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而有力的嗓音安慰了他不安跳动着的心,泽菲尔回过头,身旁的卡洛斯稳稳地站着,如同一块坚定的磐石,神态从容,颇有团长的风姿。
泽菲尔定下心,展露出最灿烂的微笑。道路两侧长长的人墙一直延伸向远方,四面八方投来的热切视线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使他也跟着热血沸腾,他接住抛向自己的一支鲜花,朝花飞来的方向抬手回以飞吻,紧接着他差点被争先恐后飞过来的鲜花淹没了,大家都想得到他的飞吻。直到神轿到达中心区的圆形广场时,泽菲尔才借着大家的搀扶,沾着一身花香狼狈地从神轿里爬出来。
“团长、菲菲,快来快来!”
在伙伴们的呼唤下,卡洛斯和泽菲尔快步走向大家,拍下了他们第一张合照。
狂欢的热浪直至傍晚也未有减退的势头,尤卡架起了烧烤的铁架子,把烤好的肉分给周围众人,杰斯拿筷子沾酒骗小孩舔,被塔雅拽走臭骂了一顿。
卡洛斯被一群小孩子团团围住,他好像生来就有讨小孩子喜欢的天赋,明明不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也不擅长说好听话,偏偏小孩都愿意和他一起玩,许是他们也觉得拥有那样纯粹目光的大哥哥不可能是什么坏人。
卡洛斯若有所感似的回头,看到了树下神情晦暗的泽菲尔。
“别待在那里了菲菲,过来一起玩吧。”
卡洛斯大步走过来,那双令天使都感到自惭形秽的纯真双眼中只有他一人,一串幼童缀在他身后,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泽菲尔看。对新出现的这位漂亮哥哥的热情最终战胜了羞怯,他们之中胆子比较大的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口表现自己。
“我们来比谁先跑到指挥中心的塔下面!”一个年纪更大些的孩子提议。
“要和他们一起玩吗?”卡洛斯凑近泽菲尔的耳边低声问,在得到可以的答复后,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条起跑线。
孩子们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就要冲出去,泽菲尔和卡洛斯不得不盯着他们做好跑步前的拉伸运动。
卡洛斯数到一,他们当中略微年长些的孩子拔足狂奔。泽菲尔和卡洛斯并肩慢慢跑在后面,照顾着速度不快的几个小孩子,卡洛斯不时弯下腰轻拍他们的后背,鼓励他们往前跑。
大家仍然聚集在广场上,这条通向指挥中心高塔的路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他们呼吸着傍晚带着凉意的空气,感到无比惬意,身边人的体温透过被露水打湿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哇!你们快看!”不知是谁先叫喊起来。
透过逐渐浓重的暮色,他们看见一架装饰着彩灯的摩天轮静静地矗立在塔下,十二个座舱悬在空中。
泽菲尔第一反应是杰斯那个败家玩意用本该建医院的钱修了游乐园,但当他们跑近了,发现那是一个旧游乐场,里面几个游乐设施看起来是这两天才被修好的,正有模有样地运转,像是旧水晶球里的小建筑一样温馨又可爱。
“我那天其实也听到了你和杰斯讨论游乐场的事,我想起来有这样一个旧游乐园,就是时间有点仓促,只修好了原本就在这里的几个旧设施。”
卡洛斯站在他的斜后方,偷偷看他,神色有些赧然。
“你哪来的钱?”泽菲尔皱眉。
他只在最开始的两天给了卡洛斯二十万佣金,后来再给卡洛斯却说什么也不要,就连之前那二十万都被退还了回来。
“我当佣兵的时候攒了些钱。” 卡洛斯轻描淡写地说。
泽菲尔也不愿多废话,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在首都星的时候他向来都是直接刷身份ID,而在这个垃圾星上,身份ID并不如银行卡好用。
“拿去用吧。”
“不,我不要你的钱。”卡洛斯垂下眼睫,拒绝的意愿过于坚定,泽菲尔只得悻悻收回卡。
他觉得卡洛斯已然算得上是自己的所属物,在他身上花钱无所谓,卡洛斯却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和他有金钱上的瓜葛。
孩子们显然对旋转木马和卡丁车更加感兴趣,在他们说话的空当已经跑上前玩得不亦乐乎了。卡洛斯和泽菲尔一前一后地走过用废旧座舱改造的售票处,卡洛斯先跃入转过来的座舱,朝泽菲尔伸出手,想要把他也拉上来,泽菲尔从善如流地搭上他的手。
这时,摩天轮座舱突然剧烈晃动,泽菲尔一只脚刚迈上来还未站稳,在这摇晃之下猛地向前扑去,卡洛斯下意识扶住他,反被绊了一下,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摔进身后的座椅,四目相对,距离不过几公分,近到鼻尖几乎碰上。
这是什么少女漫的展开。
泽菲尔暗暗腹诽,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姿势像是他主动投怀送抱似的,他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卡洛斯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休闲装下的肌肉紧绷着,被发丝半掩住的耳朵尖窜起一撮红晕。
“抱歉,你没受伤吧。”
泽菲尔摇了摇头,用还能用的那只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他们缓慢地远离地面,广场上的灯火和人群都变成一个个小点。
泽菲尔本来以为自己在得知这个世界的真实后,就没法真正快乐了,现在看来摩天轮还是能够让人快乐的。
“我们到的地方越高,视野就越好,”卡洛斯凝视着窗外彩灯照出的一小片光明:“如果天气好的话,可以从最高点看到星港,以及穿梭来去的飞船,对了,最近除了运送物资以及支援的队伍没有其他飞船了。”
来此寻欢作乐的贵族们被魔物搞出了心理阴影,早在几天前就仓皇逃离了,此刻这个星球真正属于它的住民。
说到飞船,泽菲尔想起他开过来的飞船一直停在星港,返程时还需要再充一次能。
他来到斯基泰星的目的一是为了把卡洛斯带回去,二是考虑到万一对方是个像自己一样的穿越者,或者是重生的麻烦人物,可以先下手为强直接弄死。泽菲尔觉得无论哪个选项都算得上方便快捷,压根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停留半个月。
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证明了卡洛斯并不是什么麻烦角色,选项二可以基本pass了。纵使不太情愿,泽菲尔还是不得不承认恩佐说的话里有一句是中肯的,那就是「真理修正者」和他的目的勉强算是一致。
至于为什么拒绝让卡洛斯恢复记忆,是单纯为了和看不顺眼的「真理修正者」较劲,还是出于某种私心不想让卡洛斯忘记自己,他已经懒得去分辨了。
“我已经决定好了要去指挥学校上学,”卡洛斯突然说道,刚刚因为突发状况面上升起的红晕仍未褪去,但他强迫自己克服羞涩一般,认真地抬起头直视着泽菲尔:“等到了学校之后,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也许会吧。”泽菲尔含糊地说。
卡洛斯却打从心底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好似这模棱两可的答复对他而言已经十分珍贵了。
——卡洛斯是个很奇怪的人。
泽菲尔心想。
不管是在我杀了人情绪激动的那天一路跟在我身后,告诉我并不是我的错,还是许下陪我一起改变的诺言,包括我那天狼狈地从南区回来,在疼痛导致的头脑昏沉间,隐约看到卡洛斯低着头在上药,泪水不住滴落在我手边的沙发上。
明明看到了我那样糟糕的一面,为什么还能一遍遍对我说爱呢。
卡洛斯目光不自觉地移向正在沉思的泽菲尔的侧脸,意识到自己又在偷看之后,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泽菲尔是个很奇怪的人。
初次见面那一天,他与其说是不情不愿地被泽菲尔缠上,更不如说他对这个似乎隐藏着诸多秘密的贵族少年也产生了探究欲,想看看对方执着地跟着自己到底打算做什么。
但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的心情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泽菲尔的出现打破了他对贵族这一群体的固有认知,泽菲尔懂得运用武力但不会滥杀无辜,行动干脆果决却怀有仁慈之心,探寻自我时流露出来的迷茫表情让他无比心痛,追求理想时的凛然姿态又让他无比心动。
这份感情是如此安静,以至于他早已不记得也不愿去挖掘泽菲尔的秘密,反而是自己越发深重地沾染上名为「泽菲尔」的色彩。
——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咚咚跳动。一往而深,不明所以,是用来形容此刻的感觉的吗?
卡洛斯按住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定定凝视着泽菲尔,他的神情眷恋中带着些许哀愁,朝泽菲尔展露笑颜。
——在未来的某天,他也会用这样纯粹清澈的眼神看着其他人,对着他所谓的“命中注定”许下誓言,像是那种事情才不要。
泽菲尔的脸上始终带着甜蜜的微笑,心里却已经披上一层不被人看穿的盔甲。
——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我无法拥有的人却甘之如饴呢。
——要不干脆杀了他好了。
——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给朋友们拜年啦,新年快乐!祝我新的一年一天更10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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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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