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A001……林又涵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编号了。
每次一听到这个编号，就有种梦回当年自己作为第一个实验品的画面。
他冷着眼看向徐愿乔，“你都知道什么？”
徐愿乔:“你不是真正的林又涵，你是天外界S级罪犯!”
她说完，看向司暮云，“司上校，知情不报，是你们编队771的作风吗？”
司暮云毫不客气地说:“徐小姐，不是771的人，也没去过771就不要妄下定义。”
“还有，编队771独立于委员会，从不隶属哪个部门，你们委员会想要抓人，也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徐愿乔提高了点音量:“谁说我是委员会的人，我今天是来替天外界把这名罪犯抓回去，伪装成林又涵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的伪装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司暮云说的。
但司暮云没管，而是说:“看来这些年你离开去的是天外界，不仅去了，还被他们利用了。”
“你是在维护这名罪犯吗？”
“维护说不算，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爱人，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带走他!”司暮云冷着声音说。
谁都不能从他身边带走林又涵。
徐愿乔眯着眼睛看了两人一会儿，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一经释放，立马向林又涵攻击去，在林又涵出来前，她明显注意到他的精神力不对劲，忽高忽低，没一个稳定的值。
既然精神力不稳定，那朝这个方向下手准没错。
司暮云也不知道徐愿乔要做什么，只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精神力在空气中浮动，但又说不上是谁的，而且精神力等级还很高。
他环顾了一圈，却发现林又涵从徐愿乔出现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他还一直低着头，手捂着什么。
“又涵!”司暮云快步向他走过去。
“别过来……”林又涵气息不稳地说。
他感觉到他现在非常非常的难受，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破开他的精神力海，在里面横冲直撞。
这种感觉和司暮云的精神力进入不同，这股精神力是来要他的命的。
“扑通——”一声，林又涵单腿跪在了地上，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司暮云……司暮云……”
他低声而痛苦地喊着，像是迷失在海面的船帆，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精神力在精神力海里颠三倒四，毫不留情。
在情境里打了两支精神力试剂，此时再接触到这样的精神力，林又涵快疯了。
大脑的痛感一层高过一层，冲击像是约好了在这一天、这一刻同时来临，疼的眼睛睁不开，疼的心口在流血。
他勉强睁着眼睛，去找司暮云和其他人的身影，却发现周身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了。
他不知道司暮云在哪。
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
他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黑暗无光的实验室里，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却发现上面沾满了血，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流向地面。
“你杀人了。”一道鬼魅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我……杀人了？”林又涵不知所云地喃喃自语。
“你杀了安阳街的所有人。”
“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林又涵，你好恶毒的心，一百五十条人命，全都葬送在你的手里。”
……
鬼魅的声音退去，转接而来的是婴儿的哭泣声，男子的谩骂声以及女人的哀求声。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
“林又涵，我求求你，你不是天才吗？你是天才你就能救我儿子了，我求你救救他——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远航，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学长，我叫张远航啊，是140届的新生。”
“这是我的朋友杨鸣，他来自沧澜城，和我同一届。”
“那是陈问……”
声音一转，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又涵，这次要回去看白爷爷了，他盼着你回去好久了，总是待在学校睡觉，他老人家都快看不下去了。”
“对了，这次放假焱哥也要回家，你不回去就自己待在学校了。”
“话说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学校学习的那个天外界人吗？他居然邀请我这次放假去玩，但这次恰好碰上父母的忌日，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他了。”
“又涵，别再睡觉了，好多人都在等你回家。”
林又涵颤着声音问:“……那你也会等我吗？”
声音回他:“我啊……”
“会见面的。”
“顾辞……”手背上滴下一颗滚烫，烫的林又涵立即回过神来，他急忙擦了擦，着急喊道:“顾辞，你到底在哪？”
“顾辞!”
“嗯，你要好好的。”声音又回了他一句，不过这次声音比之前淡了许多。
“顾辞——”林又涵声嘶力竭的喊。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应他。
精神力试剂的副作用加上被精神力攻击的疼感接踵而来，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的精神力海。
“啊啊啊——”
好疼，钻心地疼，疼的想在此刻去世。
林又涵从来没这么疼，耳边总是有人在低语，在说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可无人救他。
他像是回到了当初精神力崩溃的时候，但这一次比那一次还疼，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感受着精神力海慢慢变少，从一开始的盛盈到逐渐枯竭，他的精神力在慢慢流失，一点一点地散去。
他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他努力了几个月，拼尽全力也想要提高精神力恢复记忆，而此时此刻全都成了泡影。
……他的精神力没了。
似是害怕忘记般，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廖百星，江浔，陆昭，赵明朗……司暮云……”
念到司暮云时，他停顿了下，又继续念道:“林又涵，顾辞，徐焱……最好的……铁三角。”
“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
倏地，他被人拥进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露出一个笑:“司暮云……”
司暮云焦急地应了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是爱人。”
他说完这一句，意识被精神力折磨的不清，连手也抬不起来。
“别睡，林又涵，别睡。”意识到林又涵的情况越来越不妙，司暮云急忙喊道。
林又涵勉强睁开眼，发现还是看不见，他动作缓慢地抬起手，想要去摸司暮云的脸，抬到半空中，只能碰到空气。
这时，他的手被人抓住，放在脸侧，“林又涵，我在这。”
“嗯……碰到了。”林又涵声音较小地说，“可我看不见你了。”
我看不见你们了。
宛若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模样，想不起来你们是谁。
林又涵的意识越来越低，唯有手还被司暮云抓着放在脸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司暮云，带我回家吧。”
“我想……见见当初我们两个第一次遇到的地方。”
“好，我这就带你回家。”司暮云声音哽咽地说，“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去沧澜看你当初喜欢的秋日枫，一起。”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下某种承诺。
林又涵笑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已经……好久没家了。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听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怒骂声，追赶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他，也似乎没有他。
唯一能听清的就是司暮云的胸腔传来震动:“他不是天外界S级罪犯，他是星际城的林又涵。”
“天外界非法关押星际城的人，这件事委员会不仅不查清，还妄图想要帮天外界杀人灭口，我希望委员会可以给军方一个交代!”
“还有，”司暮云停顿了下，“徐愿乔，我不知道你看到什么，知道什么，但是今天的事，还有关于天外界的事，我会一直追查到底。”
这次过后，他再也不会顾及任何情分。
司暮云抱紧怀中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切诺斯城。
-
近半个月来，北符境苑的雪下的越来越多，由原本的隔一个周下一次，到现在隔一天就下一次，明明也没到冬天，甚至刚步入秋天，这雪，下的极为不寻常。
司卫煜来北符境苑也有一个月了，但北符境苑除了下雪还是下雪，根本没什么异常，只是这雪越下越急。
他透过窗口向外看去，漫天的飞雪，唯有几个黑点在移动。
倏地，办公室的内线被人接通，信息屏跳出来，映在墙面上，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出现在屏幕上，敬了个礼，“将军。”
司卫煜看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的巡逻队在距离北符境苑10公里外的天山桥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他说他被一个奇怪的动物攻击。”
“我们根据他的描述，利用电子绘画技术绘至了图样，然后我们发现……”他语气停顿了下，加重了语气说，“那只动物与新纪19年出现的变异兽相仿。”
司卫煜很容易捕捉到关键词，“你是说变异兽?”
那人点头。
司卫煜的脸色立马变的严肃起来，“派人去探查消息，这件事必须上报给军方!”
“收到。”那人敬了个礼，连着信息屏消失了。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司卫煜又打了一条内线，说:“司暮云在哪，立刻马上喊他回来!”
对面:“报告将军，司上校目前的动向在离开切诺斯城就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
司卫煜:“切诺斯城出事了？”
“是的，听说科技厅的比赛会场外出现了极其严重的精神力暴动，主要表现为高等精神力攻击，据说有人发生了精神力崩溃，当时司上校刚好在现场。”
司卫煜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精神力暴动和精神力崩溃同时发生是不是太巧了，北符境苑还出事了，该不会……司卫煜不敢深想，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说:“发现他的动向立马联系他。”
“好的。”
挂了通讯，司卫煜的心变的极为沉重。
他望着漫天的飞雪，长长叹了口气。
-
天外界，白夜城。
盛膦醒来，入目就是一片刺眼的白，但侧头看到那温润的静颜，他又觉得光也不算多刺眼。
这时，实验室的大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姜颂从外面进来，对他说:“手术进行的非常成功，他的身体再养三个月便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但是您……”
对着盛膦的举动，姜颂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最后只能说:“你好自为之。”
他从来没见过像盛膦这样爱人的，既想得到顾辞的心，又想顾辞自由，说不爱了，又舍命把人救回来，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盛膦笑了声:“现在就很好了。”
姜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试剂塞给他，“一周一次，按时服用。”
盛膦接过试剂，“还能活多长?”
姜颂语气更加不善了:“现在知道问这个了？当初做手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
盛膦:“……”
怎么嘴越老越毒？
见他不说话，姜颂又说:“怎么，现在后悔了？”
盛膦:“嗯，后悔没早点手术。”
姜颂:“……”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恋爱脑，爱死你算了。”姜颂骂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出了实验室。
盛膦低低笑了声，看向一旁还在沉睡的顾辞，低语:“我何尝不想和他过一辈子。”
可他做了那么多错事。
顾辞对他的厌恶都摆在了明面上，这要他怎么靠近?
不如放人一个清净。
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带了些惆怅。
想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怎么这么难?
他心里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也除了实验室。
实验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他嘴唇动了动，无声骂了句:“笨蛋。”
-
中央星的“休眠”中心，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舱内慢慢起身，他目光苍老却不失神，反而带着其他人看不懂的锐利。
他环视一圈，慢吞吞地说:“听说又涵没死，还回来了对吗？”
站在正前面的男人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的，他回来了，还参加科技大会，夺得冠军，但是……”
男人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但他发生了精神力崩溃，目前下落不明。”
他又补充了句:“是北符境苑的司上校把他带走了。”
说完，空气安静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白瑱一如从前，稳如八风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没话要说，正想要退步出去，白瑱又说:“你跟我去一趟沧澜城。”
“沧澜城?”
“嗯，去沧澜城。”
男人抬头看他，这下确定白瑱是真的没有话要说了，他立即说:“好的，我立即去办。”
白瑱应了声，又躺回舱内，沉默望着头上明晃晃的灯光。
觉得格外的刺眼，好似透过这些灯光，能窥见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心。
人心叵测，世事无常。
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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