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余醒来时,房间里只在床头亮着一盏乳白色的灯。
灯光并不刺眼,但睁开眼时,他还是被这道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适应。
周围的布置和装饰都格外陌生,每一处都透着精心设计过、讲究又精致的气息,可鼻间又充斥着熟悉的令人反感的消毒水气味。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右臂,路余睁开眼的第一秒,看到的就是床边闭着眼睛的男人。
梁成修一只手抵在额头,一只手还牵着他的右手,他刚刚下意识的活动,毫不意外地已经把男人吵醒了。
路余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睫,梁成修却格外惊喜,立马叫来了医生给他做检查。
等到医生例行询问,确认他状况没有问题离开后,梁成修才重新走到了病床边,弯腰用掌心包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对不起。”
男人的情绪显然已经绷紧到了极点,此刻见他终于安然无恙地醒来,一时有些失控,低着头不住和他道歉。
路余有些无奈,抬了抬手发现够不到,又开口道:“你再下来一点。”
梁成修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配合着低下身,靠他更近了些。
路余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把那一头本就因为主人无心打理而微乱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太符合现在的气氛,但梁成修这个自责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夹着尾巴认错的大狗。
路余认真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我……”梁成修一时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路余解释,这场事故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力,让那些盯着梁氏集团的人抓住了他的软肋。
“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他们想威胁我,你不会出事……”
梁成修没有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并不打算包庇凶手,也不是把路余当成小孩子,不希望他触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但……现在并不是坦白的最好时机……
路余看着他眼里深深的歉意和自责,没有直接安慰,而是静静问他:“蒋霏的手机呢?”
“手机已经交到警察局了。但我手上留了备份,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用。”
“蒋霏联系了老城区的一家黑医院,要给路宥嘉做移植手术……”
至于移植什么,他们两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警察已经把他们带走,暂时拘留起来,等判刑后再做处理。”
他没说警察找到蒋霏和路宥嘉时是一副多么狼狈的半死不活的模样。
路余眨了眨眼睛:“雇蒋霏的那个老板呢?”
“在出国的机场被抓回去了。”梁成修低下头,声音很低,“蒋霏没有骗你,他也姓梁。”
路余躺在病床上,睡了太久还有些使不上劲,只好捏了捏他放在床边的手:“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小心被他们偷袭才会落入圈套。”
“蒋霏和路宥嘉本来就一直盯着我不放,没有人会在买凶绑架的时候还好心帮雇佣的凶手治病,所以带我去医院一定是蒋霏的主意,她想治好路宥嘉,顺手再把我也除掉,这样路峰乾的儿子就只剩下路宥嘉一个,刚好现在路氏发展势头还不错,他们俩就能咸鱼翻身。”
“更何况,我们才是受害人。”路余温声笑道,“不要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不是你教我的吗,怎么自己又不记得了?”
梁成修心里又酸又涩,点了点头:“我会处理好他们的。”
“那你接下来会很忙吗?”
路余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两点。
“影响不大。怎么了?”
路余在床上挪了挪,把自己蹭到了床的一侧,抬眼看着梁成修眼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那你现在躺上来陪我。”
梁成修一愣,直到路余又催了一次,他才小心翼翼地侧着躺上了床。医院的顶级病房处处都力求给病人最舒适、最适合疗养的环境,但再怎么大手笔,病房里的床也只是尺寸最大的单人床。要躺下两个人成年男人,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过于拥挤了。
路余为了腾出位置,往里又挪了挪,梁成修怕他掉下去,于是直接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又自信固定好了他还在打点滴的左手。
“这样可以吗?”
路余埋在他怀里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地叫了他一声:“梁成修……”
“嗯?”
路余闷声问他:“舅舅知道吗?”
“你睡了两天,他快急坏了,刚刚去找医生的时候就给他发了消息。廖叔叔回了消息,说明早带他来看你。”
“两天?!”路余惊讶道。
“医生说应该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药里又有安眠成分,所以才会睡这么久。”
“我问的不是这个……”路余从他怀里抬起头,睁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他,“舅舅他也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了?”
“不要乱动,后脑还有伤。”梁成修顿了顿,拢着他后脖把他轻轻摁在自己心口:“嗯。我和他讲了。”
“你完了。”路余几不可察地哼了声,心里却大致有了猜测。
梁成修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依旧认真道:“本来就是我的错。晏叔叔要罚我也是应该的。”
“算了。”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从他发现自己躺在恒圣的病房里时,他心里的猜测基本就有了结果。
所以买通蒋霏绑架他的人才会也姓梁,所以那个人才会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大笔钱,甚至能支撑路宥嘉做骨髓移植。
因为这个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因为欠债走投无路被迫下海的普通人。他之所以能那么精准又肯定地预测梁氏对“M·F”项目的计划和进度,还能让路峰乾毫不怀疑他的身份,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演戏。
他就是梁氏那个才回国不久的新任总裁。
可是仔细想想,这人隐瞒身份留在他身边,却从没有做过对他不好的事情,反而一直帮他、教他。
路余往上挪了挪,接着忿忿地隔着衣服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又咬我。这是到换牙期了?”
梁成修极轻地倒抽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极其纵容地抚着他后颈,哄小孩似的轻声道。
路余松开唇,看着那块皮肤上微微泛红的齿痕,没忍住又磨了磨牙,他什么时候还咬……
乌黑浓密的眼睫猛地一颤,怀里的青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接着歪了歪脑袋,把脸藏进了他怀里。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舅舅帮我买的那套房子还没有装修好,在那之前,你就搬到我家来保护我。”
“你要不要来?”
梁成修原本还在考虑该用什么借口才能合理地留在出租屋,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关于老中医的医嘱,他没和晏朝羽说,但也不可能放着不管,让路余再随意折腾自己。
两人静静躺了许久,直到最后一袋药快要输完,梁成修才下床叫来了护士拔针。之后在路余的要求下躺到了边上的陪护床,闭上了眼睛。
路余连着睡了两天,醒来后尽管浑身乏力,却一点也不困。顾忌着后脑勺上的伤口,他连翻身的动作都小心许多,等换到面朝左侧躺着时,大腿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路余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的西装裤竟然还没有换掉,硌着自己的则是那张被自己慌乱中塞进口袋的手写卡片。
看了眼陪护床上安安静静已经睡着了的男人,借着身后柔和的光线,路余再次打开了那张卡片。
都说字如其人,路余仔细看着卡片上的寄语,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男人,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个形容可以说是很贴切了。
但看着看着,路余却有些迟疑地把手里的卡片拿得近了些,眉头也微微拧起。
倒不是卡片有什么问题,只是……看着那段英文,他总有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看见过这笔迹。可一时又找不到对这段笔迹的印象。
*
路余对医院的接受程度依旧很低,醒来后做了个全面体检,确认没有其他隐藏风险后,隔天便踩着医生确认无虞的尾音回了家。
连带着梁成修也忙忙碌碌地搬了过去。
晏朝羽从医院掉头来出租屋探病时,看着厨房里忙着炖汤的梁成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头看向路余,问要不要给他请个专业的护工或者保姆。
起码先找个理由把这个要拱他家白菜的臭小子赶出去。
但他的建议最终还是被路余委婉拒绝了。如果不是梁成修非要一手包办,其实他现在的状态也用不上人照顾。身上一些轻微的伤口基本都结了痂,后脑上的撞击伤没有淤血,虽然看着有些青,但也在逐步恢复,他有手有脚,行动也正常。
更何况他也不太习惯家里多出个陌生人。
于是最后他只好委婉地指了指还在忙碌的梁成修说:“没事,他也可以帮忙的。”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舅舅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行吧,你觉得合适就好。”
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住,你是晏家的孩子,没人能让你受委屈!谁要是敢欺负你就告诉舅舅,舅舅和你姥姥姥爷可都不是吃素的!”
路余有些茫然,但看着舅舅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还是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了下来。
正式同居已经近了,谈恋爱还会远吗?!
我一定尽快让余余和梁总先把恋爱谈上(跪)
——
梁总:我想坦白
余余:(哼)不,你不想
QXQ:冷藏箱你这辈子算是赎不了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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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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