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栀呆呆地立在原地，两人的对话在脑袋里回荡。
父子俩……
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他吗？
闻栀缓缓转过头，跟同样懵懵懂懂的小棠对上视线。
这小团子看起来像是他生的？
虽然他们长得确实很像，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说，小棠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几乎就是他的缩小版。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把小棠当成他生的吧？
他还是个正值青春的大学生，能生得出这么个小东西吗？
闻栀伸出手指，默默算了一下自己跟小棠的年龄差。
好吧，还真能。
可是为什么宋决澜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闻栀轻轻皱了皱鼻子，还是想不通。
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发现那两人回过头，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闻先生？”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闻栀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抱着小棠的手一抖，随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托住。
那只手还带着些许水里的凉意，指骨修长，掌心宽厚，轻轻握在他的小臂上。
他抬起头，撞入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在那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另一边，朱正濠也正用懊恼又紧张的眼神看着他，想过来搭话又有些犹豫。
闻栀对这两人的反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又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
——只有他们父子俩一起生活。
合着在宋决澜的认知里，他还是个未婚先育的单亲爸爸？
闻栀握了握拳，觉得有必要把这些误会解释清楚。
这也太毁人清白了！
“我没事。”闻栀站稳身子，为自己澄清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那个……你们刚才说，宋教练只收了一个学员，是什么意思？”
宋决澜的神情出现一丝不自然，下意识避开那双清亮的眸子，也不知道此时的心虚从何而来。
这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的手还扶在闻栀小臂上没松开，细腻柔软的肌肤贴着掌心，在他肤色的衬托下更显白皙，像一段嫩生生的藕。
他立刻松开手，垂下后不自觉地攥了攥，总觉得掌心接触到闻栀的那块地方一片滚烫。
朱正濠见那高大身影垂着头站在闻栀面前，一声不吭，在心里连连摇头。
就算再不善言辞，在这种时候也不能沉默啊，也不知道闻栀刚才听到了多少，要是误会他们想骗单亲爸爸的钱可怎么办。
朱正濠赶紧上前一步，笑着替宋决澜解释道：“是这样的，宋教练只是我们这儿的兼职，上班的时间不多，只够带一个学员，正好他觉得小棠跟他合得来，所以就只收了他这一个学员。”
不管闻栀刚才听到了什么，这套说法都比较好接受，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闻栀抬起眼睫，目光飞快地在宋决澜的脸上扫了一下。
他知道朱正濠说的不是实话，刚才他明明听到宋决澜说，是因为看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现在想想，来游泳馆报名的那天，宋决澜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似乎对课程方面的事不太了解。
后来他提出加微信，宋决澜也是犹豫了一下才同意。
原来那个时候，宋决澜是出于同情，才临时答应来教小棠基础课。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宋决澜，他其实是小棠的哥哥，而且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悲惨的过去，只是一个有点可怜的大学生。
那么，宋决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收回同情，顺便让他们换个教练。
闻栀想了想那长达两个月的游泳课，又想了想接下来的两个月，都看不到养眼的帅脸和肌肉。
稍微一权衡，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清白没那么重要了。
澄清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闻栀低下头，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透出几分脆弱。
他声音低了些，听不出情绪：“原来是这样。”
宋决澜的眉眼很轻地皱了下，没有否认朱正濠的话。
闻栀不再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停留，想起自己折返回来的真正目的。
“对了，小棠的泳帽好像不见了，你们有看到吗？”
朱正濠松了口气，立刻接话：“是那个印着佩奇的黄色泳帽吗？刚才在泳池里漂着，我给捞上来了。”
被闻栀抱着的小棠立刻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确认：“是佩奇！”
朱正濠笑着摸了摸那颗小脑袋：“好，我去给你拿。”
说完，就转身朝储物柜的方向走去。
闻栀抱着小棠在原地站了太久，手臂酸软，有些抱不动怀里的小团子，稍微往下滑了几厘米。
没想到就这么个小动作，也被旁边的宋决澜注意到了。
“我来吧。”宋决澜朝闻栀伸出手。
他刚从水里上来，身上随意套了件黑色短袖，被水打湿的布料贴在他紧实的肌肉上，轮廓分明。
闻栀还没反应过来，小棠就歪斜身子，动作自然地抱住了宋决澜的脖子，手脚并用地往宋决澜身上爬。
宋决澜显然没怎么抱过小孩，接住小棠的动作有几分生硬，但还是稳稳地抱住了。
小棠攥着宋决澜的领口，把脑袋靠在更宽阔的肩膀上，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
闻栀也没想到小棠的动作这么快，转眼就爬到了宋决澜身上，只能道了声谢。
一想到宋决澜对他们这么好，都是出于同情，他就有些心虚。
但转念一想，两个月后课程结束，他跟宋决澜就再也不会见面，也没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再说，他从来都没有跟宋决澜说过自己是单亲爸爸，一切都只是宋决澜的猜测而已。
朱正濠拿着泳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决澜手里抱着小团子，而旁边的闻栀，正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目光注视着二人，场面奇异的和谐。
就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头，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出脑海。
朱正濠大步走过去，把手里的泳帽递给小棠：“是这个吗？”
“嗯嗯！”小棠接过泳帽，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脆生生道，“谢谢叔叔。”
朱正濠：“……”
为什么宋决澜是哥哥，他就是叔叔？
拿到泳帽后，闻栀没有在这里多停留，跟两人道别后就带着小棠离开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有些匆忙。
走出游泳馆大门，闻栀才悄悄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
虽然他跟宋决澜相处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好混过去。
毕竟母胎单身的大学生，跟未婚先育的单亲爸爸，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没有信心能瞒住宋决澜。
如果半途宋决澜知道了真相，一定会生气。
闻栀犹豫地低下头，看了旁边的小棠一眼。
要不要让小棠跟他一起瞒着宋决澜？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在心里拼命摇头。
他不能教小孩撒谎。
虽然小棠很聪明，会好好地配合他，但这不是带坏小孩嘛。
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让小棠学会撒谎。
一阵微风拂过面颊，带来几分清凉，闻栀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白皙的下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跟小棠提这件事。
如果哪天小棠在宋决澜那里说漏了嘴，他再好好跟宋决澜解释道歉。
当然，要是能顺利瞒过这两个月就更好了。
想得开是一回事，但突然得知自己在别人眼中一直是单亲爸爸的形象，还是让闻栀有点难以接受。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晚饭也没什么胃口，就连跟舍友打游戏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虽然他走不走神的技术都差不多，但其他人还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舍友方文修没有立刻开下一把游戏，在游戏语音里关切地问了一句：“小栀，遇到什么事了吗？”
闻栀托着腮，鼠标在屏幕上乱点，在组队消息里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情：“没……”
刚想应付过去，他突然想起，最开始用单亲爸爸调侃他的，就是另外两个舍友。
他一下坐直身子，抿起唇角，对着麦克风喊那两个舍友的名字，问：“你们真觉得我像单亲爸爸？”
被点名的丁明俊和何津一愣，脑子求生欲极强地转动起来。
“其实……也不像，你嫩得跟高中生一样，一看就不是有孩子的人。”
“没错，而且你看起来就……就像很会读书的人，怎么可能搞未婚先育那一套。”何津把“很乖”两个字吞回去，换了个拍闻栀马屁的形容。
闻栀脸上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显然被两个舍友哄得很满意。
“但是怎么说呢，你身上有一种气场——”丁明俊回忆着之前有一次，闻栀带着弟弟来宿舍玩的情景。
虽然闻栀跟弟弟的相处很正常，但闻栀属于低精力的人，带小孩五分钟就累了，漂亮的眼里总盛着淡淡的倦意。
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易碎感。
还有那张过于昳丽的脸。
何津也想到了那一次，努力描述：“嗯……我也说不上来，有点像——”
队伍语音里静了片刻，响起丁明俊和何津不怕死的、异口同声的声音。
“——小寡夫。”
闻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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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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