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低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探究地钉在自己的手指上。指尖修长,苍白,完好无损。但就在刚才,一股冰冷、锐利、绝对真实的被彻底切断的剧痛,曾沿着神经末梢一路尖叫着窜入大脑,甚至现在,那恐怖的幻痛余波仍让他的指关节微微发麻。
“虽然不会造成物理层面的实际伤害,”缇尔妲开口适时地为伊尔迷解释,她就坐在伊尔迷身旁的沙发上,“但痛感是百分之百真实的。单是这种纯粹的死亡恐惧和剧痛冲击,就有很大概率导致心脏骤停或惊吓过度而死。”
伊尔迷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眼转向她,里面翻涌着难以辨明的复杂情绪。他的语气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平淡,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微妙的艰涩。
“姐姐是强化系,对吧?但这种能力……明显涉及了具现化系还有操作系,为什么你会特意开发这样一种……复杂且跨系的能力?”
这不符合念能力修行的常理,除非有特殊目的。
缇尔妲微微偏头,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彩。
“尼特罗会长认为,念能力是一个整体性的概念。界限固然存在,但了解得越多、越深入,道路才能走得越远。”缇尔妲复述着尼特罗会长的教导,“用兵器举例说,真正擅使一种兵器的绝顶高手,也必然通晓其他兵器的奥义,百般武艺融会贯通,方能成就其武道的深远境界,否则便容易陷入知见障,固步自封。”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会长说,将本系能力修炼到极致深处,本身就能自然触类旁通,一定程度上使用甚至融合其他系别的特质。”
她那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跨系修行如同跨越栏杆一样简单,完全不清楚这背后需要付出的、足以令绝大多数念能力者绝望的努力和天赋。
“但更重要的是,”缇尔妲的双眼忽然变得异常明亮,她转向伊尔迷,目光专注地锁定他,“我绝对不想伤害你,伊尔迷。可我又想你放弃那些危险的念头。”
她想起了尼特罗会长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样子。
“为什么不让他亲身‘体验’一次彻底的绝望呢?如果他真正体验过一回毫无反抗之力的死亡恐惧,或许就能打消那不切实际的妄念。”
尼特罗又嘿嘿一笑,补充道:“不过呢,要是体验过后,他依然执着地想要杀你……哇,那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缇尔妲轻轻皱起眉毛,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不悦和一点点困惑。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完全无法理解。会长他……有时候真是个彻底的怪人。”听起来,她和那位世界最强者在修行期间的相处,并非愉快融洽,理念上存在着根本的分歧。
她似乎甩开了那点不愉快,重新看向伊尔迷,脸上露出一个纯粹欣慰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为弟弟“想通了”而感到的轻松和喜悦。
“不过没关系了。还好你已经明白了,放弃了那种危险的想法。真好啊。”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伊尔迷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昂贵的沙发垫面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眉头死死锁住,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要洞穿缇尔妲的颅骨。
“所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你的这个新能力……是为了我,才特意开发的?”
缇尔妲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坦诚地回答:“有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你。但也不全是。会长说的对,这种修炼本身对我也是一种必要的拓展和提升。”她从未想过隐瞒或煽情,只是陈述事实。
仿佛某种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即使大脑中因念针的存在而爆发出尖锐的刺痛,伊尔迷还是猛地用手按住额角,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缇尔妲,面容扭曲,他几乎是嘶哑地提高了音量:
“我说过了的吧?!我明确地说过了!你不用顾虑我的心情!更不用为我考虑!为什么你还是要这么做?!为什么?!”
伊尔迷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偶。
缇尔妲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得愣住了,碧蓝的圆眼睁得更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迷茫和不解。她下意识地微微向后靠了一点,这是一个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戒备姿势。
“可是……”她呆呆地看着几乎失态的弟弟,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就算你这么说了……可我怎么做得到呢?”
之前不是已经好了吗?他不是已经想通了吗?这又是怎么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姐弟之间蔓延开来。
伊尔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在用自制力压抑着要喷薄而出的、连自己都无法完全定义的汹涌情绪。而缇尔妲只是目露茫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良久。
缇尔妲才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受伤。
“伊尔迷……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让你如此痛苦的话……我可以……远离你的。”她说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最彻底的“解决方案”。
“不行!!绝对不行!!!”
伊尔迷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地低吼出来,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
“在我已经如此下定决心之后……你凭什么……凭什么能轻飘飘地说出‘离开’这种话?!”他瞪大了双眼,仿佛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强烈否决和话语中的逻辑悖论所震惊。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一直刻意忽略了。
为什么他宁可选择一条旨在杀死她的道路,却从未想过简单地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后者明明容易千万倍。
伊尔迷脸上那种扭曲的激动和痛苦竟缓缓平复下来,一种奇异的、近乎“释然”的神情浮现出来,甚至勾起了一个浅淡却令人莫名心悸的笑容。
“姐姐……”他轻声说,漆黑的双眼再次抬起,直视着缇尔妲,那眼神仿佛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要将她的身影牢牢锁死在深处,“尼特罗会长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向你保证,”伊尔迷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甚至更加冷静,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可怕决心后的冷静,“这是我最后一次失控。”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缇尔妲,不容错辨,更不容拒绝。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好好相处’吧。”
缇尔妲望着弟弟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强烈翻涌起来。她完全无法理解刚才那一系列剧烈转折的根源,但伊尔迷似乎“平静”下来了,这总是好的……吧?
缇尔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本能,带着一丝茫然,轻轻点了点头。
“……嗯,好。”
对,就是这种不管代入谁都觉得委屈的感觉太带感了。[撒花]最支持奇犽离家出走的一集[抱抱]
让我们看一下双方视角。
缇尔妲视角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从出生起,就努力达到家族所有的期望。我刻苦训练,追求技艺的完美,因为我想让爸爸妈妈、爷爷以我为荣。我知道我们是杀手,所以我认真对待这份工作,我认为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耀。”
“伊尔迷是我的弟弟,我爱他,这份爱是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我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当他看起来不开心时,我担心极了。我放下训练去陪他,带他去吃甜品,去看表演,我把我能想到的、能让弟弟开心的事情都做了。”
“他甚至说想杀我……我知道这不对,但我没有生气。我首先庆幸的是他想杀的不是妈妈或爸爸,不然他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只是把这当成他的一种‘病’,一种需要我耐心矫正的情感障碍。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责任,是我陪伴不够。”
“我为了不伤害他,特意开发了新的能力。我不想让他体会真正的死亡,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我听了会长的话,尝试去理解他。当他终于说‘想通了’,要和我好好相处时,我真心感到高兴和欣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要用那种让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我每一次的关心和退让,换来的都是他更激烈的痛苦和愤怒?我说我可以离开,他却不允许…”
“我倾尽所有去爱他、包容他、保护他,我从未伤害过他分毫。可我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成了他痛苦的根源。这让我感到……很受伤,也很迷茫。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当一个让弟弟幸福的姐姐?我是不是永远都做不到了?”
伊尔迷视角
“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她是完美的化身,是家族期待的焦点,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他们都说她是‘人类巅峰’,那我是什么?是她光辉下的尘埃吗?”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刻苦,在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面前,都像个笑话。她轻松就能做到我需要拼命才能触及的事情,她甚至不会对我的恨意感到愤怒!”
“这比任何轻视都更令人羞辱。我宁愿她恨我,把我当作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一个威胁。可她呢?她开发那种可笑的能力,只是为了‘不伤害我’!她对我最大的惩罚,竟然是让我‘体验死亡’然后放弃?在她眼里,我的杀意就如此儿戏,如此轻易就能被‘矫正’吗?”
“她每一次的关心,每一次的包容,都在无声地强调着我们之间那道我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她越是爱我,我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和渺小。”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会因为她的夸奖而感到一丝可耻的喜悦…我恨这样的自己。我恨她让我变得如此矛盾又丑陋。”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杀死她,证明我自己。现在,她甚至说可以‘离开’?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在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又想轻飘飘地抽身离开?她必须留在那里,作为我的目标,我的执念。”
“她觉得委屈?那我呢?我连恨她的权利,都被她的‘爱’扭曲成了不懂事的胡闹。”
我就喜欢这种谁的选择都没错,都合情合理但就是会造成极端的剧情。
嘻嘻,接下来都是揍敌客的纯享剧情了,真是又难写又酸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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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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