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出乎意料的俊美，身上发出的特别气息，让她很难控制住不贴贴。
—完全戳中了海獭的审美。
这是班裳对拦截者的第一印象。
—但同时也冷漠得令妖发寒。
对视越久，班裳越觉得那架金丝眼镜下的如渊黑眸里暗流涌动，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像被身体的主人深深遏制，蛰伏着一有机会就汹涌而出，彻底吞没她。
“真是压抑又孤冷的人类。”
海獭头一回见到。
试图移开目光失败后，班裳敲了敲系统面板，得到个404大写的红字。
…系统也莫名掉了线。
后颈上熟悉的灼烧感烫得她直晕乎，班裳一边竭力控制着图腾不贴上去，一边试图平息下这诡异的摄魂感。
但发烫的脑子就像和她作对一样，摆烂罢工，海獭使不出蛮力，索性直接用毛爪子往眼上一搭。
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是人类那种生物，别拿两者相提并论。”
那人语气终于有了波动，冷淡的声音中似夹杂着某种极致的情绪。但他不知抓错了什么重点，举刀的手微紧，更往前刺进一分。
痛痛痛！
痛觉神经传导至大脑，令班裳彻底回神，她及时一闪，飞快退到了这个危险的物种两米外。疾呼口气后，就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淌了下来。
红彤彤，带着海藻香的，是海獭妖的血！
即使遗失了部分记忆，但班裳仍记得保护了海獭族1100年安危的帝国律条规定。
“伤害濒危动物，十年有期徒刑!”
男人的动作猛地一顿，黑眸仔细凝视着她，少倾像是肯定了什么，收回长刀竖在了身前，食指摩挲着刀柄上的花纹。
“我的‘辨识之眼’告诉我，你不是人类。”
班裳觉得他肯定闻到了妖血的气味，刚松口气，就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响起：
“但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物种…至少，现在的你来自星际，是外界养育的生物。”
“而那些人……良善之心自古少得可怜。”
海獭睁大了眼，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注视着男人冷寂的侧脸，莫名吐不出几个字来。
“闯入世界的物种，都要付出代价，你既受了外界人类的命令，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如神明般漠然，冷声的决断打断了她的思绪。班裳断然不可能引颈就戮，在那把长刀劈下来时，趁机用水之力封住了伤口，同时打出一个银白色能量光波直袭对方。
下一秒，黑白两道不同的能量波如密集的闪电纵横交织，两人杀了个天昏地暗。
轰隆声连绵不断，连空气都像要被撕碎，而行星表面上，密集覆盖的超级风暴气旋更是被冲击得四散开来。
甲烷、氮氧化物、苯等气体争相逃逸而出，缭绕飞舞在两人身边。
阿嚏！班裳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一个失神，竟让男人近了身，彼此间气息清晰可闻。
他的身上似带有深渊独有的湮灭绝望，像是厚厚的不尽土，却又夹杂着焚化一切的叛逆希望。
好甚复杂的人类，海獭被他的气息和美貌震住，不慎泄出一嘴气吹到了对方睫毛上。
长睫似蝴蝶飞颤，带动着眉弓上的两指刀疤，如同久经霜雪的寒梅。
班裳看直了眼，男人深了眸。
贴贴的瞬间，两人不约同时下了死手，水龙卷和黑色的刀影在中间骤然爆炸开来，直指对方软肋，毫不客气。狂风夹杂有毒颗粒，充满杀意的能量波，恣肆冲袭，招招要人性命。
班裳叠加了好几层被动，有些吃力地抵抗着，觉得这是活了八百年来第一次在生死线上试探伸脚。
留得蓝海在，40年后又是一只好獭。
班裳趁机变作海獭球顺着力道朝另一边溜溜滚去。
此刻游戏屏上的数字飞速跳跃，他们竟从高空几万米处一路打到了地表上空1千米，即将坠落！
海獭锁定了中央那座最高的“天梯”，但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砰——
冲得很猛的海獭止不住势头，整个毛球直接撞到了速度更快的男人怀里。
真.守株待獭。
那一瞬间，某人好似拥抱了一团白棉花。
暖洋洋，软绵绵。
刚抓住班裳的尾巴，将整个海獭倒拎了起来。
没想到手底的毛团已经醒了，四只毛爪子扑腾扑腾：“可恶的人类，捉弄海獭！”
班裳正要从食指的黑戒里掏家伙。
熟悉的黑影下袭，一只大掌直接就按住了她的爪子。
冷白大掌和银灰色的毛爪子叠在一起，和谐又泾渭分明。
“你如果不想他们死，就不要将他们放出来。”
班裳一转头，就见他低扎的短卷发从脑后滑到了身前，扎发的金丝线随风招摇。
那根丝线一直在视线里晃啊晃的，海獭从开始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断了，清泉之声都哮出了高频。
“心狠手辣的人类，伤害小动物诅咒你一辈子没有毛茸茸！！”
班裳没注意到对方悄悄挪闪了视线，不能使用“危险物”，被提拎着的海獭爪子中骤然弹出几道水力，交融着，遮掩着傀儡丝线，直冲人类俊脸而去。
你的脸皮太厚该削削了，大人！
水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淡化了痛觉，男人不自觉松了手，待回神时，脸上竟填了道食指长的疤，鲜血直流。
久违的痛感，似唤醒了被刻意压制的记忆，他沉着眼，一道黑光挥出，顷刻间伤口愈合。
五指紧握住纽扣状的石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黑瞳瞬息变换成灿金色眼眸。
下一秒，只见黑沉沉的天地间，一道白色星束像被鬼撵一样疾速驶过天地，向着地面爆冲而去，带起一阵磅礴张扬的生命色彩。
确定了罪魁祸首就在里面，悬在上空的人眸光微动，黑衣猎猎间，他右脚轻移，如离弦之箭同样追了出去。
万米之外，砰地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班裳一个旋转溜溜球差点撞到飞行物。电光石火间，她急速转向，直冲到一根柱子面前才刹住了车。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班裳收回闯祸的毛球原形，化作175的御姐模样，连忙向后方之人道歉。
兀地，她面色一僵，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中，不上不下。
——身后之“人”乃是一棵拥有人类五官的黑树。
它不知何时紧紧靠向她，分明班裳避开后双方已有了距离，但说话时它的根须竟趁机拉动庞大的躯干挪了过来。四周幽暗的树丛张牙舞爪，皮上的沉疴破洞像要择人而噬。
脚踩在这片透着血腥味的红土地上，左前方十米外一座古老的铁制大门森然而立，消失的天柱似在提醒着某些荒诞现实。
她终于进了恐怖游戏？班裳搓了搓手上竖起的寒毛，直在原地静了几秒。
忽地，土地像地龙翻身般震动晃荡，她低头一瞧，只见这树不知为何竟停在她脚边不动了，像在等待什么时机。
她眼珠一转，将刚才大战后眉间鲜血和着精心研制的黑炎玻璃弹往那方向一洒。
“嗍嗍”的飞蹿声无法遮挡那贪婪的吞咽声，几道疾影飞速从暗处涌来，擦过她的发尖，班裳喵了眼，那黑枝丫上突然冒出几张锯齿大嘴，一口吞下了所有的东西。
而玻璃弹炸开的爆烈黑火烫得它血泡齐出，呼啦吹气，皮肉纷飞，也阻止不了它嗝儿地一声将食物尽数吞到胃里。
这牙口都赶上自家小宝了！
班裳目瞪口呆，越是清楚自己研制的玻璃弹威力，越加迅速地捡起周遭掉落的树皮，悄悄收进死物戒里。
垃圾都是放错了位置的宝，没准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收藏大师.海獭愉悦地想。
班裳注意到做贼似的朝她靠来的树根，紧接着就发现它们皆在身旁一寸之地盘绕着停下，像在尽可能避开她的接触。
她伸出锐利的爪子试探地砍了几秒，却发现一时半会儿竟奈何不了这树，不得不收回跃跃欲试的眼神，让它跟着。
几步疾行后，她一转身探向早就盯上的铁门，上面碍眼的铁锈被她嗖嗖地尽数搓了下来，海獭心中有些疑惑：这不是金桑星那群人类早就淘汰的建筑材料吗？怎么会在这里？
“咚咚咚……”
又像是滚石落地之声接连响起，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她四周。
班裳直起身，双眼竭力想看清四周的物种，但这些家伙们像开启了【隐藏】技能，身形打了马赛克！
“咚”声连绵不断，吵得耳朵不消停，班裳忍不住两指往眼上一抹，开启【影子之眼】，看清后却怔住了。
好家伙，这是来了大部队吗？
只见大雾漫天，幽深看不见来处的方向，各类奇异的物种拖着身子向她爬了过来，长犄角的、拖着尾巴的、握住残肢的……
完美复刻了怪诞小说里的“阴暗爬行”。
班裳数不清，但此刻对面的拟人生物全都一瞬不瞬打量着她，熟悉的无机制目光掠过她的毛爪子时，竟闪动着令人心惊的活人情绪。
好似她是个移动活血包。
班裳微不可见半退一步，默默往身上加了好几层被动，手上握住一段银白傀儡丝。
她不动，对方似乎也察觉到眼前这个可口的东西不好惹，身上那种令怪忌惮的气息跟某人一样讨厌！
但就像是蜜糖外裹着一层厚厚荆棘，它们僵持着造成铁门外道路拥堵，也舍不得离开。
眼见这群怪物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班裳再忍不住，正要物理突破直径百米的包围圈，一道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欢迎来到同芯幼儿园，天选者。”
身后紧闭的铁质大门被打开了。
海獭惊诧回头。
一个身穿血红色布衫的矍铄老妇挥退了身后跟随的几条影子，独自来到班裳身边。
她的出现令那些怪物忌惮得后退了好几米，只余两人立在正中心。
“天选者？”
一张“泾渭分明”的脸倒映在清泉蓝眸里，来人半是慈眉善目，半是丑陋不堪，像是遭遇了什么灾难性的事故，班裳凝视着她，神色不动。
“是的，神灵曾有启示，将有不死之人受天启命，降临‘两望间’。”她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尾声意味不明。
“你是先行者…也是第一个成功进入游戏的人。”
“两望间？”
“在你身后，你看——”
她朝右方大雾里一挥，只见先前消失的两道天柱竟拔地而起，金龙带着青云图腾咆哮怒吼着盘旋直上，红土地上危险的黑流紧随其后，竟升起剧烈的黑雾，蒸腾着包裹其中。
班裳瞳孔一缩，翼角飞椽，神兽镇脊，雕梁画栋之间，一方黑金色的匾额直挂正中，上刻有三个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大字。
——“两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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