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闻栀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小棠被朱正濠用浴巾整个包起来，裹得像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栀栀去哪里啦？”
宋决澜朝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跟两人说：“我去找他。”
“行，你去吧，我看着小棠。”朱正濠爽快应了一声。
他蹲下身，语气放得格外温柔：“小棠，哥哥带你去那边的浅水区玩滑梯，好不好呀？”
小棠眨巴了下眼睛，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朱正濠想起上次小棠对他的称呼，沉默了一下，被迫改口：“叔叔带你去玩。”
小棠这才露出一排小白牙，欢快道：“好呀！”
说完，主动攥住他一根手指，一摇一摆地朝旁边的泳池走去。
＊
非休息时间段，员工区域一片静悄悄，看不见几个人影。
宋决澜平时很少来这里，只有一两次来得太早，泳池还在打扫，才在休息室待了一会。
虽然朱正濠特意给他准备了单人休息室，但他还是不习惯来这里休息。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宋决澜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想象着此刻闻栀在做什么。
也许正很有分寸感地坐在那张木椅上，趴在长桌上休息，又或者坐在他的床边，靠着床头小憩。
宋决澜发现，自己心底竟然隐秘地更希望是后者。
走到属于他的那间休息室门口，宋决澜看着虚掩的门，没有立刻推开。
门缝里飘出凉丝丝的冷气，里面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任何声响，就像没有人在一样。
他的手握在金属门把手上，缓缓用力，无声地将门推开一道更宽的缝隙。
目光透过门缝，第一时间投向那张单人铁架床。
上次离开前，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此时正凌乱地堆在床上，中间鼓起一团柔软的弧度。
一条雪白的腿不安分地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蹭在深色的床单上，脚腕纤细，白得晃眼。
宋决澜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转身轻轻关上门，在原地定了片刻，才慢慢靠近那张床。
脚步轻缓，像是怕惊醒什么珍贵的东西。
走到床前，他终于看清了闻栀的样子。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闻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乌黑的发丝散在枕头上。
那张漂亮的脸颊因为熟睡透着粉晕，长睫安静地垂着，淡粉色的唇瓣微张，呼吸绵长，看起来毫无防备。
宋决澜在床边轻轻蹲下，不受控制地凑近了些，深沉的目光从那卷翘的睫毛，一寸寸移到那看起来无比柔软的唇瓣。
即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那张脸依旧精致完美，挑不出任何瑕疵。
一股淡淡的甜香飘到鼻尖，混合着他床铺上原本的气息，仿佛两人的味道缠绕在了一起。
宋决澜的喉结轻轻滚动，心底深处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冲动。
他也不知道那股冲动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闻栀染上他的味道这件事，让他心情很好。
床上，闻栀仍然无知无觉地沉睡着，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宋决澜垂眼凝视着那张睡颜，突然想起之前就存在于脑海中的一个念头。
他搭在床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还是没忍住，朝床上沉睡的人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离那张白皙的脸越来越近，最后，轻轻戳在了那白软细腻的脸颊软肉上。
柔软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浑身一僵，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戳出一个浅浅凹陷的脸。
比他想象得还要软。
闻栀漂亮的眉眼轻轻皱了下，嘴里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小棠，别闹……”
宋决澜猛地收回了手。
寂静无声的休息室里，突然响起一道扰人的噪音。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会，才发觉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离床铺远了点，像是怕床上的人被自己的心跳声吵醒。
指尖还残留着酥麻的感觉，宋决澜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有点越界。
闻栀是他学员的父亲，他不应该这么没分寸。
想到这，心底莫名地冒出一阵微妙的失落感，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刚才还飘在云端的心情，忽然又沉到了水底。
宋决澜离床铺远了点，在椅子上坐下，试图冷静下来。
也许他会感到失落，只是因为发现自己跟闻栀的距离太远，到现在，都还只是教练和学员家长的关系。
他想跟闻栀关系变好，变得亲近。
最好，能够成为朋友。
就像他跟朱正濠那样的朋友。
想明白这点后，宋决澜的目光才再次光明正大地投向了床上的人。
那张睡颜依旧恬静乖巧，完全不知道同一个房间里的人，刚经历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这片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几声急促的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格外刺耳。
闻栀纤长的眼睫颤了几下，蹙起眉头，眼看就要被吵醒。
宋决澜的身体先大脑一步采取行动，两步跨到床前，拿起枕头边不停震动的手机，动作迅速地按下静音键。
烦人的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手机屏幕还亮着。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屏幕，只见刚才不停弹消息的是一个群，群名是一个像门牌号一样的数字。
[303]
最后一条消息，是群里某人发的一个游戏活动链接。
这款游戏国民度很高，宋决澜以前也被朋友拉着玩过，但进入高三后就没什么空闲时间打游戏，已经很久没碰了。
他把手机放回原位，还在思索着刚才看到的那条消息。
闻栀也喜欢打游戏？
他看得出来，闻栀跟他们的年龄差不多，就算已经早早当了父亲，会喜欢年轻人爱玩的游戏也很正常。
虽然宋决澜没有过主动接近别人的经历，从来都是别人想方设法接近他。
但他也知道，想跟一个人拉近距离，一起打游戏是很好的方法之一。
宋决澜默默把这点记在心里。
晚霞爬上天际时，闻栀才悠悠转醒。
他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爽的气息。
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午觉了。
眼前一片灰蒙蒙，窗外的落日余晖只照亮房间里一小片地方，在光线照不到的暗处，立着一道高大沉默的黑影。
闻栀懵了一下，睡意瞬间被吓跑。
这是哪儿？
忽然，黑暗中那道黑影动了，迈开长腿走到墙边。
“啪嗒”一声，头顶的灯亮起，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简单的休息室，而休息室的主人正站在床边，垂眼看着他。
闻栀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了宋决澜的休息室，打算小睡一会，没想到竟是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鞋，有些尴尬地问：“怎么不叫醒我？”
宋决澜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我看你好像很累。”
不然也不会睡得那么沉，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闻栀不好意思说自己午觉向来很能睡，上学时只要下午没课，就能在宿舍里睡到晚上。
他转移话题：“小棠呢？”
“我朋友带着他在浅水区玩。”
“麻烦你们了，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闻栀整理了一下衣摆，快步走向门口，刚要推门出去，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伸过来，在他头顶很轻地按了下，将翘起的一撮黑发按了下去。
“……谢谢。”闻栀的脚步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快步走了出去。
小棠果然在浅水区玩得正开心。
那里有供儿童玩耍的滑梯和玩具，跟一个小型的水上乐园差不多，一群小孩正蹲在滑梯上叽叽喳喳。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正在玩水的小棠立刻抬起头，望向泳池边。
看到闻栀终于出现，他毫不犹豫地跟自己的新朋友道别，迈着小短腿跑到滑梯上，小屁股往下一坐，“咻”地一下滑到了闻栀面前。
“栀栀，你好慢呀！”小棠撅着嘴巴抱怨，“那个叔叔说，你在决澜哥哥床上睡觉觉，睡了好久好久。”
闻栀：“……”
身后跟来的宋决澜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闻栀边用浴巾把小棠裹起来，边跟小棠解释自己睡过头了，带着他准备离开。
“今天谢谢你。”临走前，闻栀又看向宋决澜，语气有些歉意。
占用了宋决澜的床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对方的时间。
“没什么。”宋决澜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却想起自己在休息室对闻栀做过的事，一只手下意识背在了身后。
＊
吃完晚饭，闻栀才看到宿舍群里的一连串消息。
他们经常玩的那款游戏出了个活动，需要其他人点击链接助力，才能获得活动积分。
舍友们都把活动链接发在了群里，几个人互相助力，就差他还没有点进去了。
闻栀一边开电脑，一边点开那些链接，帮每个舍友都点了助力。
刚打开游戏，他就被舍友拉进了队伍，随意扫了一眼，却发现除了两个舍友外，队伍里还有个陌生的头像。
队伍语音里传出一个聒噪的声音：“……不服的话，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咦，闻栀来了？”
认出这是谁的声音，闻栀很轻地皱了下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同时，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打，在宿舍群里发出一句话。
闻栀：[怎么回事？]
丁明俊和何津立刻发来一串语音，给他解释为什么孙荣涛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今天下午打游戏打得好好的，孙荣涛突然跳出来说要跟他们单挑，要是他们输了的话，晚上组队就得带上他。
一开始他们还不想理会，但孙荣涛那孙子不停地弹消息，各种挑衅，成功激怒了两人。
结果自然是两人惨败。
于是现在，孙荣涛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队伍里。
闻栀听完前因后果，又抬眼看向队伍里那个花里胡哨的头像，秀气的眉毛皱得更紧。
他跟孙荣涛其实不熟，之所以对这个人有些反感，是因为去年的时候，孙荣涛跟他表白，被他拒绝了。
他拒绝过的人很多，孙荣涛并不算特别，但孙荣涛就住在他们隔壁宿舍，被他拒绝之后，还经常想方设法骚扰他。
这些事他的舍友并不知情，他也不打算跟他们提起，免得矛盾闹大。
队伍里还差一个人才能开游戏，在等待过程中，耳机里不断传来孙荣涛烦人的絮叨。
闻栀把耳机取下来挂在脖子上，拆了个棒棒糖放进嘴里，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下微信。
这一看手机，才发现几分钟前，宋决澜发来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一个熟悉的游戏活动链接，他刚才帮舍友点过几次，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第二条消息，就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宋决澜：[发错了]
闻栀顺手点开那条链接，帮宋决澜点了助力。
也许是等得太无聊，他的目光在聊天界面停留片刻，慢吞吞打出一行字。
闻栀：[你也玩这个游戏吗？]
他还以为像宋决澜这样性格的人，肯定对游戏不感兴趣。
对方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宋决澜：[嗯]
电脑上，他们的队伍还没凑齐五个人，孙荣涛的麦克风图标仍然亮着，取下耳机也能听见他聒噪的声音。
闻栀的视线在那个空位上顿了顿，低下头，盯着那个简短的回复，又鬼使神差发过去一条消息。
闻栀：[来一把吗]
虽然他的两个舍友都在队伍里，但他也不怎么担心会被戳穿，因为有外人在队里时，他们都不会闲聊生活上的事。
下一秒，宋决澜就发过来一串好友编码。
秒回的速度让闻栀愣了一下。
他在游戏里输入那串好友编码，点击申请好友，也被迅速地通过了。
加上好友后，闻栀在好友列表里找到那个简约的头像，点下邀请按钮。
耳机里，孙荣涛还在得意洋洋地指挥：“闻栀，你等会跟好我就行了，保证带你赢——”
话音还未落下，队伍消息里突然弹出一行字。
——玩家S已进入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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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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