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秋的节气，风吹在脸上很冷，宋跃展开双臂享受着急速坠落时带来的刺激感，同时他也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
数到数字八时，上方传来呼喊声：“周总，不要——”
宋跃感觉到有人以更快的速度掉了下来。
来人是周青。
“阿跃，拉我。”周青说。
宋跃没说话，就那样直勾勾锁着他，一切好像放慢了一样，风声雨声说话声。
周青去拉宋跃，被他收手避开，周青顿时明白了什么，“宋跃，你用自己的安危逼我就范。”
“你这么想我死吗？”
“好，我如你的愿。”
关于这段插曲，是宋跃事先计划好的，包括跳桥的位置，还有周青的出现等等这些都在他的计划中。
他用自己做局，让周青上演一码救人的戏码，本意是想周青掉进海水里，然后溺水消失。
这样，他便可以为宋家报仇。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但宋跃不知道怎么了，当看到海面上溅起水花时，心好像被狠狠拧了一把，胸腔里胀得生疼。
不，以周青的聪慧他不可能看不出端倪，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愿意陪他演这出戏？
难道真如林川讲的那样，周青爱他，一直都深爱着他？
宋跃摇头，不可能，若是周青爱他，又怎么会设计那场车祸让他瘸腿。
一切的一切像是麻绳一样缠绕上宋跃的心，越勒越紧，直到让他眩晕。
下一瞬，他被下方的网子托住，随后又快艇驶来，成功救下他。
宋跃获救了，至于周青，落到了海底最深处。
快艇驶离时，宋跃听到了杂乱的声音，林川正带着人极力搜救周青，十来个潜水员齐齐跳进了海水里。
眨眼消失不见。
来子扶住宋跃轻晃的身体，“阿跃，怎么了？”
宋跃惨白着脸色道：“周青真的掉下去了吗？”
“嗯。”来子说，“我亲眼看到的，周青真的掉下去了。”
他拿出手机，把拍下的视频给宋跃看，“这是周青掉下去的经过。”
宋跃看完，手指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又一阵风浪袭来，手机脱落，掉进了海水里。
他也跟着狠狠踉跄了一下，低喃，“他为什么要跳？为什么？”
“阿跃，这不是你算计好的吗？”来子不太理解宋跃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猜出周青肯定会跳吗？”
是呀，是他猜出的。
而他之所以猜出，则是因为周青不停地在他耳边诉说爱意。
他说爱他。
“但他不应该这样冲动。”猜出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笃定周青会救他，但不该是那般决绝的样子。
周青应该犹豫的。
哪怕几秒也好。
而不是像视频中那样半分犹豫都没有。
“来子，他是不是疯了？”宋跃战栗道。
来子想说，是你们都疯了。
一个爱而不自知故意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一个明知对方故意却又一意孤行为对方赴死。
来子安抚道：“不管怎么样，你们宋家的仇报了，阿跃，你应该开心才对。”
是呀，他应该开心，可是宋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心还好痛。
“可是我——”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宋跃哽噎道，“可是我好难过。”
他抓住来子的手臂，问：“我为什么会难过？”
来子抿抿唇，“阿跃，你也舍不得周青死是不是？”
“不，周青害死的我宋家家破人亡，我怎么可能舍不得。”宋跃摇头，“不是。”
“阿跃，别骗自己了。”来子说，“你早就知道那些事不是周青做的，不是吗？”
“……”宋跃狡辩，“即便不是他做的，但也是他熟悉的人做的，和他脱不得干系。”
“话虽如此，但周青确实没做过。”来子注视着宋跃，“你确实错怪周青了。”
宋跃刚刚得知真相那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幻想症更加严重了，时常陷入在畸形的思想中，认为就是周青害了他家里人。
也不断每天洗脑心理暗示自己，宋家之所以家破人亡皆是周青做的，他要找周青报仇。
不知是不是暗示太多次起了作用，还是其他，渐渐的，他忘了了真相，只留下了自己以为的。
每天都会查看关于周青的事，还伺机寻找着复仇的机会。
直到回国。
与其说是傅宇利用他，不如说是双向利用，傅宇不是什么好人，宋跃也不是。
来子作为旁观者知道一切，却又无力制止。
“阿跃，别想了。”他轻叹一声。
宋跃是不想乱想，可是忍不住，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一些片段，画面里，周青温柔的亲吻他，对他诉说爱意。
阿跃，我爱你……
宋跃抬手捂住耳朵，希望声音能消失，可是任凭他如何做，就是没有。
那三个字，从耳中蔓延到了心里，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周青，周青，为什么你要这样阴魂不散？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宋跃幻想症复发，他一把掐上来子，“周青，我恨你，我恨你。”
来子用力拍打，“阿跃，我是来子，不是周青，阿跃，你醒醒，快醒醒。”
“不，你就是周青，你就是周青。”宋跃狠戾道，“你害了我全家，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
来子见宋跃要带着他跳海，用力挣扎，“阿跃，别乱来，很危险。”
宋跃死都不怕又哪里怕危险，他死死拖住来子，“周青，一起死吧。”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掉进了海里。
来子会游泳，很快浮出水面，宋跃不会，他在水里挣扎，片刻后，双臂垂了下去。
眼前浮现出父兄的脸，他们笑着说：“阿跃，又淘气了，自己不会游泳不知道吗。”
“阿跃，你再这样顽皮兄长可要罚你了。”
“二叔，我是团团，二叔，团团爱你噢。”
“阿跃，妈妈的乖儿子，去哪里玩了，弄了一身泥回来。”
宋跃唇角扬起在扬起，吃力喊道：“爸，妈，大哥，团团。”
四个人朝他挥挥手，“阿跃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话，回去吧。”
转身，他们朝另一处游去。
宋跃伸手去碰触他们，眼前出现一团团火，滔天的火海，他听到了呼喊声。
“阿跃，快跑，快跑。”
“阿跃，记住，活下去。”
“阿跃，跳，快跳。”
隐隐约约，宋跃看到了一扇窗，他爬上去，在火势蔓延前纵身一跳。
……
宋跃醒了，询问才知道，距离那天过去了半个月。
来子见他醒来，凑到床边，拍着胸口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宋跃喉咙干疼，很久后才发出声音，“我怎么在医院？”
“你都不记得了？”来子提醒，“那晚跳海的事没印象了？”
跳海，跳海……
宋跃记起来，他从车上奔下，当着周青的面跳了下去，头一阵疼，他用力摁住，“我想起来了，周青呢？他怎么样？”
“周青他……”来子欲言又止。
宋跃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他到底怎么样？”
“你也知道他从那么高的桥上跳下来不可能活。”来子声音越来越小，“他……”
宋跃一把推开来子，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周青不会死，他不会死。”
来子摁住宋跃的肩膀，“阿跃，阿跃，你清醒，快清醒。”
宋跃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周青不会死，他不会死。他说过的，会永远和我纠缠下去，他怎么会舍得死。”
“你骗我对不对？”
“肯定是你骗我的。”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宋跃推开来子，掀开被子下了床，躺了太久，全身没什么力气，腿一软，倒了下去。
他爬着朝前移动，“我要去找周青，我要去找。”
“阿跃，你醒醒。”来子扶起宋跃，不停用力摇晃，见他还是不清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下一秒，宋跃停止挣扎，他抬眸，和来子的视线对上。
来子：“阿跃，我刚还没说完，周青没死。”
没死没死，他没死。
宋跃问：“他在哪？”
“在加护病房。”来子说，“我带你去看。”
来子找来轮椅，推着宋跃去了加护病房，门打开，宋跃一眼看到了病床上的男人。
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似乎一点生机也看不到，若不是仪器不停响着，宋跃真以为周青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还不醒？”
来子抿抿唇，“在海水里太长时间缺氧，所以——”
“医生怎么说，他会死吗？”
“目前还算稳定。”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确定，要看他的意志力。”
宋跃：“我想和他单独聊聊，来子，你先出去。”
“可是你——”
“我没关系。”
来子离开前把病房门关上。
宋跃注视着周青，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初见，他穿着白色衬衫，西装裤，整个人透着儒雅感，也就是那一眼，他便喜欢上了周青。
后来再见，是他被小混混欺负，周青救了他。
再后来，第三次第四次，不知名的地方总会遇到。
他一直以为那是巧合，直到两人在一起后，他才知道，不是，那是周青故意而为之。
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他曾问过周青，喜欢他什么？
周青说：“喜欢你所有。”
他回：“你看到的我，未必是真实的我，我很坏。”
周青：“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这就是他们的恋爱，很普通，但也很缠绵。
周青会时不时送他礼物，会制造各种浪漫，周青曾说过，他愿意当他一辈子的骑士。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那场车祸中。
周青害死了他最在意的人。
漫长三年里，他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
可是…可是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宋跃捂住头，想甩开火海中的画面，但是不管怎么做，画面一直都有。
他甚至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
那场火是无意中燃起的，因为是深夜，大家都在睡觉，所以火势蔓延后他们才惊醒，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父亲母亲，兄长侄子，都被困在火海中，黑色烟雾笼罩在四周，他想去救他们，但是冲不进去。
胸口传来窒息感，他听到他们说：“阿跃，你别过来。快逃，赶快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宋跃产生了怀疑，难道他家人不是被周青害死的，是被火烧死的。
昏迷前，他看到病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紧紧抱住了他，低语，“阿跃，阿跃，醒醒，醒醒。”
宋跃再次昏迷了。
关于火的记忆更清晰了。
白天他和朋友庆祝生日，晚上回家迟了些，没来得及一起吃蛋糕，他想着明天再吃。
凌晨洗澡时闻到了刺鼻的气息，他拿过睡衣穿好后走出来。
是大哥的住的院子找了火。
宋跃不敢耽搁，急匆匆跑了过去。
佣人告知他楼上不止有大少爷和小少爷还有先生和夫人。
也就是所有人都在。
宋跃弄湿了衣服冲了上去，跌跌撞撞总算上了三楼。
他们在卧室里呼喊，他寻着声音过去，“大哥，大哥。”
还没来得及靠近，火势轰一声冲撞而来，他被挤到了窗户处。
“阿跃，火太大，我们逃不出去了，你听话，快跑。”
再火苗再一次涌上来时，宋跃转身从窗户跳了下去，他的腿就是那时摔断的。
原来，宋家的家毁人亡不是有人蓄意而为，是意外。
*
宋跃感觉到有人在亲他，从额头到唇，每一处都没放过。
他还听到他说：“阿跃，抱歉，瞒了你这么久，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
是周青的声音。
他吻着宋跃的掌心，继续说：“那场大火后，你产生了幻觉，医生交代不能刺激你，我只能顺着你的思绪走，按照你期待的去做。”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你受伤太重，我无法再承受一次。”
眼泪滑落到掌心，好像也洇湿了宋跃的心。
周青哽噎，“傅宇也罢，来子也罢，还有其他人，都是我找来做戏的，阿跃，对不起，我若是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真相。”
“求你醒过来，好吗？”
“求求你了。”
周青哭的不能自已，宋跃缓缓掀开眸，吃力地唤了一声：“阿青。”
周青抬头，一把抱住宋跃，“阿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
宋跃清醒后，分别和来子傅宇见了一面，来子把知道的都告诉给了他，还说：“要不是周青一直找我，我才不会和他演戏骗你，但是阿跃，我们这么做真的都是为你好，你要是实在不能原谅我，就打我吧。”
他拿出皮带，示意宋跃抽他。
宋跃给了他一拳，“以后不许再骗我。”
来子拍着胸脯道：“放心，以后绝不会骗你。”
和傅宇的见面有些不好形容，那天周青也在，见傅宇一直盯着宋跃看，还吃起醋。
“傅总没事可以离开了。”
傅宇：“我和阿跃还没谈完。”
“阿跃要休息了。”周青抱住宋跃，“还有，请傅总改下称呼，唤宋先生。”
叫了三年的阿跃，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傅宇：“阿跃，你说呢？”
阿跃看了眼被周青掐住的侧腰，想起某人吃醋时的模样，忍着笑意说：“傅总，以后还是叫我宋先生吧。”
傅宇听到这里全明白了，点头，“好，宋先生。”
他起身离开。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声。
周青咬着宋跃的侧颈厮磨，“刚你看了傅宇几眼？”
宋跃战栗，“没有。”
“不对，你就是看了，你还笑了。”周青说，“你都没那样对我笑过，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喜欢，”宋跃主动吻上周青，“我只喜欢你。”
“少哄我。”周青梗着脖子说，“我手机里还有你们的亲密照呢。”
“P的。”宋跃解释，“都是假的。”
“假的也不行。”周青霸道道，“你以后只能和我拍合照。”
宋跃点头，“好，只和你拍。”
“现在就拍。”周青抱起宋跃，贴着他耳畔低语，“我要最亲密的那种。”
“怎么个亲密法？”
“严词合缝。”
宋跃摇头，“不行，我累了。”
“没关系，我不累。”周青挑起他下颌，“我来。”
那晚，单单照片拍了两百张，视频也有几十个。
姿势辣眼勾人。
……
半年后，宋跃彻底康复，周青把宋氏集团还给他，“恭喜，宋总。”
宋跃：“同喜，周总。”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周青问。
“什么事？”宋跃装傻。
“领证。”周青说，“宋跃，你不会是想不认账吧。”
宋跃坐到周青腿上，“周总这么恨嫁吗？”
周青捏了把他的翘臀，“是。”
“领证可以，但有件事要说前面。”
“什么事？”
“你要一辈子爱我。”宋跃挑眉。
周青含住他耳垂。
“一辈子哪够。”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爱你。”
永生永世。
纠缠到一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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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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