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屏离去时,乌云蔽月,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所幸,游凌波给了他一盏灯。
长夜微冷,方玉屏加快脚步,灯笼也随之晃动起来,穿过一条小巷子时,他怱然停下来了。
有人跟着。
方玉屏抓紧灯笼。
他现下手无寸铁,若是有人对他不利,只怕是很难应付。
“嘻嘻。”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清脆的回响在整条巷子里,伴随着一下一下的脚步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什么东西,叫的就跟饿了三天的乌鸦乍一看见块肥肉时发出的声音一样难听。
方玉屏皱着眉头,往左右各看了一眼。
不好跑。
“嘻嘻。”
这尖锐的笑几乎要贯穿他的耳朵,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近在耳边,可方玉屏就是见不到人。
“别笑了,再笑喉咙都要从姑娘的嗓子眼搬家了。”
“小郎君,我好生伤心呀。”
那个声音漂荡着,凄美阴森,她的脚步声很大,可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分明只有方玉屏一人。
“我的孩子死了,不知道是谁害死的,郎君,我好可怜呢。”
“不如,郎君你赔人家一个吧。”
方玉屏一转头,正对上一张妖冶的人脸。
这是个面容白净的女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却费力的扯出一个笑脸来。
方玉屏瞬间弹开,一步步后退,他举起灯来,光映在女人身上。
女人穿了身羽衣,上面的毛长而尖,尖端白,余下全黑,灯光一照,就泛起蓝光。
这不就是周既宁身上的羽毛!
方玉屏想到了游凌波说过的话,身穿羽衣的妖怪,能让男人生孩子。
不,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妖。
所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不都是话本子里写出来的,是那些说书人愚弄世人所造出来的幻影吗?
方玉屏更倾向于这个女人在装神弄鬼。
“你认识周既宁?”
女人歪头看她,没答话,只是诡异的又笑了两声,蹦跳着又住前走了两步。
方玉屏知道自己一会要讲的话听起来会很奇怪,他凝神屏息,慢悠悠开口道:“周既宁的孩子,是你的?”
女人嘻嘻笑着,不答反问:“怎么,郎君,你也想要吗?”
“大可不必。”方玉屏干笑两声,道:“周既宁这个人也真是不小心,自己死了就算了,怎么能把孩子也一块淹死了呢?”
“淹死……淹死……”女人抖了抖羽衣上的毛,突然尖叫起来,那声音响彻云霄,一把利剑似的攻击着人的耳朵,过了许久才逐渐平息。
方玉屏的脑子和耳朵一并嗡嗡作响,他终于意识到这女人并非装神弄鬼,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郎君,我们不要再提那个贱人了。”女人咯咯笑着,伸出她那双苍白的手。
方玉屏没犹豫,转身就跑。
女人自然没打算放过他,她形如鬼魅,身形一动,就晃到了方玉屏眼前。
“郎君,不要走……啊!”女人尖叫一声,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脖子,温热的鲜血沾在她那只爪子上,她冷眼看向四周。
什么都没有。
趁着她晃神的功夫,方玉屏又要跑。
女人自是不肯,一个闪身又挡在方玉屏跟前。
一道微光闪过,在女人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方玉屏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蝴蝶,扇动着蓝色的翅膀,再一次朝女人飞过去。
女人这下怒了,她冲过来,拎起方玉屏就要跑。
灯笼落地,倾刻熄灭。
方玉屏被重物击中后脑,失去知觉。
女人落地,朝阴影里的一抹俏丽的身影骂道:“哪里来的小贱人,你有本事偷袭,却不敢现身吗?”
蝴蝶再次朝女人飞过去,那纤弱美丽的翅膀竟利如刀刃,再次在女人的身上留下一条血痕。
女人想要伸手去抓,可蝴蝶飞的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道伤。
女人已愤怒到极点,她嘶吼一声,尖利的爪子向蝴蝶抓去。
可蝴蝶抖了两下翅膀,姚月娥忽然出现在女人眼前。
己丧失理智的女人怒骂:“你这背信弃义的贱人,去死,通通去死!”
女人扑过去,姚月娥的身影化作缕缕细烟,弥漫扩散,归于虚无,只剩一只蓝色的蝴蝶,在白烟散去后悠闲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后陷入阴影里。
那抹倩影越过阴暗,踱步走向女人。
“你果真与她有关系。”
游凌波出来的匆忙,只来得及点了唇脂,但仍姝丽夺目,她手中拿了把团扇,上面绣了一株怪异的植物。
“你要杀姚月娥。”游凌波扇着扇子,美目流转,她像是害怕及了,用?子掩口,惊道:“这是为什么呀?”
女人依旧处于癫狂状态,怒道:“用你管。”
她伸出爪子,照着游凌波的脸划去。
蓝色蝴蝶自游凌波颈间的翠玉里飞出,直冲着女人的胸口去。
女人闪身躲过,可蝴蝶还在附近盘旋,她冷静下来,忽的意识到自己无法击败这只小小的蝴蝶。
“小妖精。”女人的声音变得平缓,她面无表情道:“何必管这些凡人的死活。”
游凌波看着她,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想杀姚月娥?”
女人闭紧嘴巴,硬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不说,可以,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游凌波拎着裙摆,极优雅的走到女人跟前,说:“你也可以试着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我不……”女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蓝蝶己经开始靠近,冰凉的的翅膀抵着她,随时都会割破她的脖子。
“你说吧。”女人突然乖巧起来,端正的坐在地上。
游凌波满意的笑了,问:“妖界与人界之间有结界,你是怎么出来的。”
“结界破了呗。”女人无辜的睁大双眼,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事。
游凌波的脸色不大好看,她道:“即使是结界破了,你也不该擅自跑出来。”
女人轻笑一声,道:“你也真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女人话音未落,蓝蝶的翅膀己嵌入了她的皮肉,她闭上嘴,再不敢说话了。
“除你之外,可还有别的妖偷跑出来?”游凌波问道。
“有啊,多的是。”女人不耐烦起来,但她打不过那只小小的蓝蝶,所以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
游凌波沉默片刻,又问:“灵山王呢,她不管吗?”
妖类聚集之地,名为灵山,灵山之主,称为灵山王。
女人嗤笑一声,道:“灵山王?灵山王都失踪多久了!活没活着都要另说!”
女人话没说完,游凌波突然上前扼住她的脖子。
“再敢胡说,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游凌波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样子,大发慈悲道:“滚吧。”
女人捂着脖子跑了。
方玉屏还躺在地上,正晕着呢。
游凌波走过去,用足尖轻轻踢了踢他,又蹲下身,戳戳他的脸。
“阿幽。”游凌波责怪道:“你下手也太狠了。”
蓝蝶无措的绕着方玉屏飞了两圈。
“算了。”游凌波起身,道:“他生成这样,又晕着,被坏人捡走怎么办,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呀,你说对吧。”
蓝蝶快速的扑腾了两下。
更深露重,夜风阵阵,叫人睡的不安稳。
方玉屏是从噩梦里醒来的,醒时天色将明。他浑身颤栗,还伴随着心悸,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他闻到了屋内薰香的味道,目光逐渐清明。
然后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没生就好,吓死他了。
不过这里是……
这地方对方玉屏来说过于陌生,他躺在雕花檀木床上,床头坠着香囊和帷幔,掀开帷幔,脚下是流苏纹的地毯,旁边有个梳妆台,几只金钗被随意的丢弃在上头。
他认得这几支金钗,这是……
方玉屏的头一阵剧痛,他记得昨日夜里有个穿羽衣的女人要抓他,然后一道蓝光闪过,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游凌波……他怎么会在游凌波的房中……
方玉屏的衣服挂在一旁的红木雕花衣架上,由于放的有些随意,己生出了些许皱褶。
方玉屏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游凌波就坐在门口的石椅上,听到声响,扭头笑道:“大人,醒啦?”
方玉屏点头,问:“我为何在夫人家中?”
游凌波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襦裙,头上未着金饰,只有两朵与衣裙同色的绒花,衬得她明艳又娇俏。
她轻笑两声,抬眸望去,柔声道:“大人可真是有意思,夜半三更的,竟衣衫不整的躺在大街上睡过去了,着实是不大体面,若非我好心好意把你带回来,你这脸就要丢到护城河了。”
“我……”方玉屏依稀记得,他晕过去之前,有只蓝色的蝴蝶飞过来,伤了穿羽衣的怪异女人。
可蝴蝶的翅膀美丽又纤弱,随时都能被碾碎,怎会那样锋利?
风吹过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一动也不动,如同死尸般僵在那里,了无生机。
“昨夜宵禁。”方玉屏面无表情,道:“夫人不该出门。
“昨夜宵禁。”游凌波学他板着个脸,也道:“大人也不该深拜访。”
游凌波说完,轻笑一声,扭过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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