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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厨子案(六)

第二天去上工,葛老板宣告了个好消息,昨天富商陆家公子陆洋,也在锦华楼吃饭,看到有人来闹事又被平息,觉得有意思,打算明天在这办生辰宴,专门请朋友热闹,包了第四层楼,预计十桌,每桌十个人。

风屿落感慨,光朋友就能坐十桌,他活这么久,也没有朋友能坐一桌的。

葛老板强调,这个陆公子,脾气不好,要求高,一定要好好做,免得他找茬,还会打人。

接着葛老板气势弱了些,眼睛小心觑了眼夏石赫,轻声道:“另外,陆公子和袁东认识,喜欢吃雪鲍玉山,就顺口,指定袁东掌勺,又是临时定的,时间赶,其他大厨,配合帮忙。”

所有人一怔,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袁东,以及和葛老板一样,小心瞥了眼夏石赫。

就连袁东,平时闷不吭声只做事的人,在最开始惊讶后,也收敛了乍然而来的喜悦,局促不安地看了看夏石赫。

风屿落立刻鼓掌:“恭喜袁大厨!”同时眼睛扫过所有人。

其他人慢慢跟着捧场,掌声很热烈,表情很欢喜,氛围就很古怪,三位大厨的眼神捉摸不定,夏石赫一脸淡然。

葛老板瞪了眼这个多事要拍马屁的洗碗工,赶紧跑了。

夏石赫听完要帮忙的事,转身接着忙活了。

估计连别人在看他都不知道,倒是对李秋疏莫名的眼光有一点疑惑。

“怎么了?”

李秋疏忙不迭移开目光,拿出蘑菇清洗。

经过昨天那件事,点这道菜的人更多了,李秋疏负责检查和切片,确保后厨没有混进来有毒的。夏石赫似乎也对他有感激和信任,会让他帮忙准备其他菜,尽管不多。

夏石赫看了看他背影,心口又冒出那种熟悉感,想探究个明白,于是夏石赫靠近了一步,竟然涌起强烈的愧疚羞耻感,恨不得立刻逃走。不过,他收住了神色。

风屿落擦着碗,隔着来回走动的厨子小工跑堂,观察夏石赫细微反应。

给李秋疏易容,声音是没有做掩饰的,只是中毒吃坏了嗓子,有一点点区别,另外就是让他不用特意改变行为习惯。这种气质上的相似,很容易引起相识之人的怀念。

而夏石赫这样既怀念又逃避的,很符合他的心境。

袁东焦灼不已,手上出错,第四次把姜片切成姜丝后,去找夏石赫了。

他斟酌开口:“陆家公子和我算认识,昨天又在前堂见过,应该是想起喜欢吃的那道雪鲍玉山,才把生辰宴交给我办。”

夏石赫偏头看他,等了片刻:“是有什么特别要求需要我帮忙吗?”

“……”袁东突然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个事夏石赫并没有多想,也不在意。他苦涩笑了一下,硬挤出声音,“有的,帮忙想菜式。”

“行,你先想个大概,待会我们商量。”夏石赫答应,还淡淡笑了一下,“不慌,明天我会配合你。”扭头看李秋疏已经切好了,每一块都差不多,样子也好看,便点头,意思可以。

袁东呆了一瞬,转身要走,正巧看到吴淳正盯着他们。

最活泼的吴淳冲最不喜欢说话的袁东挤眉弄眼。

袁东嘴唇动了动,低头走了。

又撞上了葛中。

葛中本来看他能掌勺这么大生辰宴,就心生嫉妒,现在看他闷闷的,不免更心烦,拖长语调:“哎哟没注意,你就冒出来了,神出鬼没的,平时藏着掖着吗?”

阴阳怪气的,既在说撞到人的事,又在说接手生辰宴的事。

风屿落擦洗盘子转身看热闹,葛老板侄子莽撞无礼,昨天的闹剧,他也冲上去怼人,是个直性子,没想到还会一语双关呢。

但袁东并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开了,气得葛中在后面龇牙咧嘴,直白道:“上次陆少爷还说你那道炖鹿筋有腥味,难吃的要死,当众给你难堪,怎么这回还专门找你办生辰宴了,你是怎么巴结他的?”

袁东猛然转身,眼里有震惊,有羞愤,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巴结他!”

其他人目光扫过来看戏。

可是袁东呛起来也较为温和,葛中根本不怕,继续鄙夷道:“没有巴结,人家怎么找你啊,总不会看上你了吧?”

李秋疏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夏石赫道:“不要挑事,你听不懂人话,陆家公子想吃雪鲍玉山,才找袁东掌勺。”

夏石赫是这里老大,地位在,冷淡的一句话说得甚是威严,葛中纵然不满,也不敢吭声了。

夏石赫道:“和陆家问清楚,生辰宴还要吃炖鹿筋的话,我帮你调配料。”

袁东有些发怔,感激地点下头,忙回去做事。吴淳看了半天,笑着拍拍袁东后背。

李秋疏升起一点怀念,以前也是这样的,虽然小矛盾很多,彼此不算亲近,但有事时候都会互相帮忙。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想着想着,夏石赫转头问他怎么了。

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看着夏石赫发呆了,连忙摇摇头,继续切菜。

夏石赫看他垂头模样,奇怪的感觉涌起,片刻后移开目光。

这场小风波走了,风屿落有些哀叹,要是自己做菜厉害点就好了,这样可以成为新厨子,故意挑衅,引人给他下毒,抓到凶手会容易些。反正普通毒药杀不死他。

再不然刀工好一点也行,给其他厨子打下手,套近乎,多问一点情报。

现在只能靠李秋疏自己走在前面,搜集疑点,他在后面旁观,还要万分小心,怕除了王奇外,再有无辜之人被害。

目前四个厨子,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张老。

还有王奇的死,等下,他找到机会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李秋疏先一步开口了。

李秋疏看着夏石赫,略微大声,问:“上一个切菜小工,王奇,他是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告诉我吗,我好注意。”

夏石赫道:“挺好的,应该是家里有事不来的。”

风屿落差点咬到舌头,连忙观察所有人。

其他人还好,有的只是扭头看一眼,手上的活都没停,只有葛中冒了出来,大声道:“你不能这样,就算有事,也要说一声知道吗,不然每个人都这样,我们还怎么管,不都乱套了。”

“是。”李秋疏讪笑一下,看看夏石赫随意的反应,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人不是他杀的。随即泛起希望,那饺子里的毒,应该也不是你下的吧?

风屿落看李秋疏眼角舒展,就知道他心里已经给夏石赫脱罪了,叹气,想了想,按原先计划,不小心摔了个碗。

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葛中立刻炸了:“怎么回事啊,你知道这种碗碟一个多少钱吗?”

“……”风屿落默默扣了自己的工钱,蹲地上捡碎片,又不小心划破了手。他喊疼似的“哎呀”了一声。

三个人是商量过的,进锦华楼之前,彼此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也要不熟。李秋疏拿不准大师傅这么夸张是要干什么,只好跟其他人一样,没动,只是看着他。

风屿落还以为会有人来关心关心呢,昨天活泼热情的吴淳可是关心了新来的切菜小工呢,可见洗碗工在后厨,除了手以外,其他都在边缘外面。

他叹气,以此跟人拉近关系是行不通了,他刚要站起来,葛中尖锐叫道:“怎么还流血了!还怎么洗碗!我们的贵客,要用绝对干净的碗筷!”

“……”风屿落坚强站起身,觉得不枉受伤,起码非常准确地认识了葛中,这样直来直去狂妄嚣张的性子,应该不是跟踪夏石赫去白虎城、摘毒蘑菇、回来密谋杀害王奇、又送尸体去白虎城刺激李秋疏的凶手。

这么快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非常值得高兴。

葛中又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还是袁东看不下去,拿了布条过来。

风屿落拿水冲了下手,说没事了,特意挤给葛中看,不流血,也愈合了。

小闹过后,众人又各忙各的,直到下午,客人散去,关上门,大家在前堂吃饭,分了桌,分了厨艺,泾渭分明。山无州看了眼师祖,坐在斜对面。

风屿落吃了半饱,突然道:“谁知道王奇去哪了吗?我去过他家,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

他仗着厚脸皮,强行越过身份,跟所有人搭话,说偶然跟王奇认识的,说在锦华楼干活很好,就来试试,有幸当了洗碗工,想去谢谢王奇,结果没找到人。

接着为了让大家重视,能听他说闲话,风屿落扯了夏石赫的大旗,说王奇给夏大厨打下手,受益良多,几次聊天都在夸他。

果然听他说话的人多了几个。

也就是葛老板不在,不然肯定要觉得这个人,怎么如此大胆多话。

接着他照旧假装茫然憨厚,实则聚精会神地一一观察众人,说那天跟他聊天,有点心神不宁的,问他,说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又说可能看错了,再追问又不说了,现在想想,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风屿落担忧地说完,后厨七八个人里,有不关心的,不在意的,也有一个根本没听的,还有葛中的不耐烦,夏石赫眉头一皱,袁东微微惊讶,吴淳有些好奇。

“……”风屿落佩服,硬是没看出来谁心虚,只好再次撒谎,“希望他没事,我这还有他拜托我保管的东西,希望有机会还给他。其实我们也不熟,都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保管。”

李秋疏掐掌心,大师傅在诈线索,但是没商量过,他不知道怎么配合,要不要配合。

山无州冷静多了,他在这里,几乎不和人说话,比闷性子的袁东更冷。他听出师祖的意思,知道他要把自己变成危险,引蛇出洞。

好在有闹哄的葛中,他搭话道:“什么东西,贵吗?”

风屿落感谢他的配合,看他顺眼了,摇头道:“没见过,小木盒锁起来了,钥匙没给我,说东西是捡的。不过特意锁起来,应该很重要。”

葛中不感兴趣了,随口道:“故弄玄虚,兴许有急事回老家了呗。”

“……”

晚上回到小院,风屿落和李秋疏累得筋疲力竭,非常想扑到被窝里。一天下来最轻松工钱还最高的山无州,担起烧水倒茶的重任。

“大师傅,你今天那话什么意思?”

风屿落趴在桌上,双手被水泡了一天,发白起皮,抬抬头,想要解释,山无州按住他,温和道:“你歇会吧,我来说。”

“太好了。”风屿落安心闭眼小憩。

风屿落是临时起意,王奇的死是突破口,但王奇的尸体还没运回来,他们不能主动说明。

经过打听,王奇踏实干活,安分守己,夏石赫对王奇也是满意的,只是最后突然消失给锦华楼造成了一点麻烦。

实在没搞明白为什么杀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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