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漪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像天上高悬的月亮，又像触不可及的神仙。
一身素衣不染铅尘，泼墨长发间只缀了一枚青白玉簪，面如脂玉，眉眼如画，唇不点而绛，多一分觉浓，少一分却淡。
如今微垂下眼，唇边带一丝浅笑，低头看着小狗，眼中神色端的是温柔似流锦。
秦裴漪虽然不太在乎容貌这种身外之物，但也知道自己长的不赖，但今日碰到荆牧芜这种神仙似的人，再看看自己一身金华珠碧，倒觉出几分暴发户的羞涩感来。
“不知羿月峰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烛炎寻着徒弟过来，看到荆牧芜，拱手行礼，“裴漪，这位便是羿月峰主荆牧芜。”
秦裴漪那痴呆了的脑子终于转开了，“在下秦裴漪，巧阁宗主座下弟子，见过羿月峰峰主。”
荆牧芜：“烛炎先生不必多礼，本就是陪着朋友过来，大张旗鼓的就失了观典乐趣了。”
“汪汪汪！”小狗咬住荆牧芜的衣角，朝秦裴漪那边拽。
秦裴漪对小狗轻声喝道：“不准闹！乖乖坐下。”
元止戈：“喂！是我先叫的你！”他对小狗抱怨道，“怎么就眼里只有他呀？”
“想必这位便是浮尘宗主的小徒弟，元止戈吧？”烛炎说，“真是意气风发未来可期啊！怪不得那流老头子天天炫耀。”
流潇锦，浮尘宗主，也是元止戈的师父。
“见过元少主。”秦裴漪拱手道。
元止戈：“哎你这小狗怎么两面三刀啊？明明是我叫的它，结果你看，只顾着舔他。”元止戈指指荆牧芜。
秦裴漪：“我也不知道啊？”
元止戈蹲下伸手想摸摸小狗。
小狗立马松开荆牧芜衣角，匐在地上，喉咙里呜呜的警告声。
“凶死了，不摸了不摸了行吧？”元止戈嘟嘟囔囔的收回手。
小狗恢复正常，又去咬荆牧芜衣角。
“看来它很喜欢荆峰主啊。”烛炎笑道。
“既然它喜欢，就送给荆峰主吧。”秦裴漪说。
“那我便笑纳了，对了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呢？”荆牧芜说。
秦裴漪：“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取，既然给你了，那你就取一个吧。”
荆牧芜：“嗯……既然是在冶物大典上出生的就叫冶物吧。”
“诸位远道而来，若不嫌弃，巧工阁还有不少空房，几天后就是万造仪式，不妨暂住些日子。”烛炎道。
荆牧芜：“阁主亲自邀约自然要应，正好也看下新万造的风姿。”他看向秦裴漪。
这个人，前世确实不存在，不过他都能重生了，这种与前世略有差别的事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反正大概对他杀死蝣粟没什么影响。
秦裴漪看着神仙看向他，脸腾一声红到耳朵，心脏砰砰乱跳。
一行人在烛炎带领下朝巧工阁走去。
到了地方，由秦裴漪带着去找房间。
“对了，”元止戈问，“既然你是天才，为何我很少听烛阁主提起你来？”
“因为我活不长，”秦裴漪说，“不知你可听说过‘长生锁’？”
“长生锁？”
“长生锁，锁长生，卜星监曾猜测它或许是类似于蝣粟的规则产物，只不过没有意识，无论什么人，但凡背负了长生锁，寿命都会返祖。”
“举个例子，如果仙人背负了长生锁，无论灵力如何高，原本的寿命多么长，都会返祖成凡人寿命，只能活百岁，而且也会像凡人一样衰老，妖背负了也是一样，返祖成普通兽类的寿命。”
“而且它的锁寿命并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哪怕武力再高，只要背了长生锁，都会返祖，哪怕是鬼物，也逃不掉。”
“而我母族，就意外得到了长生锁，被乎尔池灭门，剩下一个我，不知为何，那长生锁就在我身上了，我当时也年纪小，不记得什么情况了。”
“卜星监说过，我太早成名会折我寿命，所以哪怕我天赋异禀，师父也很少宣扬出去，若不是看我实在大了，卜星监也松了口，才放我去接任万造。”
元止戈：“怪不得，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小小年纪就当了万造！”
秦裴漪：“小小年纪？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元止戈：“额……也年轻，你不知道，往年万造最年轻的也都一百多岁了。”
元止戈：“你才三十多，哪怕是凡人寿命，未来还有很长时间的，对了我今年按着仙人的年龄算十五六左右，照这样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嘞。”
“那你那长生锁没办法剥出来吗？”荆牧芜问。
秦裴漪：“卜星监说方法倒是有，只是实在难办到，只有同为规则产物才能剥出来，而且我也很难熬过去，目前除了长生锁，唯一的规则产物也就只有一人了。”
“蝣粟。”荆牧芜说。
“哼，让灭族凶手救我，”秦裴漪抱胸嫌弃道，“还不如让我自杀。”
“不说这个了，冶物过来，”秦裴漪招呼小狗过来，“荆峰主，冶物到底是临时工造，很多地方还不太健全，我先带回去升级一番，很快就好。”
“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秦裴漪感觉自己的脸也快烧起来了，急急忙忙道别离开。
匆匆回到自己房间，秦裴漪放下小狗，揉揉自己滚烫的脸。
没出息。秦裴漪暗暗唾弃自己。
脸上热腾腾的，秦裴漪接了凉水洗脸降温，拆下头上一堆首饰，换下衣服，抱起小狗到后边的冶炼室升级去了。
仙人就是麻烦。
男人站在一处悬崖上，不耐烦的将掉了好几次的衣服上的装饰带回去。
下面就是人间了，男人向悬崖下望去，隔着薄薄的云雾，看到了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哎呀好几百年没回来了呢。”蝣粟抱胸笑嘻嘻的说。
“尊上，”骤为过来行礼，“现在出发吗？”
“骤为啊，”蝣粟开口，“你过来来。”
骤为蹲下身，蝣粟贴到他耳朵旁边。
“想死就别过来烦我。”
骤为瞬间腿软，扑通跪在地上，“是我多嘴了，尊上息怒！”
“滚吧。”蝣粟懒懒甩手，头也没回。
骤为哆哆嗦嗦的退下去了。
蝣粟此人性格恶劣喜怒无常，骤为侍奉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也摸不清，经常不知道哪句话不对就招来蝣粟一阵打。
好歹蝣粟还念着骤为多年的侍奉，不至于下死手，不然骤为早就出来不知道在哪里烂完的死肉了。
蝣粟坐在悬崖边上，两条腿在悬崖壁上晃晃悠悠的，眼睛眯起来，看着人间的远处。
“现在叫什么来着？”
“秦裴漪。”
“对吧。”
蝣粟脸上突然绽出诡异的笑，腿上用力，任自己从悬崖上落下去。
第二天，元止戈早早起来跑赌坊拿自己赢的钱，荆牧芜被他一顿劈里啪啦的吵起来睡不着，索性也起来，在巧工阁内乱转悠。
西洲巧工阁不愧为四洲所有巧工阁的总部，每一处的藏了不少精致机巧，连浇花的都是机巧。
“少主起这么早啊？”隔着一道墙，荆牧芜听见侍女的声音。
“嗯，送东西。”秦裴漪的声音传过来。
侍女：“第一次见少主这副模样呢！好像那个怀春的少女！”
秦裴漪：“……您就别嘲笑我了。”
门开了，荆牧芜抬头看去。
秦裴漪抱着小狗，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没了昨天那副繁重华丽的装扮，而是简简单单的红衣，没什么花纹，长发简单绾了高马尾，昨天耳朵上的铜钱和红片转成发簪流苏，显出些少年风气。
没了饰品吸引，倒是让人将目光彻底放在秦裴漪脸上，才发现他的眼睛并非与狂妄性格相配的上挑眼，而是朝下垂，有点委屈的意思，像小狗狗的眼睛，若再垂眼，就很慈悲的模样。
“汪汪汪！”小狗倒是一见到荆牧芜就兴奋起来，从主人怀里挣脱出来跑到荆牧芜脚边。
“那个……冶物升级好了。”秦裴漪呐呐的说。
“嗯，”荆牧芜抱起小狗，“谢谢了。”走向秦裴漪。
秦裴漪眼里只有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荆牧芜走到秦裴漪面前，抬头看他。
“怀春的少女。”荆牧芜笑道。
秦裴漪腾的一下整个人变红，感觉人快熟了。
年轻就是不经逗，荆牧芜想。
他在第一次见到秦裴漪时感觉对方的脸很对他的胃口，再加上两人某些方面思想一致，好感天然就高了不少。
秦裴漪到底藏不住事，昨天一看到他，眼睛就跟粘上去了似的，随便逗两句就红脸，到了这地步，他要是还不知道啥情况，他荆牧芜前世加今生这些年算白活了。
秦裴漪对他一见钟情了。
反正他也不过百来岁的寿命，荆牧芜想，也不耽误他对蝣粟的谋划。
不如试试。
偶尔他也想尝尝老房子着火，就看这把小火苗烧不烧的起来他这座老房子了。
“我不通情爱之事，就看秦少主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领悟了。”荆牧芜伸手放到秦裴漪手上握住。
“我……我……”秦裴漪话都说不利索了，“我……”
“荆哥我回来了！哎秦哥也在啊！”元止戈一声响亮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荆牧芜松开手看向元止戈。
元止戈蹦哒过来向两人展示自己赢到的银票：“看！赢了很多！荆哥秦哥，今天我请客！我之前可是实地探查了，巧工阁附近有一条可繁华的街了，走，去那大吃一顿！”
元止戈嘟嘟囔囔：“师父天天嫌弃我胡吃海塞，不过现在我可是在西洲，她管不到哼哼！”
元止戈：“走了走了，去晚了有些摊子就收了！”一手拉荆牧芜一手拉秦裴漪朝外走。
到了地方，元止戈点好东西瘫在椅子上等饭。
“救命啊！救命啊！”楼下突然传来人的尖叫。
三人立马下楼查看。
“小二什么情况？”元止戈拉住小二问。
“仙人救命啊！刚才不知为何，那人突然就消失了！”小二哆哆嗦嗦的指向一个方向。
地上除了杂乱的脚步，只剩下那人半盏未喝完的酒。
秦裴漪过去，“巧工阁下哪来的东西敢做妖！”召出百星，解下金环，蘸了下地上的酒液，染上残留的掳走那人的东西的气息，扔到空中。
金环浮在空中，过了很久，终于动了起来。
金环混乱的转了几圈，像失灵的指南，甚至好几次指向秦裴漪。
良久才正常起来，朝门外跑去。
“跟上我。”秦裴漪说完就跟着金环跑出去。
荆元两人也纷纷召出武器跟上秦裴漪的步伐。
掳人的东西气息应该是有些杂乱，金环好几次中途停下，乱转几圈才恢复正常。
三人跟着金环走到一处偏僻的山洞口。
金环终于停下，看来那物就在这里，秦裴漪将金环归位。
“敢在巧工阁的地盘上撒野，胆子不小。”秦裴漪说。
“秦哥你还是别进去了，你是凡人，这种事还是我们来吧。”元止戈说。
“百星虽然不善攻击，但防御可是它的长项，只要不是骤为那种级别的，都可以护下我，”秦裴漪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在巧工阁眼皮底下蹦哒。”
元止戈劝不住，只得任秦裴漪跟着进来。
洞穴内乌黑一片，点了火棍也只能照清前边一小片地方，还时不时有水滴声。
洞穴很深，也没有光，不知道走了多久，水滴声也越来越明显。
“滴答。”
呼吸声在空荡的洞穴里回荡。
“滴答。”
一支枯朽的藤蔓受了风，咔一声掉下来碎成尘。
“滴答。”
似有若无的腥味传来。
“滴答。”
脚步声。
“滴答。”
秦裴漪在最后。
听到了多余的脚步声。
就跟在他身后。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秦裴漪瞬间回头一把拽住百星朝后一扔。
没有人。
那脚步声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秦裴漪警惕起来，转回头。
他看见了自己。
元荆两人身后，跟着一个秦裴漪。
那他是谁？
太过诡异的场景让秦裴漪头发发麻。
“秦哥？”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下。
元止戈的脸出现在他身后。
只有脸。
剩下的全是骷髅。
“百星！”秦裴漪召出百星，拆下金环当武器向那怪物打过去。
人面骷髅喀喀的笑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秦裴漪！”一剑寒光闪过来，直直刺传了人面骷髅的头骨。
荆牧芜赶过来，扶住秦裴漪。
“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鬼物，外形多恐怖血腥，擅长迷惑人的心志，小心别被他迷惑了，跟紧我。”荆牧芜拉着秦裴漪的手朝前走。
“我跟止戈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到一个鬼物，等我将那鬼物杀了，再回头就与止戈分散了，朝前走了会就看到了你。”
秦裴漪平复着呼吸，摸摸头顶，摸到发簪还在，疑惑道：“符箓铜钱都在啊？为什么还能碰到这种东西？”
荆牧芜：“什么意思？”
秦裴漪：“噢这个啊？卜星监说我命格怪异，容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给我画了符箓和铜钱，只要任意一个还在身边就能让那些东西看不见我。”
秦裴漪：“怪事，明明都在头上，怎么还能碰见鬼？”
荆牧芜：“能无视卜星监的东西，看来这次我们碰到了个不小的麻烦，你们巧工阁可有联络的东西，叫些援助过来。”
秦裴漪应下，掏出东西叫了援兵。
秦裴漪放下东西，看着失去生息的人面骷髅，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猛的踢了一脚。
“废物东西！”荆牧芜听见秦裴漪这样骂。
荆牧芜：“废物东西？为什么这样骂？”
秦裴漪疑惑的抬头看着荆牧芜：“啊？我骂的是‘什么东西’，没骂它‘废物’啊？”
骷髅骨头被秦裴漪踹的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才停下，空洞洞的眼眶对着荆牧芜，虽然没有血肉，却好似直勾勾盯着荆牧芜一样。
秦裴漪：“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与止戈汇合，荆峰主，我们走。”
两人一起朝洞穴内走。
走着走着，水滴声突然变的急切起来。
“小心。”荆牧芜将秦裴漪拉近，紧紧护在身边。
“咔哒。”一颗白色珠子样的东西从穴顶掉下来，弹了几下停在那里。
荆牧芜用剑扒拉翻过来，看清了到底是什么。
人的眼珠。
因为离体，血红的瞳孔扩大。
荆牧芜抬头，看到了洞顶的样子。
一条藤蔓缠在上面，或许不应该再叫藤蔓了。
肉红色的，像**一样鼓动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红色眼球，瞳孔乱转，突然像是发现目标，齐刷刷的看向荆牧芜。
“荆峰主！它它它动了！”秦裴漪惊恐的声音传过来，地面上的那颗明明已经死去的眼珠突然转动起来，像生物生长一样长出血管肉络，扭曲的行动着。
荆牧芜感觉自己头皮炸开麻感。
“退后！”荆牧芜拉着秦裴漪朝后退，剑刃出鞘，剑气将眼珠藤蔓削成碎肉。
荆牧芜：“止戈到底去哪了！？这里这么危险，巧工阁管辖范围内怎么会有怎么强大的鬼物！？”
秦裴漪：“荆峰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师父他们马上就来了。”
不对。
荆牧芜意识到哪里不对后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身边这个人。
不是秦裴漪。
什么时候替换的？
剑紧握在手中。
秦裴漪紧紧跟着荆牧芜。
看着荆牧芜一人挡在他面前，回想刚才自己只能拿金环跟人面骷髅近战的样子，而荆牧芜一身白衣一剑除鬼的英姿，秦裴漪突然感觉有点丢脸。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特别注意形象。
走着走着，秦裴漪一个走神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什么东西？”秦裴漪转头望去。
黑色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好久才停下，从杂乱的黑丝中，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裴漪。
真正的秦裴漪绝对不是这种丢下朋友贪生怕死的人。
荆牧芜握紧剑，假装不经意回头安慰。
“秦裴漪”一脸害怕的看着那片碎肉。
荆牧芜走到他身边，刚想暗地动手，就看见“秦裴漪”脸色骤变，扭头惊恐的看着后边。
“嘘。”一声轻轻的气音从后方传来。
“秦裴漪”听见那一声扑通跪下，俯在地上抖的跟筛糠一样。
“我艹鬼啊！！”一声响亮的哭嚎传过来，是秦裴漪的声音。
荆牧芜立马出剑刺穿“秦裴漪”胸膛，拔出剑将倒在地上赫赫喘气的“秦裴漪”踢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来。
跑了一小会，就看到秦裴漪背对着他，手里拿着金环抡圆了胳膊框框砸什么东西。
不愧是打铁的匠人，看那力度不小。
荆牧芜过去时秦裴漪又砸了好几下确认东西死透了，才收起来。
那颗头快被秦裴漪砸成臊子了。
“吓死我了！突然冒出来个人头眼睛还盯着我！”秦裴漪惊魂未定的喘气。
荆牧芜：“……”
他看秦裴漪这也不像很害怕的样啊？谁家好人被吓了抡起东西就砸啊？
“你们……匠人的力气还挺大哈。”
秦裴漪尴尬的挠挠头。
“对了止戈找到了没有啊？”秦裴漪问。
“还没呢，”荆牧芜说，“刚才我——后边！”
一支箭从秦裴漪身后射过来，荆牧芜迅速拉着秦裴漪的手闪身。
秦裴漪反应迅速，跟着荆牧芜闪身，箭矢擦着他的头发边过去。
头皮上传来被猛的一扯的疼痛，然后是发簪落地的声音，一头青丝如瀑散下。
他的发簪被打落了。
百星：不是哥们，我是这么用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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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蝣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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