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榕的剧终于在春节前完成了杀青,除了一个商业代言活动外,她手上没了棘手的工作,暗搓搓住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节后有新剧要进组,是一部20集的现代都市剧,拍摄场地就在海阳,周期短,强度不大,最重要的是环境舒适,不用去荒漠戈壁受苦。
展令文早就抓住了她的规律,拍一部苦戏就要奖励自己下一部享享福。是以现在递到她手上的本子,又开启了困难模式。
外面落了雪,洋洋洒洒地把世界裹成了银白色。屋里空调开着,季榕穿了件宽宽大大的毛衣,赖歪歪躺在沙发上,啃着苹果过她手上的本子。
“夏天开机的古装剧,西南实景拍摄的扶贫剧,需要深入原始森林考察的科普剧……”季榕一部部数着,忍不住吐槽,“要么热死要么苦死要么被蚊虫叮死,这是必须死在新的一年里吗?”
这次没有成功抓住规律的展令文一愣,放下了刷了半天的手机:“一部是大投资,一部是上星剧,一部是创新题材,别的演员想接都接不到,先送到你这儿任你挑,怎么,都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就是晏随的伤还没好利索,我怕到时候拍起来会比较累。”
展令文一愣:“等等。”她终于抓住了季榕的点,彻底反应过来,“你是在给晏随挑剧本?”
“是啊!”季榕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兴致勃勃把那本科普剧的剧本送到展令文手上,“这个植物学家的设定不错,我们晏随不论是穿白衬衫讲课还是穿冲锋衣考察都很帅,你问问导演那边,进山的戏能不能用替身?”
“季榕……”展令文绝望地摸着额头,有点想辞职。
事业粉果然跟恋爱脑一样可怕,她本以为季榕签下晏随后就能正常些,没想到似乎更狂热了。
忍耐,忍耐。别墅的房贷还没还完,孩子还在读国际学校,最重要的是老公创业失败,现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展令文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给她说:“晏随目前的咖位不可能接到你手上的本子,男二都不行,男主更是想都不要想。他的工作我目前在做规划,你不要着急。先看看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这样啊……”季榕有些失望,随手抽了一本扔给她,“那就这个吧!”
展令文接住剧本,低头看了一眼封面,酸柠的古装权谋剧,她果然还是对裹得严实的衣服情有独钟。
·
转眼就到了春节。
小方依依不舍地告别季榕后回家了,临走前收到了厚厚的大红包,汽车后备箱被礼盒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品牌方送给季榕的。
妈妈留在了香江,本想接季榕过去,但她要录海阳台的新春晚会,时间太赶,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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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随也没有回家。
邺郡位于城市的中央,从落地窗向外望去,整座城市辉煌的夜景尽收眼底。
夜幕降临,沉在忙碌中整整一年的城市忽然热闹起来。炮竹声声中,窜天猴“嗖”地一下升上半空。绚烂的烟花在空中次第绽开,有的似瀑布,有的似繁星。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绚丽多姿的舞台上,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演。
扫地机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从厨房里窜出来,推着一瓣遗落在角落里的蒜进了客厅。
跑步机开在最低档,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晏随缓慢地走在上面,忍受着骨骼愈合的疼痛坚持做着复健。
“叮咚”一声,门铃响起。
他按下暂停键,拿了条毛巾擦着汗慢慢走向门口。
门被打开,身着黑色工装的服务生提着精致的食盒鱼贯而入。
晏随一脸疑惑。
“新年快乐!”季榕穿了条斜肩的红色鱼尾长裙,抱着瓶红酒靠门站着,长发用一枚檀木簪子盘在脑后,妆容精致,明艳漂亮。
“季老师?”晏随侧身请她进门,满脸惊讶。
“叫我季榕,或者榕榕。”季榕大摇大摆地走到餐桌的位置坐下,把红酒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订的年夜饭,一个人吃实在是太无聊了。”季榕托着腮,目光落在晏随的身上上下打量。
他还真是个自律的人,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材非但没有走样,体脂率好像更低了。
晏随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把目光瞥向一边:“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
服务生准备好食材后就离开了,晏随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了他跟季榕两个。
桌子上铺开满满一桌的美食,红酒开着,季榕端着水晶的高脚杯环臂看着窗外的夜色。
整个世界仿佛被喜气洋洋的气氛所包围。远处的巨大烟火一颗颗升上高空,尚未止歇,楼下的花园中,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向空中放着水母和加特林。仙女棒呲着微弱萤火,一圈圈旋转着闪着光辉。而她却与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格格不入。
听到开门声,季榕侧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身着米棕色休闲裤和奶白色毛衣的晏随身上,看着他缓缓走近,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合。
“你不回家吗?”晏随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好奇地问她。
“我哪有家?”季榕没落一笑,转过身把杯子放回桌上,示意他也坐下,“他们家的味道还不错,只是偏于清淡,我不怎么喜欢。你尝尝。”
盘子里放着蒸好的新鲜帝王蟹,季榕直接用手拿了递给对面的晏随,左手腕上缠着的一众玉石手串撞在陶瓷盘子上,叮当作响。
晏随说了声“谢谢”,从她手里接过螃蟹,目光不由落在她的手腕上。季榕的粉丝都知道她喜欢玉石,手腕上的串子三天两头换,材质却不名贵,只是些普通的青金、玛瑙和碧玺,被评为“季榕的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其实我更喜欢涮火锅,重庆牛油锅底的那种。老城区的巷子里有一家,味道不错,有时间请你去吃。”季榕吃了两口桌上的三文鱼,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开始专注手中的红酒。
晏随不饿,但他与季榕实在不熟,两人连聊天的话题都没有,未免尴尬,只能硬吃。
季榕却不觉得冷场,一手拿酒,一手托腮,欣赏着对面晏随文雅用餐的模样。
“工作的事情你不要着急,展姐是非常专业的经纪人,自有规划。目前身体恢复最重要。”
晏随点了下头。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响,他看了眼屏幕,站起来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哥哥,新年快乐!”视频电话接通,妹妹晏晓那张漂亮的小脸儿出现在了屏幕上。
身后的背景是家中的餐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川味儿年夜饭,爸妈和爷爷奶奶围坐在四周,洋溢着笑容的脸努力地凑进小小的屏幕里。
晏随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新年快乐!”
“哥哥你的腿伤好些了吗?新公司怎么样?季榕有没有欺负你?”晏晓是季榕的粉丝,知道他签约到她的工作室后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哥哥可以跟自己的偶像共事,担心的是哥哥万一被自己的偶像欺负该怎么办。
“我的腿伤已经好了,目前走慢些没有任何问题。公司很不错,还给我换了住处请了复健医生。季榕没有欺负我,她也没有回家,我们在一起吃年夜饭。”晏随从小宠他的这个妹妹,对她的问题一一仔细回答,没有丁点儿的不耐烦。
“真的?!”晏晓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能跟她说句话吗?”
晏随看到妹妹满脸期待的表情不忍心拒绝,但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妥,沉吟半晌,终究是拒绝了她的请求:“以后吧!”
“哥哥哥哥,求你了求你了!”晏晓还在手机里软声央求,晏随一狠心挂了电话。
他怕季榕等得不耐烦了,匆匆推门出来,却见她也拿了手机,正站在窗前通话。
“50万吗?”
“好,我这就给你打过去。”
“但你能不能省着点儿花?”
“别再赌博了……”
季榕的口气透着不耐又有恳求,似乎还包含着三分惧怕。
晏随神色一凛,眉头蹙起。她被人勒索了?
“你……”
季榕还没说完,那边就骂了一句挂了电话。她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打开手机银行把钱转过去,一扭头见晏随就站在不远处,顿时吓了一跳:“你电话打完了?是谁?”
“我妹妹和我妈妈他们。”晏随把手机放在桌上,又重新坐回去。
“真好。”季榕听得满脸羡慕,“儿女绕膝,父母双全,祖辈康健,你们家一定很幸福吧?”说完似触到了她的伤心处,笑意带了勉强,目含水光,“我自小就一个人生活,不知道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也不曾一起过过春节,甚至生病的时候都只有自己,孤孤单单地很是可怜。”
她明明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怎么会可怜呢?
晏随想要告诉她妹妹嗷嗷待哺母亲却因为缺乏营养而没有奶水的窘迫,想告诉她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被子永远潮湿冰冷的艰难,想要告诉她明明上学不要钱却因为凑不出生活费不得不辍学的困顿。
可在她的耳中,这些困厄和磨难应当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天方夜谭。
晏随想要宽慰她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犹豫间,季榕的电话又响起来。
她接起电话,喊了声“妈妈”。
很好。晏随收起他那没用的同情心,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订的年夜饭在吃,但不好吃。下次订海底捞吧!”
“酒?就喝了一点,嗯,真的就一点。”
“烟花也就那样儿吧,普普通通,换个好看点儿的。”
话音刚落,晏随惊讶地发现远处放了两个多钟头的大型烟花竟然停了,紧接着,一颗巨大的日本四尺玉升上了高空。
季榕抱臂看着金色的流光如银河般洒落,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说:“这个还不错。”
·
晏随注意到季榕拿的是那个“Bling Bling”的旧手机,想来是她的个人号,拜年的电话不多。
他就忙了许多,在客厅和卧室来来回回穿梭数趟。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酒瓶里的红酒就见了底。刚刚还语笑晏晏的美人此刻双腮坨红、眼神迷离地倒在桌子上,已经醉了。
“你打完电话啦?”季榕笑眯眯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接着变了脸色,抱怨地抬起手冲着他一指,“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晏随把手机放回桌上,走过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季老师,你醉了。”
“醉了吗?”季榕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可是我觉得我还清醒。”
电视里节目表演到了黄梅戏《女驸马》选段,二胡声响起,身着红色官袍的冯素贞迈着台步登场,现场的观众席中响起整齐的掌声。
季榕被这个声音吸引,扭头看了一眼大屏幕,眼神一瞬间变得清亮,推开了晏随扶着她的手:“我没醉,我很清醒,不信我唱给你听。”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季榕唱得很好,虽然不及专业戏曲演员,但一颦一笑都颇为传神。
晏随十分意外。他前段时间出于好奇在网上查了很多季榕的信息,却从未一处写过她学过戏曲。
季榕唱得投入,脚下一个不稳,身体踉跄险些跌倒。
“小心!”晏随一个健步冲上去,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一阵钻心的疼从左腿伤处窜起,他眉头紧锁,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季榕侧身仰头,不知又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得意地问:“珍妈妈,我唱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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