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这就去。”
楚一心捋起了袖口,努力压着嘴角低头去瓷缸里捉蛐蟮,不再瞧那抱着肥鲤站在屋子正中的主子。
尽管这一幕实在让人瞠目结舌,又带着些……滑稽。
姜灼璎离了水实在是难受,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她难耐地扭了扭身子,突地发觉自己的体型竟然如此庞大?!
她竟比抱着自己的高大男人的肩膀还宽?
在水中游的时候还未有此实感,她原以为自己还是一尾娇小柔弱的小赤鲤……
姜灼璎左右望了望,发现了正对着她方向的一面铜镜。
天爷!自己不仅体型如此之长,还长得如此壮实?
哪里是什么小赤鲤,分明是圆圆滚滚的大肥鲤!
姜灼璎在心里悄摸着打消这个想法,她最多只能接受自己叫小肥鲤……
“主子,这蛐蟮已经捞起来了。”
楚一心手脚利落,功夫也不错,没费多少功夫便捞起了那只活蹦乱窜的地龙。
“嗯。”
祁凡微微颔首,往前行了两步,将臂弯中的火红赤鲤再一次扔进了缸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男人冷着脸细眯眼眸,任由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襟。
楚一心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试探道:“爷,去卧房内换身衣裳吧?”
祁凡依旧神色冷漠,半阖着眼看向瓷缸中的赤鲤。
他身侧微弓着腰的楚一心也朝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姜灼璎窝在缸底的位置一动不动,她周身皆觉着不适,只要一回想起方才那蛐蟮在这水中肆意游动,她便快活不起来。
她想沐浴……
可她原就在水中,还能如何沐浴?
姜灼璎微叹口气:“咕噜咕噜咕噜……”
“将瓷缸中的水再行换过。”
尽管男人的嗓音清寒,可姜灼璎却觉得这声音悦耳之至。
她从水底缓缓浮了起来,欢快地摇摆着尾鳍,在祁凡的眼前来回游动。
这番动作引得楚一心啧啧称奇,他盯着水面的绯鲤惊讶出声:“爷,灼灼这是?”
男人凝视着那团来来回回的红影,唇角扬起了半分弧度:“养了这么些年,许是成精了。”
“……啊?”
楚一心愣了一瞬,又蓦地转过头来,却见自家主子已经抖着广袖阔步往卧房去了。
他也当即将满肚子的疑问收好转身离开。
还得赶紧着去给灼灼换水呢!
姜灼璎对此极为满意,至于方才那男人所言的‘成精’,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若有机会,她以后的表现定会更为惊人!
这会儿屋里一静,她的心也随之泛空,也不知她如何才能回去……
总不能以后就一直以这绯鲤的身子过活吧?
她刚来时,身旁守着兽医,由此可见这尾绯鲤定是病了。
那她原本的身子难不成也是病了?
*
与此同时的东郊庄子内。
正房被单独隔离开来,房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而一门之隔的屋内,时不时响起女子焦急的哭嗓。
祥月的嗓音已然发哑,她一遍又一遍地为床榻上的女子擦拭着额间:“姑娘,奴婢求您了,您可万万要挺住啊!”
榻上的女子双眸紧闭,一张尖尖的小脸已经烧得通红,露出的脖颈处甚至生出了绯色皮疹。
“姑娘,您想想大人和公子,大人定是还活着,奴婢求您,大人还未回来,您可不能有事啊!”
祥月哭得厉害,一双眼眸也早已红肿,她的身后匆匆行来另一丫鬟。
“祥月,你怎地还在哭?这是大夫熬制的方剂,赶紧喂给姑娘,还有此煎汤,需用此给姑娘擦拭身子……”
祥月闻言吸了吸鼻头站起身来,又随同祥星一道将姜灼璎扶起身,半靠在身后的引枕上。
她接过了祥星手中的药碗,又跪在榻前,一勺一勺地喂给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姜灼璎。
“若是大人还在府里,姑娘何苦受这样的罪啊……”祥月几乎无法抑制眸中流出的泪水,她瘪着嘴喃喃出声,“姑娘发了痘疾危在旦夕,国公府竟连太医也不愿替姑娘请来……”
祥星紧拧着眉:“好了,别再说这些无用的话,姑娘若是听见该难受了。”
她跪在祥月的身侧,捏着姜灼璎的下颚,语气坚定:“咱们二人哪怕拼尽了性命,也得想法子让姑娘熬过来。”
“嗯……”祥月点头如捣蒜,一边抹着泪,“那是自然。”
她紧盯着面色潮红的女子,声色喃喃:“姑娘便是我的命。”
*
瓷缸中的水已然更换过,姜灼璎正在干净清亮的净水中摇摆。
“爷,该用晚膳了,奴才这会儿使人传膳过来?”
传膳嚒?
姜灼璎吐着泡泡,她也腹中空空呢,自她睁眼成为一尾赤鲤后,就未曾进过食。
“咕噜咕噜咕噜!~”
可无论她再如何叫唤,这屋内竟也无人搭理她。
“嗯,再让王岳送些灼灼的膳食过来。”
男人顿了顿:“要熟食。”
楚一心弓下腰:“奴才晓得,只是主子,灼灼已往一向喜好活饵,这又才将将醒来不久,当真不用再备些蛐蟮么?”
“活饵?”祁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特制的鱼缸,眼里闪着意味不明。
不过片刻,他语气清冷:“不必。”
“是,那奴才这就去准备着。”
姜灼璎浮在水中,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逞心如意地划拉着胸鳍。
不愧是身为皇子的人啊,当真是一点就透,她身而为人,自然得用熟食。
……
水面上又浮现了两个盯着她目不转睛的身影。
“殿下,此为去盐去壳的虾仁,此为番瓜丁,此为熟波棱……”
姜灼璎急得在水里转圈儿,她已饿得狠了,且还嗅到了鲜香的虾味儿,快些喂她用食啊!
偏那人的动作慢条斯理,一项项将每一瓷碟中的食物问了个详细,待到最后又轻微颔首。
“嗯,劳烦王大人再为吾详细言明这每一项膳食之功效。”
姜灼璎:“!”
“禀二皇子殿下,据下官所研,这虾仁当为灼灼增添营养……”
姜灼璎所幸懒于再游动,她直接沉入了水底,一面歇息一面等着外头的两人交谈。
她以胸鳍拨弄着水底的水草叶片,听其中一人所言,想来外头那颀长身影便是当今的二皇子。
她于三载以前离开瑞国公府,住到这洛京城东郊的庄子里,彼时她便有所耳闻。
这二皇子实在是不堪大任!
嵘安帝子嗣不丰,只育有三子。
原太子乃中宫皇后所出,乃嵘安帝的嫡长子,自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却还未及冠便薨逝。
自此这太子之位便悬空,二皇子的生母是婉嫔,于数年前病逝,三皇子的生母是贵妃,多年来盛宠不衰。
她以往便听过这传闻,婉嫔不得圣心,连带着皇上也对二皇子不上心,不然哪儿会有天家子嗣取名为‘凡’?
姜灼璎凝思瞎想之际,一不小心将缸底绑在沉石上的水草给翻了起来……
她又用胸鳍划拉了几下,妄图将水草给拉回来,显然是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
“嗯,那依王大人看,灼灼现下是否已经恢复如常?”
姜灼璎听了这话,自然而然地望向了水面,又正巧对上王岳那张眼圈发黑的脸。
王岳正趴伏在瓷缸正上方,额上褶皱横生,尽显力倦神疲,瞧上去近日当是操劳不已。
姜灼璎对此颇有同情,瞧吧,想必正是被那二皇子给折腾的……
正经主子哪里会如此折腾下边儿的人?
她以往便听闻三皇子礼贤下士、以德服人,朝中一片赞誉之声,可关于二皇子之事,却是鲜有耳闻。
姜灼璎瞪大眼睛望着王岳,又颇为同情地朝他摆了摆尾。
王岳放心地点了点头,后又立起身子:“禀二皇子,灼灼已然恢复如常,现下很是康健活跃。”
紧接着便响起男人清寒的嗓音:“既如此,王大人便可回宫了,这几日劳烦王大人衣不解带照顾灼灼。”
姜灼璎在水里摇着脑袋,瞧瞧,果真如此。
可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应当给些赏银吧?
如此苛刻又吝啬,哪里会有下人甘心为他做事?
就算是这面上再恭敬不过的王大人,恐也在心底对他多有微词。
果真是如传闻那般无才又平庸,不懂得如何用人。
小肥鲤摇了摇头,“啧啧啧儿~”地吐着泡泡。
“灼灼乃是吾心爱之物,这枚随身的玉佩便赠予王大人,以谢王大人救了灼灼一命。”
“这……这般贵重,下官如何能收得?”
“无碍。”
王岳作了一长揖,感激涕零:“下官多谢殿下赏赐。”
水里的姜灼璎被震惊得直吐泡泡。
她方才若是没瞧错,这玉佩是男人径直从佩绶上解下来的。
寻常之人绝不会以此作为赏赐,这枚玉佩显然是他的贴身之物!
若要赠出这等意义非凡的物件儿,若非极为重视对方,那便是手中拮据。
未料到他竟如此看重这尾赤鲤,想必当前这位王大人也定是百感交集、极为感动。
果然下一句便是王大人激昂不已的声音:“若日后有用得着下官之时,殿下尽管开口!下官绝无推辞!”
“王大人客气,天色将晚,我使人送你回府。”
王岳再次埋头拱手:“多谢殿□□恤!”
姜灼璎亲耳听见王岳离开,房门打开又再度阖上,接着很快又传来新的脚步声。
“爷,晚膳到了。”
“嗯,摆膳吧。”祁凡面色漠然地颔首,掀开前摆直接落座在圆桌旁的方凳上。
跟在楚一心身后的两个小厮规矩利索地摆着膳,前者又踏进卧房捧了一托盘出来。
“还请爷过目。”
男人抬眼一扫:“白玉即可。”
“是。”
这屋内便只余两人对话,姜灼璎想不听见都不行。
白玉?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送出去的玉佩。
总不至于……
“爷的计谋天下无双,方才王大人离开之时,双手捧着那玉佩感动得几近热泪盈眶。”
姜灼璎难忍好奇,直接跃出了水面,又瞪大眼睛往前瞧去。
那太监捧着的托盘里,赫然排列整齐又满满当当的各式玉佩。
各种材质、样式应有尽有!
“咚~”的一声,火红赤鲤落回了水面。
姜灼璎心中震撼。
这般心计,哪里是她曾听闻的平庸无能?
好一个有心计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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