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歇,林锦和裹着浴袍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热气和沐浴乳的淡淡花香。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眼神有些空茫。
第二天傍晚,林锦和接到一个电话。是夏妍,她少年时代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她们很久没见了。
约见的地方是一家格调轻松的酒吧,灯光昏暗,音乐舒缓。林锦和到的时候,夏妍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朝她挥了挥手。林锦和走过去,夏妍已经打量她全身几个来回。
“啧,越来越有范儿了,钱果然养人。”夏妍笑着,语气熟稔地带着点调侃,眼神却锐利,“看来徐阿姨把你养得真好。”她话里有话,
林锦和淡淡一笑,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好久不见,夏妍。”
两人聊了些近况,大学里的琐事,共同认识的几个人的八卦,气氛看似轻松。夏妍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抓住了林锦和放在桌面的手腕。她的动作有些突然,力道不轻。
林锦和下意识想抽回,但夏妍捏得很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腕上那串新戴上的细链手串。手串精致却普通,月光石的成色也算不上最好,甚至透着一种朴拙的气息,与林锦和如今周身那种被金钱蕴养出来的精致感并不相配。
“什么时候买的?”夏妍挑眉,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珠子,语气带着探究,“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看进林锦和眼里,带着一丝了然的戏谑:“怎么,是不是又被什么廉价的爱缠住了?”
“廉价的爱”——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林锦和记忆的某个角落。那些轻易开始、又轻易结束的恋情;那些女孩带着好奇、同情或冲动靠近她,给予的感情热烈却短暂,如同廉价饰品,光亮一时,却很快褪色,经不起推敲。
林锦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夏妍的指尖恰好触碰到手串下那几个颜色极淡的圆形疤痕。微凸的、粗糙的触感,与光滑冰凉的珠串形成奇异对比。
这一触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她眼前蓦地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总是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烟,迷醉又欣赏地摩挲着自己手腕上、颈项间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那些首饰价值不菲,是某个男人短暂的宠爱的证明。那个女人,她的母亲,热爱这些华美的石头和金属,仿佛它们能填补她内心的某种空洞。
而下一秒,同样是那只戴着奢华手链的手,会毫无预兆地挥过来,在她脸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楚。或者,那支燃着的烟,会毫不留情地摁灭在她细嫩的胳膊上,伴随着母亲扭曲痛苦的面容和歇斯底里的咒骂,留下一个个灼痛的烙印,复杂的情绪瞬间汹涌而来,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恐惧,依赖,心疼……
这些情绪在她眼中飞快地掠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她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拉了下宽松的袖子,恰到好处地手链,也遮住了那些疤痕。
“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看着别致就买了。”林锦和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轻淡,“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你想多了。”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底翻腾的浊浪。
夏妍看着她,似乎想从她完美无缺的表情里找出丝毫裂缝,但最终只是笑了笑,靠回椅背,换了个话题:“也是,你现在可是左家的座上宾了,眼光自然该高了。”
林锦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摩挲着酒杯冰凉的杯壁,指腹下的触感,恍惚间就像是那微凉的珠串。
廉价的爱?或许吧。但那些以爱为名留下的灼痛伤痕,却一点也不廉价,它们昂贵地刻在她的骨头上,提醒着她某些她拼命想摆脱却又无法真正逃离的东西。
而她手腕上这串并不完美的手链,究竟是因为它的“别致”,还是因为它隐约勾起的、关于那个疯狂又可怜的女人的一丝复杂念想?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林锦和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那颗月光石珠子。清吧昏黄的灯光掠过,流淌出一抹幽蓝伴白的、柔和而神秘的晕彩。这光晕并不璀璨,却有一种吸力,让她一时怔忪。
这抹光……让她莫名想到了左相雨。
夏妍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模糊地传来:“……左家啊,那种人家深不见底。我听说他们早年发家手段狠着呢,听说现在也是,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哼,弄死个把人,估计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自然有人抢着擦屁股。锦和,你跟那种人打交道,可得万分小心,别被那层金粉给唬住了……”
夏妍的语气带着一种对豪门秘辛兴奋的揣测,喋喋不休地灌输着她的“见解”。
然而此刻,这些话语在林锦和耳中却变了调。它们没有让她更加警惕左家,反而奇异地与左相雨给她的感觉重叠了。
左相雨确实像夏妍描述的那样,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冰冷的美丽和漠然。
“廉价的爱…”她自己琢磨这几个字的意思。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自然而然的觉得,左相雨送的东西,即便它看起来并不炫目,也不可能是廉价的,那么…爱呢?
左相雨的爱…
她想起左相雨的那双眼睛。颜色像是冬日清晨结着薄冰的湖面,当光线落在上面时,会泛起细碎的光点,像是阳光在冰面上跳跃。但那双眼睛总是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看不透底下藏着什么。
试图想象这双眼睛流露出爱意,就像试图想象冰雪会温暖,或是月光会灼热。那双眼眸太清澈,太冷静,仿佛从来就不会为任何人事物泛起波澜。
她摇摇脑袋,似乎把想象摇散。
“喂?锦和?你有没有在听啊?”夏妍提高了声音,不满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锦和蓦地回神,抬起眼,眸中所有复杂的情绪已被妥善收敛,只余下一片浅淡的、略带歉意的笑意:“听着呢。你说得对,我会小心的。”
她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让她更加清醒。
她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月光石在昏暗光线下再次流转过一抹幽微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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