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在魏尔伦掌心寸寸消融,化作缕缕青烟。他猛地推开那扇刻满符文的铁门,门轴发出断裂般的吱呀声,将这一层最深处的景象彻底暴露在两人眼前。
实验室中央悬浮着半透明的菱形结晶,结晶内部蜷缩着个少年的身影,赭色短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眉心嵌着枚黑红色的晶石,像滴凝固的血。
无数黑红色的能量线从结晶中延伸出去,缠上四周的仪器,在屏幕上织成跳动的光网——那是荒霸吐的力量,纯粹、狂暴,带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原始力量。
兰波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金光剧烈震颤。他认出了那能量的质地,与多年前从“门”中溢出的洪流如出一辙,只是被压缩在这具躯体里,像头沉睡的巨兽。
“看清楚了?”魏尔伦的声音带着种近乎狂热的沙哑,他缓步走向结晶,怀表在掌心剧烈发烫,“这才是‘根源’。那些78、79,不过是从他身上剥落的碎片。”他的指尖悬在结晶表面,那枚淡青色的印记突然亮起,与少年眉心的黑红晶石产生共鸣,结晶内部瞬间掀起暗红色的能量浪涛。
兰波突然上前一步,蓝光在他掌心凝成利刃:“他是‘门’的钥匙,必须带回法国监管。” “监管?”魏尔伦猛地回头,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玻璃,“他是我弟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怀表“啪”地弹开,内侧的鸢尾花纹在紫色光浪中泛出血色,“你没看见吗?73无名指上的印子,A5158锁骨处的微光,还有他——”他指向结晶中的男孩,“他们和我流着一样的能量!他和73是我同源的家人!”
“家人?”兰波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是荒霸吐的载体,是足以毁灭横滨的炸弹!当年实验室的灾难还没让你清醒吗?”
“那是他们囚禁他的错!”魏尔伦的异能骤然爆发,暗红色的光带顺着地面蔓延,缠上兰波的脚踝,“只要带他走,切断这些仪器的束缚——”
“你在自欺欺人!”兰波的彩画集金光暴涨,震开黑雾,“他的能量已经和这具躯体共生,强行剥离只会引发更大的爆炸!就像当年你我从实验室突围时,那场毁掉半个港口的风暴!”
两人的异能在空中碰撞,金色与暗红绞成漩涡,将四周的仪器震得粉碎。结晶中的少年忽然睁开眼,湛蓝色的瞳孔里没有焦点,只有纯粹的黑红色能量在翻涌。他眉心的晶石开始发烫,整间实验室的地板都在震颤,能量线像绷到极致的琴弦,发出嗡鸣。
“他快醒了……”兰波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结晶表面浮现的裂纹,那是能量过载的征兆,“魏尔伦,住手!再这样下去——”
“我不会让你把他变成法国政府的实验品。”魏尔伦的眼神偏执而决绝,他掏出怀表,表链缠上手腕,“要么带他走,要么我们一起毁掉这里。”
兰波看着他眼底疯狂的红,又看向结晶中那枚不断发烫的黑红晶石。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燃烧的培养舱、断裂的能量线、他背着魏尔伦冲出火海时,风衣上的血与灰烬……他忽然闭上眼,再睁开时,暗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决绝。
“既然你不肯听——”兰波抬手按在虚空,金色的异能突然化作无数光丝,在空中织成一本半透明的书册,书页翻开,露出里面流动的光影,“那就让他自己选择。”
《彩画集》的光芒瞬间填满整间实验室。那些光丝如同有生命般,顺着能量线钻进结晶内部。少年眉心的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荒霸吐的意识在光丝的牵引下缓缓苏醒,像头从沉睡中睁眼的巨兽。
“兰波!你疯了!”魏尔伦的吼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
结晶轰然碎裂,黑红色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撞穿了实验室的天花板。整栋地下建筑开始坍塌,钢筋混凝土如雨般坠落。
兰波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墙壁上,《彩画集》的光芒骤然熄灭,他咳着血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前,只看见魏尔伦被卷入能量漩涡,风衣的下摆像破碎的黑蝶。
与此同时,第四层的铅门被震得变形,灰谷扶光的培养舱在剧烈摇晃中脱落固定架,顺着倾斜的地板滑向走廊尽头。她在混沌中睁开眼,看见无名指的印子烧得发烫,那道未完成的烟霞色弧线突然变得清晰,顺着能量洪流的方向延伸。
下一秒,爆炸的气浪便掀飞了培养舱的玻璃,她被抛向空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兰波在一片废墟中醒来。雨水从头顶的破洞落下,打湿了他的长发。他想抬手,却发现指尖的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脑子里空空的,像被橡皮擦干净的纸。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沾着血污的帽子里——帽檐内侧,用金线绣着的“Rimbaud”正被雨水晕开。
“喂,这里还有个活的。”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踢了踢他的肩膀,看见那顶奇特的帽子,嗤笑一声,“穿得倒挺体面,叫什么?”
兰波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干涩的疼。他摸了摸帽檐内侧的金线,茫然地摇摇头。
“看样子是撞坏脑子了。”另一个人蹲下身,扯下他的帽子,看见内侧的名字,“管他呢,帽子上有名字,叫兰堂是吧?带回基地给首领看看。”
而在废墟的另一角,灰谷扶光被一块断裂的钢筋压着手臂,昏迷中仍在无意识地摩挲无名指的印子。港口黑手党的老首领拄着拐杖,在一片狼藉中发现了她。老人的目光落在她指尖处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印记上,又看了看远处冲天的暗红色烟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把这孩子也带走。”他对身后的人说,“找个干净的房间,别惊动其他人。”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爆炸形成的巨大坑洞——后来这里被称为镭钵街。法国后勤人员的身影在废墟边缘一闪而过,他们找到了被能量冲击震晕的魏尔伦,却在搜索兰波时被不断坍塌的碎石阻拦。
“先生,时间来不及了,港口的接应船快到了。”下属在魏尔伦耳边低语。
魏尔伦在昏迷中喃喃着什么,浅金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后勤人员看了眼废墟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最终咬了咬牙:“带走魏尔伦先生,兰波先生……之后再派人搜寻。”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雨幕中时,镭钵街的废墟里,兰波(或者说兰堂)正被黑手党成员架着走向远处的据点,他的领带被风吹落在地,滚到灰谷扶光昏迷的角落旁,边檐内侧的金线在雨水中微微发亮。而那道无形的线,一端缠在魏尔伦的怀表链上,一端系着兰堂的袖口,另一端,则悄悄钻进灰谷扶光无名指的印子里,在雨雾中轻轻颤动。
镭钵街的雨下了三天三夜,将爆炸的硝烟冲刷成淡灰色的泥泞。
兰堂在港口黑手党临时据点的硬板床上醒来时,窗外的雨刚停。他盯着天花板上渗下的水渍,那些水渍蜿蜒交错,像幅看不懂的地图。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些模糊的碎片在晃——黑色的长发、暗红色的光、还有一只抓住他手腕的手,指节泛白,带着怀表链条的凉意。
“醒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推开门,把一碗热粥放在床头柜上,“首领让你醒了就去见他。”
兰堂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板上时踉跄了一下。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绷带,绷带下的皮肤隐隐作痛,像有金色的能量在皮下流动,却怎么也涌不出来。他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一顶揉皱的帽子,帽檐内侧的金线“Rimbaud”被雨水泡得发暗。
“我是谁?”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陌生得像别人的。
黑西装男人嗤笑一声:“鬼知道。但你帽子上绣着兰堂,以后就叫这个吧。”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兰堂被带到一间挂着油画的办公室。港口黑手党的老首领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手指敲着桌面,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锐利。
“兰堂?”老人开口,声音沙哑,“你不记得自己的来历?”
兰堂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帽子内侧的金线。他看见老人办公桌的抽屉缝里,露出一角白色的布料,像某种实验服的碎片。
“忘了也好。”老人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里是横滨,想活下去,就得有点用处。你会用异能,对吧?”
兰堂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掌心泛起微弱的金光,在空气中凝成半朵浅金色的花,花瓣刚展开就散了。他皱起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就藏在那朵没开完的花里。
“足够了。”老人把文件推到他面前,“签了它,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给你个任务,去镭钵街边缘的仓库,看看有没有想趁此机会对我们□□动手的。”
兰堂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时,手腕又开始疼。他仿佛看见另一双手握着笔,在泛黄的实验报告上签字,字迹凌厉,带着鸢尾花的尾钩。
“怎么?”
“没什么。”他低下头,在文件上写下“兰堂”两个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像极了怀表齿轮转动的轻响。
同一时间,据点深处的房间里,灰谷扶光缓缓睁开眼。
天花板是灰色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她动了动手指,无名指的印子还在发烫,像枚烧红的烙铁。训练服的袖口已经干硬,黏在手腕上的营养液结了层薄痂,一撕就疼。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灰谷扶光转头,看见老首领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个金属牌,上面刻着“73”。那是她在培养舱里唯一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老人把金属牌放在床头柜上。
“灰谷……灰谷扶光”她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铁锈般的味道。记忆停留在爆炸前的瞬间——暗红色的光、断裂的能量线、还有铅门后那道微弱的、呼唤着她的波动。
“别想以前的事了。”老人的声音很轻,“实验室没了,那些白大褂也跑了。你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得学会自己活下去。”
灰谷扶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的烟霞色能量像受惊的鱼,藏在皮肤下游动。她忽然想起那道未完成的弧线,想起三天前那场预演般的风暴。
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顺着那道无形的线,把她带到了这里。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兰堂正坐上车,准备前往镭钵街。
他靠在车窗上,看着雨后天晴的横滨港,海面上浮着层淡金色的光。帽子被他捏在手里,金线绣的名字贴着掌心,像块冰凉的烙铁。
经过某个街角时,他看见一群黑手党成员簇拥着一个女孩走过,那女孩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手腕上缠着和他相似的绷带,无名指上有个淡淡的印子,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银光。
兰堂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他想开口喊住她,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车窗外的风卷着片海草飘过,那海草的形状,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黑色长发的尾梢。
而灰谷扶光走过街角时,忽然停下脚步。她转头望向那辆远去的黑色轿车,车窗玻璃反射着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但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烟霞色的能量,像条回家的鱼,顺着空气里的轨迹,轻轻撞了下她的指尖。
无名指的印子,在那一刻,烫得像要烧起来。
回到总部大楼,老首领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扶光。去训练室,让他们教你怎么用异能杀人。”
灰谷扶光收回目光,跟着老人走向据点深处。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那辆黑色轿车的后视镜里,兰堂正抬手按着胸口,掌心的金光与她指尖的红线,在空气中完成了一次无人察觉的、破碎的共鸣。
而在遥远的法国,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里,魏尔伦从昏迷中醒来。他猛地坐起身,怀表的链条缠在手指上,勒出红痕。
“兰波呢?”他盯着前来探望的后勤人员,银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黑色的雾。
“还在搜寻,先生。”
“废物!”他一拳砸在墙上,怀表“啪”地打开,内侧的鸢尾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把横滨的地图给我。”
他知道他们还活着。那道同源的线还在隐隐发烫,一端在横滨港的某个角落,另一端,藏在他和兰波都遗忘了的、名为“家人”的记忆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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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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