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凤栖宫的白玉阶上落满白梅。女帝登基时颁下诏书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开科取士那日,无数红妆巾帼踏入贡院,笔尖落下的墨痕,皆是改写千年陈规的力量。
金銮殿上,蟠龙柱间萦绕着袅袅檀香。林芸瑶身着素色襦裙,青丝简单挽成发髻,在满殿朱紫间更显清雅出尘。当她接过内侍递来的黄绫诏书时,指尖微微发颤——这张薄薄的诏书,承载着她多年苦读的夙愿。
“林卿家年纪轻轻便得十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帝凤眸含笑看着林芸瑶,笑容却未达眼底,指尖轻点御案,“不知你更想在何处施展才华?”
林芸瑶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朗声道:“臣自幼生长于长江之畔,深知水患之苦。若陛下不弃,臣愿投身水利,为万民谋福。”话音落下,殿内传来轻微的骚动,有臣子忍不住交头接耳,显然对女子治水一事心存疑虑。
女帝赵妍曦却抚掌而笑,眼中满是激赏:“好!长江水患绵延百年,历任官员皆束手无策。”她起身走下玉阶,凤袍上的金线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朕命你先呈上一份长江水利报告,若切实可行,便将这治水重任交托于你。”
三日后,林芸瑶捧着厚厚一摞书卷踏入御书房。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心血:从上游三峡的地形勘测,到中下游的河道疏浚;从历代治水典籍的利弊分析,到自创的"分水闸"设计图。女帝逐字逐句翻阅,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提笔批注。
“这个'束水冲沙'之法...可有实证?”女帝指着一处批注,目光灼灼。
林芸瑶不慌不忙展开一幅羊皮卷,上面标满了长江沿岸的水文数据:“臣和父亲曾实地长江考察过,发现江水流速与泥沙沉积息息相关。若在关键河段修建堤坝束水,可借水力冲走河底淤泥。”她又取出个精巧的木制模型,“这是臣设计的分水闸,能根据水位高低自动调节水量。”
女帝摩挲着模型上的齿轮,眼中笑意渐浓:“好,好!朕果然没看错人!明日早朝,朕便昭告天下——任命林芸瑶为都水监丞,总领长江治水事务!”
女帝说完又看着林芸瑶意有所指说:“真没想到你会来参加科举,还要做水监丞。”
林芸瑶随即跪地说:“陛下,我本无意再出现在您和萧亲王面前,只是陛下开恩科,我学的那些,总不想荒废。若能为百姓
为陛下尽我的小小能力,就死而无憾。我对萧凌清再无念想,请陛下放心。”
女帝扶起她说:“朕信你!”
窗外,暮色渐浓,林芸瑶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忽然想起当年在公主府偏殿时的茫然无措。如今,她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路,而长江的涛声,将成为她此生最壮丽的诗篇。
夜色如墨,赵妍曦刚沐浴完毕倚在紫檀榻上。凌清连忙过来替她捏着肩膀,忽然听她幽幽开口:“今日朝堂上,你那故人竟中了恩科十甲。”
凌清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节奏:“臣听说她了,倒是不负这些年的苦读钻研水事。”
赵妍曦猛地转身,凤目微眯:“你对她倒是了解怎么清楚。她主动请缨治理长江水患,朕已封她为都水监丞。往后,你们难免要打交道,你见了她,莫要多说无关紧要的话。”
“陛下这是信不过臣?”凌清无奈地笑,眼底却含着三分促狭,“如今不过是同僚罢了。倒是陛下,堂堂一国之君,怎学得市井妇人拈酸吃醋?”
“放肆!”赵妍曦佯怒,却掩不住唇角笑意,“你当年亲口说拒了我的婚事迎娶林芸瑶,那时满城风言风语都说你是为了她。如今她入朝为官,朕自然要防着些。”
“原来陛下是为了这个。”凌清屈指弹了弹她额头,宠溺道,“我们在一起多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臣的一颗心,早被陛下勾了去,旁人如何能夺?”
赵妍曦脸颊微热,别过脸轻哼一声:“油嘴滑舌。不过你也盯着点工部,若是有人敢刁难她治水,朕饶不了他们。”
“遵命。”凌清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夜深了,陛下该安歇了。”
帐幔轻垂,烛火摇曳,将相拥的身影映在纱帐上。
凌清刚要用内力吹灯,手腕却被赵妍曦攥住,力道不算重,带着几分不肯撒手的执拗。
凌清重新坐下,指尖顺着她的发尾滑到腰间,将人揽得更近了
赵妍曦往她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她颈间的皂角香,轻笑出声:“别灭灯,让你好好看看谁是你的妻子......”话音未落,已被凌清捏住下巴轻轻抬起,温热的呼吸拂在唇上。凌清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吻落时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辗转的缱绻,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赵妍曦起初还绷着些微矜持,很快便卸了所有防备,抬手环住她的脖颈,指尖深深陷进凌清后背的衣料里。帐外的更漏滴答作响,帐内的呼吸却渐渐交融,烛火被夜风吹得晃了晃,终究是灭了,只留月光从窗棂挤进来,照见交缠的衣袂落在榻边。
凌清放缓了动作,额头抵着她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泛红的眼角:“还吃醋吗?”
赵妍曦眼睫轻颤,摇了摇头,忽然咬了咬她的唇角,带着点报复似的力道:“谁让你总惹朕。”话虽如此,手臂却收得更紧,将脸埋在她胸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找到了最安稳的归处。
凌清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拢了拢滑落的锦被:“安分些,明日还要早朝。”
“不要。”赵妍曦耍赖似的往她怀里钻,“做女帝太辛苦,只有抱着你才觉得踏实。”
夜渐渐深了,殿内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凌清抱着怀里温软的人,感受着她渐渐平稳的气息,唇角始终扬着浅浅的笑意。窗外的月光移过雕花窗棂,静静覆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安宁,锁进漫漫长夜里。
汴京酒楼雅间里的熏香是清淡的雨前龙井,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凌清执壶的手顿在半空,青瓷茶壶的嘴悬在白瓷杯上方,几滴茶水坠在杯沿,晕开浅浅的湿痕。
她抬眼看向林芸瑶,她正垂眸望着杯底舒展的茶叶,鬓边一支素银簪子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当年初见时,她总文静忧伤,像怕人碰碎的琉璃。那时笑起好似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可此刻她眉峰微敛,下颌线比记忆里清瘦却也更利落,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水过石穿的沉静。
“是我唐突了,贸然约你来此。”凌清将茶壶放回案上,指尖摩挲着微凉的壶身,“这些年只当你还在江南闭门读书,竟不知你早已不是困在庭院里的人。”
林芸瑶抬眸,目光撞进她眼底。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眸子,如今染了亲王的沉稳,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歉疚。她忽然笑了,是极淡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江面时掠起的涟漪:“萧亲王不必介怀。当年事情已了,原是觉得前路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如今幸得女帝看重,长江的水患在前,万民的生计在肩,我心里亮堂得很,自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伸手推开半扇窗,暮色里的汴京城渐次亮起灯火,远处御街的轮廓在朦胧月色中若隐若现。“臣如今是都水监丞,眼里心里只有堤坝、水文、泥沙。至于过去的事,早随江水流走了。”
凌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凤栖宫的方向,那里灯火最盛,像嵌在夜幕里的星辰。凌清明白,赵妍曦信她是真的,她放下也是真的。这世间并非所有未竟的情愫都要纠缠,有些人各自奔赴不同的山海,反倒成了彼此最体面的结局。
“既如此,”凌清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叩了叩,“那便以同僚之礼,敬林监丞一杯。长江治水不易,工部那些老顽固惯会拿章程压人,若遇着难处,不必客气。”
林芸瑶举杯相碰,清脆的碰撞声在雅间里荡开。“多谢亲王。但臣的本事,不是靠旁人护着的。”她仰头饮尽杯中茶,茶味微苦,回甘却清冽,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就算她不甘,她的心从未改变,又能如何]。
“告辞了。明日还要去都水监清点典籍,不便久留。” 她起身行礼,转身时裙摆扫过案角,带落一片刚从窗外飘进来的槐花瓣。凌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那背影挺直如松,再没有半分当年在书房里说“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时的患得患失。
她重新斟了杯茶,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低笑一声。赵妍曦总说她记挂着旧人,却不知有些人一旦找到自己的江河,便再也不是谁的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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