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瓜葛？
路余脑海中的这四个字被不断放大。如果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还当路峰乾和蒋霏是一对恩爱但唯独对他失职的父母，他或许真的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这条路。
可现实并非如此。
他的亲生母亲到现在依然只活在路峰乾的只言片语里，他的记忆里没有她，他的生活中也从未留下过她的痕迹，她明明存在过，甚至或许是这世上唯一无私给予过他亲情的人，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路余希望能再多得到一点有关她的消息。在路峰乾真假掺半的描述中，他毫无缘由地相信了他的亲生母亲是“爱他的”这一可能。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了蒋霏和路宥嘉的对立面。他明白如果不是路峰乾滥情，事情或许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在他二十余年的生活中，他的痛苦和磋磨，却也实实在在是由蒋霏和路宥嘉带来的。
梁成修的意思很明确。不去，那么以后便不再和路家有任何往来，他们一家三口幸福或是不幸都和他毫无干系。去，那么他就要做好继续搅浑这滩浑水的准备，否则蒋霏和路宥嘉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路余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
“去。”他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那颗飘忽不定的心渐渐也跟着掌心下的震动同频，说出口的话也难得诚实，“快过年了，想给他们添点堵。”
梁成修失笑点头：“好。”
路余又问：“但我不想吃那里的饭，到时候我们能回家重新吃一顿吗？”
“当然可以。”梁成修有些意料之外地惊喜，捏了捏他耳垂上的那枚浅痣，笑道，“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天色渐晚，别墅里空空荡荡。
梁成修把车停在车库，坐电梯直接去了书房。存在文件夹里的监控录像和录音音频被一并打包发到路峰乾的私人邮箱。
明天的家庭聚餐，说白了就是一场针对路余的鸿门宴，阳安和梁氏合作的项目还在推进，路峰乾已经尝到了甜头，自然会希望能和梁氏的关系更进一步。
而路余则是路峰乾唯一能和梁氏有所交集的纽带。
梁成修看着逐渐暗下去的电脑屏幕，脸上的笑意微冷。路家会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在此之前，他们更应该先端正对待路余的态度和看法。
路余不懂、不在意，那就由他来代劳。上一世他处理的太过匆忙，这一世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盯着他们为自己犯过的错一一偿还。
*
过小年的团圆饭安排在中午。因为是工作日，路峰乾处理完公司的事便吩咐助理开车回家。
车开到别墅门口时，蒋霏正巧在小花园里盯着佣人清理杂草。见路峰乾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峰乾。”蒋霏笑着站在车门旁，等助理从驾驶座下车，绕到后座开门将路峰乾请下车后，才有些意外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关心，“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总今天会和路余一起回来。难得一家团聚，又有客人，不回来看着点，再像上次那样得罪了梁总，谁都担不起这个责。”
路峰乾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不易察觉地冷哼一声，接着扭头吩咐道：“小郑，车停到车库，钥匙交给保姆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路总。”小郑点点头，重新钻进驾驶室，打量了好一会才找到车库入口。
蒋霏跟在路峰乾身边，余光把小郑那副有点呆愣和不知所措的茫然看得清楚，眼底不自觉滑过抹轻蔑。
“这是新招的司机？看着不太熟练，要不再挑挑别人？”
“小吴请假，就让小郑临时顶了他的工作，反正也就这几天，没必要。”路峰乾瞥了她一眼，“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换司机了？”
蒋霏心中一凛，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微微透出些僵硬：“就是看着有些脸生，随口一问，真要让我认你那些助理，我也分不清谁是谁。”
“是吗。”路峰乾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便再没下文，一双三角眼透着阴沉，径直往别墅里走去。
日上三竿，梁成修提前交代好了一切，便开车接走了已经收拾整齐的路余。
佣人一早就在路总的吩咐下候在了别墅前，等到梁成修把车停好，带着路余一块离开车库时，路峰乾也带着蒋霏和路宥嘉匆匆赶到了车库门口。
“梁总。”路峰乾脸上的褶皱随着笑意的加深显得愈发纵横交错。
梁成修点点头，半点也没有要让他换称呼的意思。
梁成修今天没带眼镜，比上次在咖啡馆匆匆一面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更使得路峰乾大受鼓舞，目光悄悄瞥向并肩而行的两人，在看到自己儿子和梁总牵在一块的手时，眼里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
路余心底其实还是慌的。他不是圣人，更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狠下心改头换面的重生文主角。在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后，他对路家本就浅薄的归属感更是削减到几近于无。
等到真的从车窗望见那栋在记忆里矗立了二十多年的别墅后，涌上心头的却并不是故地重游的感慨，反而更多是陌生和恍惚，以及几分忍不住冒出头的陈旧怨怼。
直到下车时掌心被人牵住，他才在一片滚热的肌肤触感中回过神。
梁成修游刃有余地敷衍着路峰乾的关切，时不时却又玩闹似的捏一捏他的手指，明明只是些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偏偏让路余没来由的心安。
那点害怕和不知所措，都在无声中被悄悄抚平。对身后时不时飘来的恶毒视线，也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餐厅里，精心烹制的菜肴一道道摆满餐桌。路余没什么胃口地尝了几筷子，便安安静静地喝起了橙汁。
他的安静闲适，落进坐在他对面的蒋霏和路宥嘉眼里，就成了赤/裸/裸/的嘲讽。蒋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对面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一口牙。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被他占尽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她的宥嘉马上就要高考，等上了大学就有时间进公司接触事务，再过几年就能顺理成章地从路峰乾手上继承路氏！
可偏偏路宥嘉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病，目前唯一能救他的还只有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她当初没来得及一起弄死这个贱种，结果路余不但不知恩图报配合宥嘉做手术，反而还把她的事也戳到了路峰乾面前！
只差一步！明明就只差一步！
蒋霏眼底的恨意愈发浓郁，只是一低头，却又把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一副贤惠女主人的姿态关切道：“小余，怎么不吃了，是菜不合你胃口吗？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就当是给你爸爸个面子，听说你愿意回来，他早早就回家盯着厨师准备午饭了。”
路余没点头也没摇头，看了眼蒋霏那副虚假至极的嘴脸，连手里的橙汁都放回了桌子上，同样回给她个敷衍的笑：“没胃口。”
路峰乾忙着和梁成修搭话，此刻听路余这么说，连忙问道：“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爸让厨师给你做。”
路余摇摇头，淡声道：“不用。”
梁成修知道他的想法，便也没盯着他吃东西，闻言只是笑了笑，状似不经意般把话题拉走：“听说路总另一个儿子身体不太好？”
他打量了几眼黑着一张脸闹脾气的路宥嘉，语气稍冷：“看来路总对儿子的管教问题依旧不怎么上心啊。”
蒋霏急忙扯了扯路宥嘉的衣袖，赔着笑解释道：“梁总，宥嘉这是生病了难受，不是故意的……”
梁成修却没心思听她扯旗，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解释：“有病就去治。难不成生个病就能高人一等了？”
蒋霏有些讪讪，上次成人宴临时给路宥嘉办了出院后，恒圣医院就不肯再接收，她几次联系都被婉拒，说是床位紧张，暂时没有空余病房。
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路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带着个私人医院都看人下菜碟。
蒋霏心里不忿，面上功夫却做的无可挑剔，转头看向路峰乾：“峰乾……”
路峰乾却像是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不悦道：“好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晦气的事情干什么！都要过年了还病不病的，又不是只剩恒圣一家医院！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不肯转院，找我干什么？”
路宥嘉本来就不是藏得住的性格，被他爸这么一通数落更是忍不住火气，黑着脸把筷子一扔，转身就要上楼。
路峰乾被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路宥嘉！过来！”见他更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动，路峰乾怒上心头，倏地站起身，张口便骂，“翅膀硬了是吧？给你脸了一天天的挑三拣四！要是没有我，你看你进不进得去恒圣的门！”
“反正你也不打算给我治，假惺惺个什么劲！”路宥嘉喊完还不忘狠狠剜了路余一眼，随即直接冲出了别墅。
“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路峰乾一掌拍开蒋霏想要上来扶他的手。
蒋霏也在心里暗骂路宥嘉沉不住气，昨天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事到临头还是改不了这脾气。
蒋霏讪笑着打圆场：“宥嘉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一时冲动才会这么说，他一直都很懂事的。”
路余没忍住轻嗤了一声，蒋霏的辩白听起来和科幻片没什么差别，也就她还能腆着脸这么夸路宥嘉了。
可下一秒，路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厚颜无耻。
冷藏箱：敢欺负我老婆，后妈一巴掌，弟弟一巴掌，渣爹更是降龙十八掌，迟早把账跟你们算清楚
余余：（还蒙在鼓里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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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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