云求助。
这边，司暮云的情况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五人就这么打这AI人，却发现根本打不死，还越来越多，到最后整个甬道都被AI人占领，他们的机甲彻底动弹不了。
林又涵又尝试着拉动米谷的操作杆，发现还是没用，米谷已经被AI人彻底缠住，动弹不得。
他冷着眼向黄月红看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月红咯咯咯笑起来，“当然是杀你们。”
“不过这个游戏规则，是只能一人存活。”黄月红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你和我们还算有些渊源，不如我把他们都杀了，留你下来?”
林又涵:“你想都别想！”
闻言，黄月红面目狰狞起来，“是吗？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反正今天发生的事不会有第七个人知道!”
江浔气不过说:“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黄月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什么趁人之危！”
说完，将目光移向江浔，“你小子这么爱说话，那就从你开始，我要把你嘴撕烂，哈哈哈哈哈——”
“你们今天五个人，没人能活着出去，都给我死!”
林又涵无力地闭上眼睛，除了愤怒也做不了什么。
他们确实打不过黄月红。
倏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润嗓音，他立马睁开了眼。
不止是他，其他四人也惊呆了。
那道声音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爬在他们身上的AI人瞬间化成了齑粉，就连一直嚣张跋扈的黄月红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不是——啊！”
话没说完，她就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
那道嗓音又说:“不要说话，我时间有限。”
只一瞬间，黄月红也在他们面前爆炸，连最后的尖叫也叫不出来。
五人怔怔地看着重归宽阔的甬道。
黄月红和其他AI人彻底消失了。
这时，那道嗓音再次响起:“学长，好久不见。”
这是张远航的声音。
许久没有听到张远航的声音，林又涵愣了一下。
“……张远航。”
“抱歉，来晚了。”
……
张远航说完道歉，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五人在甬道待了一会儿，慢吞吞出了驾驶舱。
五人都没说话，脱力地靠在机甲上休息。
这时，头顶又响起熟悉的AI播报音:“恭喜星院林又涵、司暮云、江浔、陆昭、赵明朗五人小队通过本次考核，成绩排名为一，副本完成率为100℅，恭喜你们!”
“接下来请乘坐地下实验室的电子螺旋电梯返回情境入口。”
五人按照AI的指引，来到了电子螺旋电梯的入口，返回了情境入口。
一出电梯，就听到了喝彩的声音:
“恭喜你们拿到了去往中央星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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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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