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说！”
英语老师许吕的声音像一枚针，刺破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空气。所有看好戏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窗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生身上。
林说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从那本厚厚的、晦涩难懂的英文读物上移开，草草瞥了眼黑板，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被叫名字的不是她。
“都别看她，好好学你们的。林说，下课来找我。”
林说继续看那本书，一目十行地扫着上面的内容。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她已经看完了四分之一。
“都抓紧时间，离中考还有几个月！除去放假，你们在学校还能有几天！”许吕推了推眼镜，恨铁不成钢道，“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吗！看看人家一班二班，次次都是高分，人家骄傲过吗，在课上有不积极过吗！”
她明显意有所指。他们班有个次次级部前十，压了一班二班大多数人一头的男生，他晚上不知道熬夜到几点，每次课上了不到一半就开始睡。碰巧今天的内容少，许吕才有了时间说教这个古怪的学生。
但她刚刚说了林说。即使知道她这次批评的是那位怪人，大家还是忍不住觉得她说的就是林说。
似乎只是过了一个假期，又或只是经历了一次考试，林说再也没有得过第一，现在甚至是级部吊车尾的水平。
曾经，级部哪个人不想当林说，门门都是第一；而现在，又有哪个人不同情她。教过她的老师常常叹气，惋惜这样一个好苗子彻彻底底地枯萎了。
下课铃毫无预兆地响起，睡觉的还在睡，许吕则在气自己白费功夫。她收拾完教辅，迈出了三班的大门。过了不久，她隐隐约约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站定回头，果不其然，是她和其他老师曾经最看好的学生，林说。
她将教辅“啪嗒”地扔在办公桌上，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懒洋洋的女孩：“告诉老师，英语课上看的是什么书？”
“我小叔送给我的，说要用这本书来警醒我不要甘于眼前的平庸。”林说半真半假地回答。
“你小叔？”许吕想了想，脑袋里突然蹦出了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身影。上次家长会结束后，她当时本来想和对方好好聊聊，但是一开完会她就被家长们堵住了，等到忙完以后再去寻找，那个青年早已不见踪影。
林说“嗯”了声，“他说我太让他丢人，所以家长会一结束就离开了。老师您不记得很正常。”
许吕：“我没忘。林说，刚好我今天聊到了这个事，你也该好好想想了。是继续放任自己，还是回到正常水平？要知道，以前我们还能纵容你，现在中考真的不远了，这是你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林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听见“林说”这两个字纷纷投来了目光。他们大多都是教了这一级部快三年的老师，即使有几个只带毕业班的老师，也早已经被他们科普过林说其人。
“老师，预备铃响了。”林说打断了许吕的喋喋不休，微笑。
“你先回去吧，”许吕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摆摆手就让她走了。办公室几个看热闹的老师哪里没看清楚林说这期间的状态，她压根儿就没怎么听。
林说微微低头将门推开，与门外刚要敲门的男生轻撞了一下，男生见是她，有些尴尬。林说看他一眼，懒懒侧身，让他先过。
男生放下手，怀抱着一小摞作业本，小声道：“多谢。”
“哈。”林说走远了后回头，见虚掩着的门后，他汇报工作的身影，莫名笑了一声。
一班第一啊。
下节课是体育，三班的老师特别人性化，尽管体育中考已经过了，但他们没有借着中考任务紧的说法来占课。林说走到三班门口时，见里面除了睡觉的学霸，全都跑光了。
她一言不发地靠在走廊窗边的栅栏上，看远处操场上的几个班活泼热切的样子。
春风轻拂，枝丫与新叶在墙边磨出沙沙的声响，有荫之处，都充斥着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说没什么朋友。入学时她凭借自己的性格倒是交了几个不错的小伙伴，但随着摸底考的到来，她被分到了一班后，和那些小伙伴也没什么联系了。
一班也不是死读书的班级，相反，每个同学都喜欢热闹，性格又活泼又开朗，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能聊得来的同伴。
她尴尬，也不主动，因而形成了恶性循环。渐渐地也被传说高冷，所以大家都认为，林神不可近身。
名声越传越远，性格也同样。尽管校内大部分人都在光荣榜上见过这副好相貌，可谁也不敢跟她说一句话，包括学习上的疑问。
林说原本不是那样的人，但久而久之，在其他同学之间的暗示和避讳下，哪里不明白自己是被孤立了？最开始的几天，她极度懊恼，但随着时间的流动，这点难过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也懒得解释什么。
今晚上秦家三口要来他们家做客。林说想，七点新出的游戏可能没办法抢先玩了。
周常锐搬着作业经过林说身边时，往三班教室内看了眼，见只有“教皇”之称的王鹏泽在里面。
“你们班人呢？”周常锐疑问道。
“体育。”林说没有回头。
周常锐顺着她的视线朝操场看过去，问道：“那……你不去吗？”
林说闻言，笑了声：“快上课了。”
话音刚落，正式铃声就响了。周常锐的自觉性让他难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聊下去。他抱着那摞作业本，对林说道了声再见。
林说嗯了声，肘部顶在栏杆上，挥了挥手。
体育老师姗姗来迟，象征性地让体委聚集大家整了整队，做了点准备活动，就解散让大家都去玩了。最近初三能上体育课的只有几个班，所以三班的同学看着同一节上体育的初一初二的学生，不免有点唏嘘。
“遥想朕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成绩灰飞烟灭。”三班最近大考的第二名揽着好友的肩，唉声叹气，“朝气蓬勃，丝毫不懂初三的苦恶，如今想来，惟有泪沾裳。”
“陛下这初中学业还没结束，就学上高中的内容了，这成绩灰飞烟灭的可真叫臣妾好生佩服啊。”她的好友咬牙切齿。
“说起这个……我听说，初二的年级第一拿了几个省联合组织的那个什么奥数初中部一等奖？”期中第二摸了摸下巴，心生向往。
“你还关注起这个了？如果是真的，咱们这偏远小城市，或者说咱们这个省本身就不是什么竞赛大省，能养出这么个学霸，属实厉害。”
“哎，你可真别说，我初一的时候去学工处，还见过林神的资料呢，我去，我扫了那么一眼就震惊到了，刚上初中的小孩，有一堆艺术和竞赛类的奖项证书……你猜学工处突然拿出林神资料干啥？”
“干啥。”
“你绝对猜不到，她要去参加全国竞赛！我当初问一班二班的朋友竞赛的事，他们都一概不知，也就是说，这事儿只有林神和老师们知道！”
朋友渐渐正色：“那林神得奖了吗？”
期中第二骄傲摆手：“当然！当时的林神，那可是谁挡杀谁！我后续悄悄去问咱数学老师，她让我别告诉别人，我就一直没说，但现在都快毕业了，我告诉你哈：林神，初一，分数拿了初中部全国第一，金奖！”
*
小学毕业后，林说消失了。
竞赛班的小周老师纳了闷：“信念杯初中预选赛在初一寒假，时间紧任务重，你咋不来上课了？”
小大人般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像夏日的酸梅汤一样，令老师牙疼又解暑：“老师，我是初中生了。”
“所以呢？”
“我要体验青春啰！”
想体验青春的林说拉着另一个好苗子梁雯艾，逃离了假期的竞赛班。
梁雯艾爸妈在外省工作，所以就跟着他们去外省上学，但是假期时，俩人都没法照顾她，所以每次寒暑假，她都回家乡和老人住，她爸妈顺便给她报了和林说一样的兴趣班，让她假期不那么无聊。
“咦，任老师，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接过话筒，揉了揉眉心：“林说，你去玩可以，把梁雯艾送回来。她这次是山北省奥数小学组第七，进了那里初中的竞赛班，暑假提前开学，耽误不了。”
“任老师，你说什么？”林说的声音像混在风里似的，听不真切。
“明天，必须把梁雯艾送回来。”任枫不管林说听没听见，径自挂了电话。
“这个小孩，”他烦躁道，“有点成绩就骄傲，真当自己是绝世天才啦？”
小周老师偷偷笑：“任老师，我在首都教育系统那里上过班，我敢保证，林说就是个绝世小天才。”
*
“林神就是天才。”期中第二庄择婧眼神亮晶晶的，“咱们这小城市，没别的地方那样发达，但是居然出了个林说——她碾压一众卷生卷死的精英父母培养出来的小精英，还有那么多艺术证书，你说，她不是天才还能是啥。”
刘京芃突然怅惘道：“那现在呢。”
初一初二的学生还在嘻笑打闹，在此时，他们不会去想日后升学的疲惫，家庭与老师的逼迫，或者学习上被打压的痛楚。他们可能有人曾经辉煌过，有人后来者居上，未来更甚，但是，将来的他们很少有机会去再次体验这时单纯的快乐。
现在？庄择婧大笑：“上体育课啊！卷死一班二班的体育！”
林说（shui）
刘京芃（peng）
第一本书！有点忐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