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凡睇他一眼,只冷声道:“尽快。”
楚一心立时便改了口:“奴才明白。”
屋内忽地恢复了寂静,可却无人能知青花瓷缸中的那尾绯鲤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方才那太监所言的是何意?
死得蹊跷?
她娘亲是失足落水砸伤脑部而亡,大夫们束手无策,皆言来不及了。
那段时日于她而言过于黑暗,她知晓娘亲因为爹爹的事日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可她却一度以为娘亲是因为伤心过度神思恍惚而落水。
她竟从未怀疑过娘亲的死因。
死得蹊跷?
姜灼璎沉在水底,任由波动着的水流拍打着身体,她不敢想,可她必须得想。
三载已然过去,她的孝期已然结束,若娘亲的死当真有异,那她必得寻出这其中的真相!
而距真相最近之人,那便是她跟前的这个男人。
如今嵘国的二皇子。
姜灼璎忽地发力往水面冲了上去,可原站在此处的男人已然没了踪迹。
姜灼璎绕着瓷缸的缸壁游着转圈,她原本是盼望着早些回庄子上去的。
可此事一出,她又想待在此处,等弄清了这其中的真相再回去。
她一夜无眠,待日上三竿之际,那尾火红的绯鲤依旧趴伏在缸底……
等姜灼璎再度恢复意识,头顶又传来了那太监尖细的嗓音。
“爷,灼灼的精神似是不大好,不仅胃口比不上从前,这天色大亮了竟也还在歇息。”
姜灼璎忙甩了甩脑袋,仰着头往上浮到了水面。
“哎?爷快瞧,灼灼总算是醒了!”
祁凡显然也在第一时间瞧见了生龙活虎的赤鲤,清淡细长的眸中划过一抹安定。
他淡淡颔首:“嗯,去厨房将灼灼的早膳取来。”
“得嘞,奴才这就去!”楚一心扫着拂尘,眉开眼笑地离开。
姜灼璎停在水面,她正直直盯着男人的脸,身为闺中少女,这是她第一回如此大胆直白地打量一个男人。
听闻当年的婉嫔极为貌美,这二皇子许是承袭了这项长处。
尽管着的是一身极为低调的鸦青直裾,上头也见不到任何绣样,可此人偏身姿修长挺拔,衬得他尽显清贵。
视线缓缓上移,薄唇如刃,鼻梁高耸挺拔,眼窝较深,眉眼间尽显深沉,黑沉沉的眼眸似深邃似疏离,似能吸纳一切。
姜灼璎见着那男人薄唇轻启:“不躲了?”
水中的小肥鲤摆了摆尾巴,转头又扎进了水中。
长得好又如何?总归是个不受圣上宠爱的,且还往她国公府安插了探子?
城府如此深,算计了这么多却还是未得到皇上的青眼,可见愚笨。
祁凡方才略勾起的唇角又蓦地被熨平。
男人盯着水里只用尾巴对着他的绯鲤,面呈如水,也不知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姜灼璎只听见了稳健离开的踱步声,她在缸中水草的遮掩之下随意游动。
这是她莫名成为赤鲤的第三日,已然熟悉了这缸里的环境,可这日子也渐变得无聊起来。
自爹爹和小弟失踪,娘亲又相继离世,她这每一日都过得甚是艰难。
半年前她的守孝三年之期已满,身边两个可心的丫鬟又日夜不停地讨她欢心,凭借心中那丝丝缕缕的希望,也算是挨到了今日。
若她娘亲真如二皇子所言,死因有异,那她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待父亲和弟弟归来的那一日,她也得对他们有个交待。
……
“灼灼,该用膳了!”
听到这声儿的同时,姜灼璎也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儿,她划拉着胸鳍开始往上游。
然今日手持瓷匙的人并非那个面善的太监,而是一旁面容肃冷的男人。
姜灼璎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从他人传言再到玉佩再到国公府的探子,更遑论此人对着她也总是一副冷淡漠然的神色。
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绯鲤僵持着待在水里,并未浮出水面,只以脑袋正对着康一心的方向。
“哎?灼灼怎地不探出脑袋来?那便只能将这膳食倒入水”
康一心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着小肥鲤仰着头出了水面,跟昨日一个模样。
可坏就坏在,这灼灼是面朝着他的啊……
这病了一场,认错主了?
康一心接连咳嗽了几声,便听到男人淡然吩咐:“去取些它喜好的物件儿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姜灼璎闻言又沉入了水中,喜好的物件儿?
一尾赤鲤,能有什么喜好的物件儿?
然事实证明,是她目光短浅了。
康一心很快将东西送了来,祁凡从中挑挑拣拣,最终拿起了一只木制的水鸭。
男人将此物至于掌中,又递送到姜灼璎的头顶:“特意命人打造的,能在水中沉浮。”
说完他便将手中的木制水鸭扔在了姜灼璎的眼前。
姜灼璎:“……”
笑话,她并非真正的赤鲤,哪里会对这种小儿才会喜好的东西感兴趣?
不过……这东西都到她跟前了,玩一玩也无伤大雅。
姜灼璎这么想着,又伸出胸鳍去碰了碰这鸭子,水鸭被她推得远离了几分,其余却并无什么动静。
头顶的男人低笑了两声,姜灼璎立即收回了胸鳍。
他能以什么立场笑话她?!
男人一言未发,只伸手将那木制的水鸭推进了水中。
姜灼璎睁大眼瞧见那木鸭里流入了水,再然后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水鸭沉了一半身子入水中,只余另一半的身子浮在水面。
她一眼便知晓这其中的原理,可终是没拗过赤鲤的天性,冲过去用头顶着将这水鸭往缸底推,接着水鸭又晃晃悠悠地浮了起来……
一个来回后,男人将水鸭收了回去,又再一次拿起了瓷匙,眼神中的用意很明显。
吃他喂的东西,便能得到这小玩意儿。
姜灼璎:“……”
肤浅!
男人面色不变,直接将楚一心手持的那托盘里的东西展示给她。
岂止五六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姜灼璎当真大吃了一惊,如此大小的夜明珠,只一颗便是稀世珍宝,应是极难寻得的,他这儿怎会有这么多?
她还愣在原处,楚一心又有了新的猜测:“爷,灼灼近日如此反常,该不会是……”
“嗯?”
男人见水中的绯鲤似是被夜明珠吸引,又从中挑出一颗最大的送至姜灼璎的眼前。
楚一心顿了顿,斟酌道:“灼灼常年形单影只,许是觉得孤单寂寞了?”
姜灼璎:“?”
祁凡咻地沉下脸色,周遭的气息让人生寒。
楚一心忙低头弓腰:“是奴才失言,放眼天下,灼灼自是无鲤能配得上的。”
姜灼璎骤然松了口气,忽觉跟前的二皇子前所未有的顺眼。
为了赶紧将当前的话题转移,姜灼璎往祁凡的方向凑了凑,一口咬住了瓷匙。
“哎哟,祖宗您可别咬伤了嘴!”
二人的注意力当即被眼前的一幕所牵扯,姜灼璎满意了。
待她用完早膳,自己的缸里便多了三颗夜明珠以及方才那只木制的水鸭。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人都已经出去了,姜灼璎来来回回戳着那几颗夜明珠。
若是她每回用膳便能得三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那假以时日……
这桩买卖稳赚不赔呐,总归日后二房的门楣还得靠她来撑着。
青花瓷缸中的肥鲤甩了甩脑袋,她在想些什么呢?
这些夜明珠给了她,她也带不走啊!
再说了,若是细究,这些东西也并非是给她的,给的是那尾真正的赤鲤。
……
一日过去,姜灼璎得了九颗夜明珠,她把它们堆在了一起,在缸底垒成了一座小山丘。
九颗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照得她眼底发亮,可这光线也让她难以入眠。
姜灼璎只能尽量远离,背对着那座夜明珠小山丘,趴在缸底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
姜灼璎发现她垒起的那座山丘不见了!
她的夜明珠一颗也不剩!
她又仰头望向水面,她的水鸭也不见了!
“灼灼,该用膳了。”
水面上又传来了太监细尖的嗓音。
姜灼璎一头雾水往上浮,甫一露出水面便瞧见了那托盘中的夜明珠和水鸭。
她蓦地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男人。
姜灼璎:“!”
他怎能如此无耻?
祁凡故技重施,挑出托盘中的水鸭,让它浮在水面上摇摇摆摆。
姜灼璎气冲冲,转头又沉入了水底,这回是无论楚一心如何说好话赔笑她也没再浮上去。
这二人当她真是鲤呢?
她记性可好了,忘不了!
楚一心见这架势傻了眼,他侧头:“爷?”
“呵,说它成了精还当真未冤枉它。”
男人扔下瓷匙离开,楚一心急忙跟了上去。
姜灼璎气了一会儿便不气了,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应当将早膳用了再发脾气的。
她扯了扯缸底的水草,忽地房门被人推开,一连串的脚步声接连而入,姜灼璎往上浮的同时竖起了耳朵。
很快她便见到一群小厮纷纷围到了她的水缸旁。
“咕噜咕噜咕噜!”
这是要做什么?
姜灼璎心底有些慌,往下游沉到了水底。
“这可如何是好?上回灼灼是没了意识,这回若是想捉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灼璎瞪大了眼,什么?还想要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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