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餐厅布置得典雅考究，此刻红木餐桌上整齐摆放着瓷碗瓷筷，酥脆的馅饼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入流。
沈丽华将馅饼从外卖盒换到瓷碟里摆上桌时，崔金香已经拉着孙子程继宗在主位右侧坐下，继宗刚和姐姐美琪吵完架，双颊气鼓鼓的。
“爸呢？”程凯一边整理着衬衫袖口，一边坐在崔金香身旁。
他今天穿着精心定制的深蓝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今天的电视台采访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这意味着他这个思宇科技的老总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
程凯最初创立思宇时，它只是个电子芯片代工厂。
从中赚取到巨额利润后，他意识到芯片会在未来占据重要市场。
于是他大胆的自立厂牌，靠做复读机和音乐播放器芯片起家。
这条路他赌对了，最风光时思宇科技的市场占有率一度达到70%。
经过不断自研和扩展体系，他又逐渐进军手机和智架车辆的芯片市场。
而眼下他把目光聚焦到机器人行业。
不仅是芯片，他还要制造具有技术壁垒的专业领域机器人。
这次，他不仅要让业内知道思宇科技。他还要让大众都知道国内芯片市场的龙头叫思宇科技。
企业知名度和上市是息息相关的，甚至会影响日后的股价。
所以他首次在公众前的亮相定要完美无缺。
起码给未来股东们一个好的印象。
崔金香撇了撇嘴，“你还不了解你爸啊，估计又在房间里听新闻呢。”
沈丽华默不作声为每个位置盛粥，餐桌上摆着几碟馅饼和爽口小菜，看起来也倒还开胃。
大家都没动筷，直到程德安迈着四方步走过来。
程德安穿着中式褂子，银发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盘着两个核桃，那是他每早都不离手的古玩，价值不菲。
“德安，怎么又听这么晚。”崔金香软着声调，“你再晚些，媳妇点的外卖都要凉了。”
沈丽华手指在餐桌下微握成拳，崔金香的话看似在关心程德安，实则将矛头指向她。
程德安缓缓落座，目光在餐桌上扫视一圈，最后停在那盘金黄酥脆的馅饼上。
“今天发生的大事比较多，”他的声音温和儒雅，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啊，关税这事对小凯公司也是有影响的。”
程凯连连点头称是。
程德安满意微笑，然后他拿起筷子，却不夹菜，只是轻轻敲了敲盘子边缘，“怎么一大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的馅饼？对健康很不好啊……”
一瞬间，餐桌上的氛围凝固了。
沈丽华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
这就是程德安的为人处世，从不直接批评，然后用最温和的语气表达最尖锐的意见。
他会暗示和引导，让脾气急躁的崔金香来做那个发声的人，然后他坐山观虎斗。
果然，崔金香立马接了话，“就是！都不知道这些外卖私底下用的什么油，干不干净，能健康吗？谁让丽华今天有事要忙，那我们只能将就一下咯。”
程凯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清了清嗓子，“爸，今天特殊情况，我和丽华要被电视台采访，时间紧了些。明天一定注意。”
程德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夹起一筷子凉拌三丝，细细咀嚼。
餐桌另一端，美琪和继宗两人默默交换了个眼神，都没敢动筷。
他们这对姐弟从小在程德安膝下长大，最会看程德安的脸色行事，从不敢在他面前玩闹生事。
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是要站队爷爷的，毕竟得罪妈妈没什么事，得罪爷爷那可就大难临头了。
沈丽华心里早就清楚得很，这个家里真正的掌权者从来不是喜欢嚷嚷的婆婆，而是这位看似儒雅温和的公公。
他简简单单的一言一行便能轻松操控整个家庭的氛围。
沈丽华想起刚结婚时，程德安明面上还算对她和蔼，但当她提出想要出去工作后，程德安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同她直接表明意见，而是借崔金香的口传达他的很多想法。
比如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比如家里公司还是需要生个男胎来继承。
“丽华最近很忙吗？”程德安突然发问，目光却落在粥碗里。
沈丽华谨慎地答：“还好。”
程德安慢条斯理地说：“当全职太太不容易，责任重大啊，得有足够精力照顾家庭，眼下继宗和美琪在学校都是关键时候。”
崔金香立马接话：“就是说啊！继宗最近成绩下滑，你这当妈的得多上心，多和老师谈谈话，不能光顾着自己。”
程凯眼见沈丽华面色越来越沉，便又开始打圆场，毕竟他今天还需要沈丽华的配合。
“妈，丽华平时做的也不错，就今天有点小失误。咱们还是先吃饭吧，等会儿就到采访的时间了。”
程德安举起筷子，“小凯说得对，先吃饭。”
他终于夹起被切成一小块的馅饼，咬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就是油大了些。”
仿佛得到了许可，大家这才开始动筷。
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吃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连继宗都坐直了身子，规矩得不像个刚十岁出头的孩子。
沈丽华默默喝着粥，味同嚼蜡。
早餐在沉闷的气氛中用完，程德安用餐巾纸擦拭嘴角，看向沈丽华：“今天的采访是很重要的，代表着程家的形象。”
他的目光在她的装扮上停留片刻，“你这身很得体，又不失大方。”
“谢谢爸，”沈丽华轻声回应，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会好好表现的。”
程凯显然松了口气，起身催促：“丽华，我们去准备一下吧，司机应该快到了。”
沈丽华开始收拾餐具，崔金香立即制止：“放着吧，我来收拾，轻重缓急还分不清楚吗？赶紧陪小凯去公司。”
她点头应下。
*
豪华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园区内部街道上。
沈丽华端正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你记着，”程凯不放心地叮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车座边缘，“等下记者无论问什么，都由我来回答，别抢我的话。你只需要微笑附和几声，偶尔很崇拜的望着我就好了。”
沈丽华微微颔首，心中有些许即将面对镜头的紧张。
“特别是最近公司那个慈善项目，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一直废寝忘食的搞那个，完全就是为了回馈社会，没有一点私心。”
程凯事无巨细地指导着，语气像在排练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
“知道。”
轿车缓缓靠近公司总部的写字楼，沈丽华和程凯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此刻大楼前不仅停着电视台的采访车，还聚集了不少围观人群，几个摄影人员正忙碌地调整灯光和设备。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只在会议室做专访吗？”程凯皱起眉头，对超出他掌控的部分有些不满。
司机低声回答：“老板，这外面看着像是搞直播呢。”
“直播？”程凯稍显困惑，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没关系，区别不大。”
沈丽华却心跳如擂鼓，直播意味着没有剪辑的余地，等下她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会被无数观众看在眼里。
这样的话，事情还会顺利进行吗？
不对，说不定可能会进展得更顺利！
这说明接下来她的任何言行举止，都剪不掉！程凯根本没有能和电视台公关的机会！
想到这，沈丽华心中更加坚定，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程凯先行下车，然后极为绅士地伸手扶沈丽华出来。
他的手掌硕大而有力，但沈丽华能感觉到他此刻身体有些许的僵硬。
“程总，程太太，感谢你们接受《我是向海人》的专访直播！”
记者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把她的手机屏幕亮给两人，上面正显示着直播间的画面，“两位一起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此刻本就待在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两人后就开始讨论起来了。
【原来思宇科技的老总长这样啊。】
【我才知道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公司竟然是向海的，我身为向海人，真是太自豪了！】
【老板人到中年还这么帅，老婆看起来也好有气质，真般配啊。】
【你们看程太太的风衣，都是十年前的款了，一看就很持家，好低调啊。】
【有钱人特意来演演戏，不会真有傻子信吧？】
程凯得体地笑着：“能实时和大家互动交流是我的荣幸，大家早上好。”
沈丽华保持微笑，她注意到程凯微微捏紧的手指，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直播让此刻的他压力倍增。
不过采访开始得很顺利，程凯侃侃而谈公司的发展历程和对向海经济的贡献，语言流畅且自信。
记者适时抛出的问题他也皆有回应，整体环节是轻松愉快的。
然而，当记者将话题转向沈丽华时，情况开始微妙起来。
“程总您的成功背后，一定少不了贤内助的支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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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现场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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