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的酒气喷到沈丽华脸上，一双大手直落落地抚在她双颊，使劲挤压了下。
“最近问问你那些闺蜜，都在哪做的保养，你也去做做。”
不是闲聊的语气，而是命令的态度。
沈丽华感到疑惑，从她生完二胎后，程凯就再没关注过她的外貌。
知道他在外面有莺莺燕燕后，她更懒得和朋友一起去做医美。
反正总有人比她更年轻貌美，她没心力去竞争。
现在程凯如此突兀提起，眼中也没什么欲/望的样子，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又犯的哪门子病？
程凯见沈丽华没应声，不耐烦地补充了句：“下周电视台记者要来公司做采访，你也得在场。”
原来如此。
这么说沈丽华就懂了，无非是要用她的存在继续打造他顾家宠妻的人设，但又怕她人老珠黄给他丢人。
对他而言，展现家庭美满这件事并非出于情感需要。
而是经过巩精密利益计算后的形象管理策略。
刚结婚时，沈丽华看程凯朋友圈频频晒出两人的合照，心里美滋滋的。
她想他一定好爱她，才会朋友圈里满是她的存在。
直到两人渐渐貌合神离，她才惊觉，程凯的晒恩爱朋友圈从未间断。
原来他发的不是爱，而是人设。
首先，在生意场上合作伙伴的潜意识中，一个对家庭负责对伴侣忠诚的人，更可能是一个有责任感讲诚信的商人。
这种个人私德会无形中转化为对公司的信任背书。
沉迷酒色享乐的企业家，在投资人眼中是极高风险的，随时会因个人混乱的私生活导致公司暴雷。
而一个“顾家”的形象，则意味着稳定、自律和理性。
许多投资机构会进行ESG投资，其中“社会”维度就包括企业管理者的品德。
而程凯就是靠着这样正面的个人形象不断吸引各方投资。
其次，重视家庭疼爱伴侣的人设，不仅能化解掉大众对财富的仇视，还会让大众意识到有钱人其实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这极大地软化了公众观感，提升了亲和力和接受度。
甚至还有不少人会嗑有钱夫妻的CP，这些夫妻的恩爱互动会吸引大量正面报道和自媒体流量，相当于免费高质量营销。
程凯自然也不愿错过这种流量密码，所以这回估计要在镜头面前和她大秀恩爱。
只是，打着算盘的同时，还要嫌弃现在的她不够漂亮。
在男人看来，漂亮是需要驾驭的资源。
拥有漂亮的女人，不仅是想满足他们生理上的欲/望，还是他们金钱权力的外在象征。
沈丽华心里想得透彻，嘴上却还是答应了，“嗯，我这几天好好调养下状态，至于妈那边……”
她并不抗拒去做保养，这对她而言甚至是个机会，她可以借此抽出时间，好好休息的同时还能去医院做个检查。
只是，她的公婆怕是见不得她过于清闲。
程凯也知道他父母对儿媳规矩多，不过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在他眼里，媳妇伺候长辈理所当然。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还是让沈丽华陪他体面出镜比较重要。
“妈那边我同她讲，然后你拿我建行那张卡去刷，顺便买点好点的衣服和包。”
沈丽华顺势应下，将目光移向别处，仿佛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样子。
程凯见状，也懒得和她多待，甩手便走了，离开时还重重关了卧室的门。
看来今晚又要去哪个温柔乡那里过夜了。
真好，又不用和他多待一晚。
·
即便是工作日，怀安医院走廊里依旧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混合气味。
长椅上坐满了等候叫号的病人和家属，嘈杂的交谈声和偶尔传出的哭泣声在这狭小拥挤的空间里挤压，让待在这里的人都压抑不少。
沈丽华手里紧攥着刚取到的检查报告，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
几乎她每走几步就得小声说句“借过”，但大多数人沉浸在病痛和担忧中，对她的通过无暇分心。
终于到了诊室门口，沈丽华心累地叹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
女医生接过沈丽华递来的报告，示意她坐下。
她的诊室整洁得近乎到了洁癖的程度，墙上有关面板清楚标注着她的从医履历和任期职称，书架上按系列顺序排列着厚重的医学原文书。
唯一例外是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长势喜人，为这肃穆的空间添了一抹生机。
女医生翻阅着报告，眉头逐渐皱起。
她的手指在一项数据上停顿，然后又翻回前面几页作比对，一时间诊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沈女士，您原来孕期时出现过高血糖的现象吗？”女医生突然抬头，面色凝重。
沈丽华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她孕期时的情况。
“二胎怀我儿子的时候好像有点高，但生完就没事了。”她补充道，“之前有一胎，胎停时好像也有些高……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女医生表情逐渐凝重，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您的空腹血糖值是11.2mmol/L，糖化血红蛋白达到9.5%。”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表达，“这意味着您患有2型糖尿病，而且血糖已经很高了。”
“2型糖尿病？”沈丽华重复着这个词，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我没什么症状啊，顶多最近容易疲倦，偶尔会力不从心些。”
“这是由您当初的妊娠期糖尿病演变而来的。”女医生向前倾身，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有过妊娠期糖尿病的女性，是后续患上2型糖尿病的最高危人群，很多人在产后五到十年内会发展成2型糖尿病。”
“2型糖尿病早期可能没有任何明显症状，但血糖是逐渐升高的，身体会慢慢适应，很难察觉。”
女医生提到的妊娠期糖尿病，沈丽华并不陌生。
第二次怀孕产检时，她糖筛的结果就偏高。
但产科的人告诉她妊娠期糖尿病在孕期并不少见，胎盘分泌激素时会引起母体胰岛素抵抗，约有两成孕妇都会得，等生完血糖自然就会降下来的。
胎停后，她的血糖恢复均值，和产科的人说的一样。
第三次怀孕时，这个情况又出现了。
但正因为有第二次的经验，她也就没把这个孕期病当回事。
“很多人觉得没症状就不是病，但2型糖尿病的危害是全身性和毁灭性的。它看似是血糖问题，实则是血管疾病。”
“如果不重视，后果会很严重。失明、肾衰竭、神经病变等都是有可能的……”
女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沈丽华胸口。
沈丽华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女医生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糖尿病这个词她听过无数次，妈妈的邻居老张得了糖尿病，每天打胰岛素。程凯公司前年退休的老王因为糖尿病并发症住院了……
但她从未想过有天这个词会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可是……我还这么年轻……”沈丽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尽管她知道三十六岁已经不算年轻。
女医生叹了口气：“现在糖尿病已经越来越年轻化了，您需要立即开始治疗，包括药物治疗和生活方式的大调整。”
沈丽华机械地点着头，但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解释着治疗方案和饮食建议，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她每天早晨六点就要备好早餐，整理好两个孩子上学的衣物，随后分别送他们到学校。
回家后便要继续备公婆的早茶，以及全家人的三餐，期间还要清理收纳公婆和程凯的物件。
等孩子放学后她又要接他们去运动，基本上晚上**点才能到家。
所有时间都被琐碎的杂活填满，那种力不从心的疲劳感她一直以为是她精力不足。
没想到却是她不重视健康的警钟。
“沈女士，您有在听吗？”女医生的问话把沈丽华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对不起，您刚才说……”沈丽华尴尬地开口，有些抱歉。
女医生理解地点点头：“我理解这对您来说很难接受，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诊断时都是这种反应。”
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2型糖尿病是严肃的慢性病，不及时控制会导致严重后果。但只要科学治疗和管理，完全可以正常生活。”
女医生拿起就诊册，开始详细写下医嘱：“首先，您需要开始服用降糖药，每天监测血糖。饮食上要严格控制碳水化合物摄入，少食多餐，每周至少进行两小时中等强度运动……”
“最重要的是心态调整，少操心，少烦心，乐观对待一切。”
最后，沈丽华是拿着诊断报告和药物神思恍惚地回了家。
她靠坐在床头，手机屏幕上是那个她已经访问过无数次的黎明前小组。
她拿起手机，对着诊断报告拍了张照片，犹豫片刻后，点开了与管理员蔷薇的私信页面。
发信人：管理员-蔷薇-
【去当地的三甲医院做全套检查，把结果告诉我。】
现在，确诊后的沈丽华重新审视这条私信，忽然意识到蔷薇的笃定和准确非同寻常。
难道说，蔷薇早就通过她贴里的描述判断出她多半会患病？
回信人：普通组员-云卷云舒-
【谢谢您的建议，我今天去检查了。请问您是从我的描述中看出问题的吗？】
沈丽华附上诊断照片，按下发送键。
私信发送成功后，沈丽华才觉得她这个念头实在是不切实际，哪有人看到贴子里模糊不清的信息就能分辨诊断。
这个管理员蔷薇多半还是在让她及时检查家/暴对她身体的伤害。
沈丽华回到小组首页，在搜索框输入蔷薇两个字。
但令她惊讶的是，蔷薇从未在小组内发表过任何公开贴子或回复，所有组内公告贴和活动贴都是由管理员鸢尾发布的。
蔷薇这个管理员如同幽灵一样，只存在于后台管理和偶尔的私信中。
相比之下，管理员鸢尾活跃得多。
鸢尾每天都会回复数十个贴子，从律法条例到律所推荐，从国际婚姻到国内婚姻，多活跃于可使用法律武器离婚的贴子下。
许多受益的组员会特意发贴表达对鸢尾的感谢，称她为“黎明前的守夜人”。
沈丽华点开鸢尾的个人主页，发现她加入黎明前小组的时间比蔷薇晚一年。
自称是一名律所社畜，但也从未透露过更多个人信息。
小组里还有一个专门的贴子，是组员们猜测蔷薇真实身份的讨论楼，早已积累了上千条回贴。
【我觉得蔷薇应该和鸢尾一样，是个律师，有次我发贴困惑法律相关，她立马私信分享我一个和我情况相似的离婚法律判例。】
【为什么她从不发贴回贴只是私信呢？好神秘啊。】
【鸢尾应该是时差党，她的回贴时间多在深夜至凌晨，蔷薇好像是在国内的。】
【蔷薇只私信不回贴，鸢尾只回贴不私信，正好相反。】
【等等，干嘛要扒管理员身份啊，这是个人**吧，而且这个组有时在风口浪尖的，小心她们被恶意报复。】
【单纯好奇，人嘛，总是有些窥私欲的。】
【蔷薇也可能是个医生，有次我贴子里涉及到生病问题，她私信给出了很专业的诊断。】
【我觉得蔷薇应该是个很有个性的酷姐，感觉她言简意赅，不热情却总能在必要时出现。】
沈丽华一条条翻阅着这些猜测，感到自己正陷入一个温柔的谜团中。
她重新回到私信界面，刷新了几次，但蔷薇还没有回复。
她点进蔷薇的个人主页，目光落在蔷薇的个性签名上：黎明前最黑暗，但曙光即将到来。
因为是小群像文，所以女主出场比较慢[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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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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