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璎柳眉微蹙,她这也就是句托词……
难不成还真觉得她做错了?
还是说,他是认定了她跟灼灼池水一事有关?
姜灼璎想了想,语气微弱:“殿下……奴婢历来胆小,从不敢做任何逾矩之事。”
“奴婢思来想去,只觉一事恐有误会,殿下可是怀疑,奴婢同灼灼的池水被下药一事有关?”
姜灼璎喘了口气,又轻咳几声:“奴婢也只是碰巧前来,同此事是无关的。”
“是否有关,你说了不算。”
男人的音色比起方才多了几分冷淡。
姜灼璎沉默,几息后竟是酝酿出了哭腔:“您……您为何要如此针对奴婢?”
沉闷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姜灼璎眼前的光亮缓缓被黑影笼罩,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你觉着呢?”
姜灼璎深吸了一口气:“咳咳咳……”
她这回是真被自个儿给呛到了。
姜灼璎又装着啜泣了几声,低垂着头没有应答。
“噔噔~”房门被敲响,“爷,奴才送汤药来了。”
“进来。”
姜灼璎也一面拭着眼泪,一面抬起头,楚一心从远处而来,双手端着食案,上头搁置着一青花药碗。
他甫一走近,便瞧见了正在抹着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再瞄一眼自家无动于衷的主子。
楚一心暗暗皱眉,心中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担忧。
这江姑娘生成了这般,主子竟还是这般冷淡?
平常男子若是瞧见这般光景,怕是早就蠢蠢欲动了!
“走吧。”
又是一声冷淡的催促,楚一心颔首:“哎。”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面,又转身跟着自家主子离开。
才将将跨进次间,身后便传来了小声的呜咽,似是在尽力压抑着哭声,显得既断断续续又十分微弱。
楚一心下意识望了一眼自家主子,一脸的不为所动……
他忽地觉着有些心梗,若是这般的妙人儿也不能引得主子有丝毫的动心,那柳公公那边……
眼瞧着二人离开她的视线,房门又再一次被阖上,姜灼璎当即换了一副神色。
她拧着眉小口啄着汤药,还当真够苦的。
*
楚一心跟随着出了正房,他再度瞅了瞅祁凡,欲言又止。
“怎么?”男人语气淡淡。
“爷,您将那丫头给惹哭了?”
楚一心斟酌着用词,同时也在心里努力回忆着。
自己从主子出生之日起便跟在身旁了,这似是主子第一回将姑娘给惹哭?
走在身前的男人忽而停步,又默了默道:“那是她自个儿哭的。”
“噢。”
楚一心不信,人那么大一姑娘,没事儿干嘛自个儿哭?
定是主子爷性子太冷,又说了什么不受听的话,让那丫头难过了。
……
傍晚,姜灼璎正在对着铜镜理发髻。
她无事可做,午后被送回来后,所幸直接在榻上歇息了半日,这会儿头发也有点儿乱了。
“噔噔噔~”
“何人在门外?”姜灼璎偏过头等了几息,无人应答。
她抿了抿唇,起身往门口去,甫一拉开门,门口站着的竟是谢凌。
姜灼璎不由得惊诧:“是你?殿下不是使你同裴侍卫一道前去查鞋印的事儿了嚒?”
夕阳撒着橙红色的金光,谢凌古铜色脸庞上的红晕也不知是晒的还是热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油纸包,又递到少女眼前:“嗯,已经查到些眉目了,我回来之时路过了点心铺,听闻姑娘家都爱点心,这是给你带的。”
姜灼璎更惊讶了,茶色的瞳孔微缩,她盯着深色掌心的油纸包,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身为国公府的贵女,长居闺中,哪里有外男能有这样的机会接近她?
再后来,她久居在郊外的庄子为娘守孝,更是不会见外男。
因此,这是她第一回如此明显地感受到……
这就是男子的示好嚒?
“江姑娘?你不喜欢?”
姜灼璎被他提醒,当即回过了神,继而又皱起了眉。
这包点心,她不能收。
可她要如何才能让谢凌明白,自己并非他的良缘。
与此同时,东厢房内。
祁凡立在窗旁逗弄着灼灼,抬首间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眼眸微眯……
姜灼璎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不喜欢。”
“啊?”
谢凌浑身一僵,他未料到如此温柔似水的江姑娘会这般直接地就拒绝了他。
姜灼璎酝酿着说辞:“谢侍卫,我……”
她一咬牙:“我在家乡已经定了亲了。”
谢凌面色怔怔,脸上原本依稀可见的红晕尽数消退。
他心里在听到这话时陡然一沉,那股名为雀跃的情绪骤然间消散。
“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姜灼璎抿着唇补完了这段话。
“你明白嚒?”
谢凌托着纸包的胳膊骤然收紧,可他依旧强撑着没有立即收回手。
“我……江姑娘的意思我明白,可你许是有所误会,我并无此意,只是这点心原是买给舍妹的,只是不慎买得多了,我也不爱用这些,若你不介意就收下吧。”
“我只当你是妹妹,就如同我的胞妹一般。”
他眼神中闪着执拗,伸出来的胳膊也迟迟未收回。
姜灼璎稍作思索,最终还是决定收下,他既说这话了,自己也不能过于驳了他的面子。
“好。”
她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那油纸包着的点心,掀开一角,里头竟包裹着好几种在洛京风靡的点心。
“哎哟,这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尖细的嗓音响起,姜灼璎抬起头:“楚公公。”
视线再略一上移,挺拔颀长的男人跟在楚一心的身后,就是那黑漆漆的眼神似是淬了冰……
姜灼璎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寒颤,她福下身行礼:“给殿下请安。”
身侧的谢凌同她一样。
略等了几息,只等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嗯”字。
嗯?
姜灼璎暗暗蹙眉,那她究竟能不能起身?
楚一心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咳咳,江姑娘快起来吧,你身子还未大好呢!”
姜灼璎咬唇,颤颤巍巍不敢起身,她侧眸瞟了一眼谢凌的方向,他倒是身姿如松。
忽觉当下的情况,怎地就似是在棒打鸳鸯一般?
虽说她同谢凌也并非是一对儿鸳鸯。
这男人的脾性真是怪异,怎地以往当鲤的时候没觉察出来?
“听不明白?”
头顶又响起冷冰冰的声色,姜灼璎强压住心里的火气,颤着身子起身:“是奴婢没能体会殿下的意思,殿下恕罪。”
然她心中却燃着难言的怒火。
且等着吧,若日后她有了机会,定要让他将自己如今的委屈尝个遍!
她是站直了,可谢凌还未。
“事情查明了?”
男人瞥了一眼姜灼璎手中的点心,说的话很明显是针对的谢凌。
“禀殿下,属下同裴云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只是还未来得及给殿下回禀。”
楚一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移开视线,未来得及给殿下禀报,却来得及给江姑娘送点心?
“跟过来。”
祁凡拂袖扬长而去,谢凌只得起身紧跟着离开,中途也并未得空跟姜灼璎示意。
楚一心依旧扯着嘴角地朝姜灼璎点了点头,也转身跟了上去。
*
东厢房。
“……殿下,裴云已经去查那人的身份底细了。”
谢凌昂首挺胸,此前江姑娘确有几分嫌疑。
可此番查探已经证实,有图谋不轨之人在布庄定制了同府中下人一模一样的衣物鞋履。
凭布庄掌柜的回忆,那人的长相极似三皇子身旁的心腹。
裴云已前去证实此事,他是特地回来给殿下提前禀报的。
事情已然禀报完成,可坐在书案后的祁凡却迟迟未曾言语。
谢凌又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家殿下出了神,正欲提醒之时,书案后的男人出了声。
“你武艺上佳,当侍卫也已有了几载,若遣你去绯影身旁助她收集情报,你可有异议?”
谢凌浑身一震,旋即双目发亮地抬起头:“属下并无异议!多谢殿下提拔!”
“嗯,退下吧。”
“是!”
“你年纪尚青,院中那丫头同你并非是一路人,日后你会知晓。”男人又板着脸补了这一句。
此话一出,楚一心唰地转头看向了祁凡,他捏着拂尘的手指略抖。
主子爷这是……开窍了?
“殿下,属下明白的,再者江姑娘已经有了婚配,属下绝不会夺人所好!”
楚一心一怔,又唰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谢凌。
方才谢侍卫说的什么?
已有了婚配?
他不由自主又去打量祁凡的脸色……
男人的面色一如既往,不苟言笑也难以辨出情绪,不过他自是能感受得到,主子不悦。
哎哟……怎会这样儿?
若江姑娘有了婚配,那主子爷又该怎么办?
*
姜灼璎浑然不知,二皇子的小院儿因着她的到来生出了许多事。
她只知晓,自己已经三日没能见到那个男人了。
自那日在正房门口,同谢凌一道见了那男人一面,再后来二皇子就似是消失了一般……
就连厢房内的灼灼,也是裴云按时按点去喂食儿。
这可如何是好?
再耽搁下去,她就没理由能留在此处了。
桌面上是她早已备好的‘陷阱’,她原先写好的那副草书字体已经被她精心浸湿,字儿也花了。
可见不到二皇子,她要怎样才能让他跳进这‘陷阱’?
她微叹了口气,顺着视线望向影壁,下一瞬便眼前一亮……
是楚公公!
他既在此处,那二皇子还会远嚒?
她略一思索,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实行计划吧。
姜灼璎起身快步走向次间,同时也使了狠劲儿揉了揉自己的双眸……
她才落座没多久,眼泪也恰巧酝酿得差不多了,房门便被人给敲响。
“江姑娘?在屋里头么?”
姜灼璎哽咽,带着哭腔:“是楚公公?在的,奴婢在屋里,您进来吧。”
‘嘎吱~’的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姜灼璎慌着站起来,又垂下头:“楚公公。”
“哎,江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地哭了?是这院儿里有人欺负你了?”
楚一心心里咯噔一响,今日原是想送这姑娘回去的,怎地又出事儿了?
姜灼璎摇头:“不,无人欺负奴婢,是奴婢……是奴婢自己闯了祸。”
她两只眼皆眼眶通红,又慌又急地摇着头,瞧着跟被灰狼恐吓过的兔子似的。
这种时候,任谁也说不出一句让她赶紧离开的话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楚一心。
“这……是闯了什么祸啊?”他谨慎着问了一句,暂且还不敢夸下海口为她做主。
姜灼璎抹着泪看向桌面上那幅字,似是已经泣不成声:“这是我家姑娘让我带来的,说是听闻二皇子殿下极擅草书体,想让殿下指导一番……”
“可……奴婢不慎将它弄成了这副模样,这可是姑娘最爱的一幅字。”
“呜呜呜……”
姜灼璎说了这些话,多少有些心虚,为了掩盖这几分心虚,接着又哭得凶了些。
“哎哟……这字儿。”
楚一心上前几步去看了个全,这整幅字皆被浸湿染花了,定是用不得了。
姜灼璎在他跟前哭得哽咽难鸣,无论如何,眼前这幅场景还是得禀了主子才是。
“姑娘莫急,我先去禀了主子再说,看主子能否想想法子。”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姜灼璎呜呜咽咽,直到他的身影缩小成了一颗米粒。
姜灼璎转身去了铜镜跟前,又照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仔细研究自己在哪个角度做何表情显得最为楚楚可怜。
没隔多久脚步声又及近了,这回的听声儿不止一人……
她下一瞬便小脸儿一垮,嘴角也跟着垂了下来。
鸦青色的衣摆已经飘过了门槛,姜灼璎朝着男人来的方向跪在了地毯上。
“奴婢给殿下请安。”
祁凡阔步进了门,几步便走进了那张八仙桌跟前,桌面摆着的的确是一幅狂草字体。
正如楚一心所说,笔势游云惊龙,瞧这笔力,习字之人少说也有十余载的功底,
倒是没想到姜铮的女儿竟写得一手好狂草,男人的眉目间染了几分惊讶。
“……殿下?”
姜灼璎哽咽着,又唤了他一声,莫不是将她给忘了?
“咳,这便是你闯的祸?”
男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淡神情。
姜灼璎抽抽噎噎:“正,正是。”
“为何今日才察觉此祸?”
“奴婢落水之后病了两日,头脑也不怎么清醒,这事儿是前两日察觉的,只是殿下不在这院中……”
“呜呜,此为姑娘最爱的一幅字,是我家大人离开洛京之前,指导姑娘所作。”
“可这幅字毁了,奴婢……奴婢若是回去了,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战战兢兢,不仅说话断断续续,就连身体也在颤抖。
这副模样,并不是一般的害怕,更似恐惧,怕得有些过了。
祁凡微不可查地拧起眉:“你就这么怕那位姜姑娘?”
眸中单薄的身子又是狠狠一颤,接着那单薄娇小的身子更是埋得低了些:“奴婢……奴婢不怕。”
“是奴婢闯了天大的祸事,姑娘想要如何惩戒,那都是应该的。”
男人盯着眼底不断瑟缩的娇小一团,不知隔了多久,久到姜灼璎觉着自己眼泪都流干了。
那不远处的男人才缓缓开口:“嗯。”
姜灼璎:“???”
她不可置信地一窒,继而缓缓抬起了头,角度拿捏得近乎完美。
桃花眼中闪着晶莹,我见犹怜。
她哽咽难鸣,佯装生气:“殿下不愿帮奴婢想想法子便罢了,为何还戏弄奴婢?”
男人黑眸如漆,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蓦地一转,不再直视她。
“起来。”
姜灼璎抿了抿唇,有些拿不准他的用意,但也只能暂且站起身。
“这幅字,你回去便说是我不慎弄坏的。”
“……啊?”姜灼璎怔在原地。
她未料到二皇子竟会想出这种主意。
按照她的想法,她扮着可怜,让二皇子心存怜惜,然后再仿着这幅字再作一幅便可。
那她就能在此期间留在此处,也算是拖延了几日时间。
若这几日结束,还未探听到瑞国公府的消息,那她就再想其余的法子。
可这……这是自己为她顶了这罪过?
“看你身子已无大碍,这幅字的难处也已经解了,去拾掇拾掇随身衣物,一会儿便使人送你回去。”
姜灼璎:“……”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嚒?
她究竟有何不好?
如此乖巧柔顺又楚楚可怜,且还长得花容月貌,为何就这么急着送她走?
竟似是一刻也等不得……
姜灼璎忽觉心灰意冷,一时间竟是连装晕也忘了。
直到二人已经离开了房间,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扫视一眼四周,难不成二皇子是觉得她占了他的正房?
她分明可以不住这儿的……让她住厢房也不是不行啊……
姜灼璎一计未成,只得思虑了半晌又生一计。
她随意收捡了一番随身的衣物,其实这些都是前几日楚公公使人给她买来的。
待收得差不多了,又提着裙摆打算去一趟东厢房。
她决意借着跟灼灼告别的名义,再在二皇子跟前晕上一回!
姜灼璎轻手轻脚路过厢房的窗户,还未来得及现身,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谈话声。
“人都安排好了?”
“正是,奴才已吩咐让裴侍卫送江姑娘回去……”
楚一心欲说还休,他原以为这终于有能让主子动心的姑娘出现了,没想到……
哎,可惜,当真可惜!
祁凡看他一眼:“这丫鬟目的不纯,你当看得出来,即便池水里的蟹肉同姜家小姐无关,可如此姿色又擅养鲤……”
他默了默,随即回想起那柔情似水,像是带着钩子的眼神。
还是一个已经定了亲的。
璎宝:“我是洪水猛兽嚒?”
祁狗(疯狂摇头):“你听我解释……”
咱璎宝听到祁狗的怀疑,知道装晕解决不了问题,要放大招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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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奴婢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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