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风云卷长空,草破九幽现真容。
人间烟火存真意,孤胆独行守四方。
各位大神,您可坐稳了,今儿个咱要讲的,是一段惊天动地、撼动三界的传奇。话说这方世界,将倾未倾,如醉汉踉跄于悬崖之畔;天道将崩,犹残烛摇曳于风中之室。苍穹裂处,黑云翻涌,似有万古怨魂在嘶吼,又有千载冤灵在哀鸣。大地龟裂,焦土千里,唯有那一人,立于废墟之上,衣衫褴褛,赤足踏火,发丝如枯草迎风狂舞,眼中却有光如剑,刺破九重云霭。
他不是仙,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他是被时代踩进泥里的蝼蚁,是码头上扛包十年都没混出头的苦力,是工棚里睡通铺、吃馊饭、连名字都被人喊错的无名之辈。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此刻站在天地将灭的尽头,脊梁挺得比山还直!
这正是:命根草起凡尘里,蝼蚁翻身做龙吟!
您可瞧好了,这林聃接下来要干的,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你若以为英雄出世,必是金甲耀日、仙乐齐鸣?错!今儿这位爷,是从湾仔码头扛包扛出来的,吃的是隔夜饺子,喝的是冬夜北风,骂的是工头王八蛋,信的是一句“老子不信命”!那年寒冬,他背着三百斤冻鱼爬上七层货梯,脚底打滑,摔断了两根肋骨,血从嘴角淌下来,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红梅。旁人劝他歇两天,他说:“歇?一歇就再也没机会站起来了。”于是咬着牙,拖着断骨,继续往上爬。一步一血印,一步一声吼——“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今日这一战,不为封神榜,不图长生诀,只为一碗热汤面,一句“我还活着”!
而就在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之夜,当群仙退避、诸神陨落,一道瘦削的身影却逆着溃逃的人流,一步步走向那吞噬万物的深渊。身后有人喊:“疯了!那是死路!”他回头一笑,满脸血污,牙齿都碎了半口,却仍吐出一句话:“死路?我从湾仔码头走出来的时候,哪条路不是死路?”
我扯着嗓子吼完那句‘你怕不怕年终总结’,喉咙里仿佛塞了把火炭似的,烫得五脏六腑都抽筋。可这火气没往下咽,反倒顺着血脉一路炸上来,跟体内乱窜的金蓝光搅成一团,噼啪作响,如同灶膛里爆豆子——那是能量在烧,是命在燃,是这些年被压榨、被背叛、被当成棋子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那一刻,记忆如潮水倒灌。我想起那个雨夜,码头塌方,我拼命扒开碎石,救出一个卡在钢筋缝里的小女孩。她浑身湿透,嘴唇发紫,睁着眼,却不哭。我就蹲在那儿,把她搂进怀里,用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干的外套裹住她,一遍遍说:“不怕啊,不怕……姐姐在这儿。”
其实我是个男的,也没当过谁的姐姐。可那时候,我只能这样哄她。
她终于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哥哥……我冷。”
我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塞进我怀里贴着胸口,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我说:“等天亮了,我请你吃热汤面,加荷包蛋的那种。”
她点点头,闭上眼,睫毛上挂着雨水,像挂了一串碎水晶。
后来才知道,她是最后一个觉醒“净灵体”的孩子,能听见大地的哭泣,能感知万物的悲鸣。那一夜之后,她消失了。有人说她被某个隐世宗门带走了,也有人说她在觉醒时就被反噬焚身而亡。
但我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昏迷前轻轻呢喃的:“哥哥……姑娘别哭泣……因为你会来救她的,对吧?”
这句话,像一根钉子,扎进我心里十年。
如今,我站在焦土之上,面对那撕裂虚空的魔影,面对那曾屠尽一城、连婴儿啼哭都不放过的邪尊顾渊,我忽然笑了。
顾渊在空中咳出一口黑烟,仿佛炸了锅一般。他狞笑着,抬手便是万丈雷狱,要将我碾成齑粉。
我没理他。只觉脚底焦土发烫,青草根须从裂缝里钻出,一圈圈缠上小腿,犹如有人拿绿绳给我打绷带。痒得很,却不疼。痒的是皮肉,痛的是记忆。这些根须,不是今朝才长,它们是从我小时候踩过的泥地里爬出来的,是从湾仔码头那个漏雨渔棚的墙角钻出来的,是从那个雨夜,我抱着小女孩时,她指尖划过我手腕留下的温度里长出来的。
大地在回应我。
不是因为我多强,而是因为我记得。
记得每一个被遗忘的人,每一句没说完的话,每一场无人收尸的葬礼,每一次想哭却憋回去的夜晚。
“姑娘别哭泣。”我低声说,像是对着虚空,又像是对着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自己,“你说我会来的……那我现在,来了。”
话音落,脚下青草骤然疯长,化作千藤万蔓,直冲云霄!那些根须竟生出血脉纹理,搏动如心,与我体内金蓝光芒共鸣共振。刹那间,天地色变,残阳如血,一道贯穿古今的低吟自地脉深处响起——
“蝼蚁……亦可撼山!”
我踏出一步,地面轰然炸裂,一道由草木精魂凝聚而成的巨掌横扫而出,硬生生将顾渊的雷狱拍碎!气浪掀翻百里废墟,碎石飞溅如雨。
我又踏出第二步,胸前旧伤迸裂,鲜血洒落之处,青草开花,白瓣红蕊,随风摇曳,竟组成一行字——“我还活着”。
第三步落下,我已至半空,拳头紧握,金蓝之光凝于拳锋,身后浮现出无数虚影:有码头工人、有拾荒老人、有街头卖唱的盲童、有被逼跳楼的女工……他们手拉着手,站在我背后,无声呐喊。
“这一拳,”我嘶吼,声震九野,“不是为了成神!是为了所有没人记得的名字!为了那碗没吃到的热汤面!为了那个雨夜里,说‘姑娘别哭泣’的小丫头——”
“老子今天,就要逆这天命一回!!”
拳出,天地寂然。
下一瞬,苍穹炸裂,一道贯穿宇宙的光柱自我的拳尖爆发,直击顾渊胸膛!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从心脏开始崩解,化作黑灰,随风飘散。
赢了。
我从空中坠下,重重砸进焦土,浑身骨头几乎散架。意识模糊之际,忽觉脸颊一凉——是雨。
不是黑雨,不是血雨,是久违的、清清白白的春雨。
雨点温柔地落在脸上,像谁在轻轻擦拭我的伤口。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撑着红伞走来,蹲在我身边,轻声说:
“哥哥,你终于来了。”
我咧嘴一笑,满嘴是血,却笑得像个孩子。
“嗯……我说过,会来的。”
可就在我即将昏厥之时,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风雨,直抵心魂——
“林聃……你活下来了,真好。”
那声音,熟悉得让我心头剧颤,陌生得让我不敢睁开眼。
紧接着,一股温润的气息拂过眉心,仿佛有谁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额头。我勉强撑开眼皮,只见眼前并非幻象,而是一个女子,身穿素白衣裙,赤足立于焦土之上,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青光,像是从大地深处生长而出的精灵。
她眉目清秀,眼神澄澈,额心一点朱砂痣,正微微发亮。她望着我,嘴角轻扬,没有言语,却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是她!那个雨夜的小女孩!
“你……你还活着?”我嗓音沙哑,几乎不成调。
她点头,泪水滑落,却带着笑:“我一直都在。你每一次扛起重担,每一次跌倒又爬起,我都听见了。你在码头喘息,在工棚里咬牙,在深夜里独自流泪……我都听见了。”
我怔住,心口一阵发烫。
“那你为什么不早回来?为什么不说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夹杂着委屈、愤怒和十年积压的思念。
她摇头,声音轻柔如风:“我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能打扰你。你的路,必须你自己走。若我提前出现,你就不会成为今天的你。可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活着。”
“为……你?”我愣住。
“是。”她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那手掌冰凉,却让我的血液滚烫起来,“你说要请我吃热汤面,这句话,支撑了我十年。我在异界受尽折磨,被当作祭品囚禁,被抽离灵识炼化,每一次痛到昏死,我都告诉自己——不能死,哥哥还在等我,他还欠我一碗面。”
我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而我呢?”她抬头看我,目光如星,“我也在等你。等你不再只为活下去而挣扎,等你能抬起头,不只是为自己战斗。等你明白——你早已不是那个只想换顿饱饭的苦力,你是这片大地最后的守望者。”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轻轻靠在我肩上,声音几近呢喃:“林聃,我不是因为你强大才回来的。我是因为……你从未放弃过我。哪怕全世界都忘了那个雨夜,你还在替我记住寒冷,替我许下承诺。所以,我也想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不再问你要不要活下去。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活?”
我猛地一颤。
为她而活?
不是为了苟延残喘,不是为了反抗命运,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而是为了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活下去?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码头的寒风,工棚的霉味,断骨爬楼时的血印,年终总结会上被羞辱的瞬间……还有那个雨夜,她蜷缩在我怀里的颤抖,那句“哥哥,我冷”,像刀子一样刻进我的灵魂。
原来,从那一刻起,我的命就不只是我的了。
我睁开眼,望着漫天春雨,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傻丫头……”我声音哽咽,“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走到今天的?”
我缓缓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你说你想让我为你而活?好啊。从今往后,我吃饭,是为了有一天能请你吃那碗热汤面;我走路,是为了有一天能牵着你走过春天的田野;我战斗,不是为了打败谁,而是为了守护你还能笑着叫我一声‘哥哥’。”
我站起身,虽满身伤痕,却挺直脊梁,仰天长啸:
“我林聃,过去为活着而战,今日起——为所爱之人而活!”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安静。
风停了,雨缓了,连焦土下的草根都停止了蠕动。
下一瞬,万千青草破土而出,环绕我们两人,形成一座巨大的花环。远处,废墟之间,一朵白瓣红蕊的小花悄然绽放,随风轻摆,仿佛在点头应和。
她笑了,笑容如初春第一缕阳光。
我也笑了,笑得像个终于回家的孩子。
可就在这宁静降临的刹那,远方废墟边缘,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披着褪色的戏袍,袖口磨破,金线剥落,却依旧一丝不苟地系着腰带。他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握着鼓槌,步伐轻缓,仿佛踩着某种古老的节拍。他的脸涂着惨白的油彩,眼角画着两道血痕般的红纹,唇角却勾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叮——咚——”
锣声轻响,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我猛然回头,瞳孔骤缩。
“伶人?”我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震惊与警惕。
他停下脚步,轻轻敲了三下锣,节奏缓慢,却如心跳般沉重。然后,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那是湾仔码头最不起眼的老瞎子,常在工棚外拉二胡讨饭的那个老头。他曾在我断骨爬楼时默默递来一碗热水,也曾在我被工头打得吐血时,蹲在一旁低声哼一段南音。
原来,是他。
“林聃。”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可知,为何你体内会有金蓝之光?为何大地会回应你?为何你能在绝境中点燃命火?”
我不语,只盯着他。
他轻轻放下铜锣,从怀中取出一支断了一角的竹笛,笛身斑驳,刻着几个模糊小字:“伶门遗音”。
“我乃伶门最后传人。”他缓缓道,“三千年前,我们不是戏子,而是‘承忆者’。我们以歌载史,以舞记恨,以曲传情,以戏封魂。当天地失序,众生遗忘,唯有伶人仍在台上演着那些被抹去的故事。我们不是修行者,却是最接近‘心火’的人——因戏由心生,情由泪养,悲欢即道。”
他抬头望天,眼中竟泛起金蓝色的微光。
“你体内的光,不是天赋,不是机缘,而是我十年前,在你昏迷时,将最后一缕‘伶心火’种入你命脉。因为你救了她,因为你说了那句‘我会来的’,因为你的心,还肯为别人跳动。”
我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你为什么要选我?我只是个蝼蚁!”
“正因你是蝼蚁,才配承载这火。”他冷笑,“神明高高在上,早已忘了人间疾苦;修士追求长生,早已舍弃七情六欲。唯有你,还在泥里挣扎,还在痛,还在哭,还在为一句承诺拼命活着——这才是真正的‘道’!”
他举起竹笛,轻轻一吹。
没有声音。
可我的心,却猛地一颤。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我曾在深夜听见他拉二胡,那曲调凄婉,竟是码头三年前一场塌方中死去的二十一名工人的名字;我曾在暴雨中见他跪在路边,对着一具无名尸体唱丧歌,而那死者,正是当年偷走我工钱后饿死的同乡;我还记得,他曾在我发烧说胡话时,一遍遍重复:“莫忘,莫忘,莫忘……”
原来,他不是在唱戏。
他是在续命。
用歌声延续那些被遗忘者的存在。
“伶门早已灭绝。”他低声说,“最后一任伶主,死于二十年前的‘净灵祭’。那时,各大宗门联手献祭净灵体,企图借其感知之力打开天门。那一夜,三百孩童被剜心取魂,唯有一人逃脱——就是她。”
他看向那白衣女子,眼神复杂。
“我没能救她,只能将伶门最后的火种,托付给一个愿意为陌生人挡雨的男人。”
我缓缓转头,看向她。
她低头,轻声道:“我欠你的,不止一碗面……还有三百条命。”
我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所以……你们一直都在看着我?”
“是。”伶人点头,“你扛包时,我在唱;你被打时,我在念;你写年终总结被羞辱时,我在台下敲锣。那一声‘你怕不怕年终总结’,不是你喊的,是我借你的嘴,向这吃人的世道,问的一句公道!”
我浑身一震,终于明白——那股突然爆发的怒火,那句撕心裂肺的质问,原非偶然。
那是千万冤魂的共愤!
“现在,”伶人将竹笛递向我,“该你接下了。伶门不求香火,不求传承,只求‘有人记得’。你若愿意,便吹响它——从此,你不仅是大地的守望者,也是人间悲欢的执灯人。”
我接过竹笛,手指触到那斑驳刻痕,仿佛摸到了三百颗冰冷的心。
我没有立刻吹响。
而是转身,走向那片废墟深处。
我在焦土中挖出一块残碑,上面依稀可见“湾仔码头殉难工人名录”几个字。我又从断墙下扒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饭盒,那是我十年前用过的。我还找到了一根断裂的扁担,上面缠着我用红布条写的“别死”。
我把这些,一一摆在地上。
然后,我跪下。
不是跪天,不是跪神,是跪人。
跪那些被压垮的背,被磨烂的肩,被吞没的名。
我将竹笛放在唇边,闭上眼,心中默念每一个人的名字——
陈阿海,四十七岁,溺亡于货轮夹缝; 李大柱,三十九岁,被吊车砸中当场毙命; 赵小琴,二十五岁,因工伤病退,跳江自杀; 王建国,五十三岁,退休当日猝死在归途公交上……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当我吹出第一个音时,风停了。
第二音,雨止了。
第三音,大地震动。
一道道虚影从焦土中升起——全是码头工人,穿着破旧工装,戴着安全帽,有的缺胳膊,有的断腿,有的胸口插着钢筋。他们站成一排,向我,向伶人,向那白衣女子,深深鞠躬。
然后,他们齐声开口,唱起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歌谣:
“肩上压千钧,脚下无归程,
血染冻鱼箱,梦碎湾仔灯。
不求登仙路,不愿拜神明,
只愿死后名,有人念一声。”
歌声苍凉,如风穿废墟,如雨打残垣。
我泪流满面,却继续吹奏。
随着旋律升腾,那三百孩童的虚影也浮现空中,手拉着手,围着我们旋转。他们的笑声、哭声、呼救声,全都化作音符,融入笛声之中。
伶人笑了,老泪纵横。
“成了……”他喃喃,“伶门的火,终于续上了。”
我放下笛子,抬头望天。
朝阳终于破云而出,洒下万道金光。
就在此时,天际忽有异动。
原本晴朗的天空,竟在极远的东北方向,缓缓浮现出一片璀璨星河——那不是自然星辰,而是由亿万点流动的银光汇聚而成的星带,宛如一条横贯天穹的银河之桥,静静悬于云端之上。
星辉洒落,如霜如雾,映照在焦土之上,竟使残破的瓦砾泛起柔和的光泽。
“那是……‘繁星’?”我低声呢喃。
伶人神色一凝,缓缓道:“你终于看见了。”
“繁星”并非星辰,而是一群流浪的魂灵。
三千年前,伶门尚未覆灭,曾有一支名为“繁星”的秘传队伍,专司守护世间孤魂。他们不是战士,也不是修士,而是“引路人”。每当有人含冤而死、无人收骨、名字被抹去,他们便以魂引灯,将亡者之念聚成星光,藏于天幕深处,代代相传,永不熄灭。
那一夜“净灵祭”,三百孩童被献祭,灵魂本应消散。可就在最后一刻,七十二位“繁星”成员以自身魂魄为引,燃烧生命,将三百孩子的残念封入星轨,化作天边那道隐匿的星河。
从此,“繁星”不现人间,只在天地将倾、人心将死之时,才会显现一丝痕迹。
“他们一直在等你。”伶人望着星空,声音低沉,“等一个能听见亡者低语的人,等一个愿为蝼蚁点灯的守夜人。”
我仰头,望着那片星河,忽然觉得,每一颗星,都像是一双眼睛。
在看我。
在等我。
在呼唤我。
我闭上眼,再次将竹笛置于唇边。
这一次,我不是为悼念,而是为召唤。
笛声悠悠,如风拂林,如泉漱石,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第一声起,一颗星坠落。
第二声落,两颗星相随。
第三声荡开,整片星河开始流转,银光如瀑,自天而降!
星光落地,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人形——皆是少年男女,穿着旧式校服,面容稚嫩,眼神清澈。他们手牵着手,站在我们面前,无声微笑。
为首的少女向前一步,向我深深一礼。
“谢谢你,林聃。”她的声音如风铃轻响,“十年前,是你救了她,也间接护住了我们的魂。我们本不该出现,但今日,我们想亲口说一句——谢谢你还记得。”
我喉头一哽,说不出话。
她笑了笑,又道:“我们是‘繁星’,也是被遗忘的孩子。但我们从不曾真正消失。只要还有人记得,我们就永远活着。”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的手——没有温度,却有重量。
那是一种存在的重量。
“你们……以后想去哪儿?”我问。
她抬头望天,轻声道:“我们想去人们梦里。去陪那些孤独的孩子睡觉,去听他们说悄悄话,去在他们害怕时,变成窗外的一缕月光。”
我笑了,笑中带泪。
“好啊。”我说,“那以后,每个孩子的梦里,都会有星星。”
她点头,而后转身,与其他“繁星”成员一同缓缓升空。他们的身体化作点点银光,重新融入星河,渐渐隐去。
但我知道,他们并未离去。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照亮人间。
伶人轻叹一声:“从今往后,夜空不再黑暗。因为‘繁星’已归位,而你,是他们唯一的锚点。”
我握紧腰间的竹笛,抬头望天。
朝阳初升,星河未散,一金一银,交相辉映。
新的秩序,正在重建。
我站起身,将白衣女子的手握得更紧。
“走吧。”我说,“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去点亮。”
她笑着点头:“这次,换我陪你。”
我们并肩而行,踏过焦土,走向远方。
身后,伶人最后一次敲响铜锣。
“咚——”
如钟响,如雷鸣,如新生的第一声心跳。
远处,废墟之间,一朵白瓣红蕊的小花迎着朝阳,缓缓绽放。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世界,终于有人记得——
蝼蚁之志,可撼山岳; 凡人之心,能照星河。
我知道,命根草醒了。
它不是灵根,不是神树,更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就是一株风吹就倒的野草。可它有个怪癖——记仇。谁踩过它,它就在地底下记一笔;谁救过它,它就把恩情报到骨子里。如今它正把我这些年攒下的烂账,一笔一笔翻出来,准备跟烛龙算总账。
我记得它第一次醒,是在湾仔码头的冬至夜。
那时我还小,跟着老林在码头扛包,一天挣二十块,够买一碗姜汤水饺。那天雪下得邪乎,码头结了冰,货轮靠不了岸,工人们挤在棚屋里搓手跺脚。有个老婆婆蜷在角落,怀里抱着个铁皮饭盒,说是她孙女包的饺子,从湾仔最南头走了一整夜送来的,不能凉。
可她的手冻僵了,饭盒打不开。
老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抄起铁钩就往火堆里戳,把钩子烧红了,再撬开饭盒盖。饺子已经粘成一团,汤也冻了,可那股韭菜混着猪油的香气,还是猛地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蹲下,把饭盒捧到老婆婆面前。她哆嗦着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眼泪啪嗒就掉进汤里。
“这孩子,包得丑,但香。”她喃喃。
那一夜,我睡不着,溜到棚屋后头撒尿,结果一脚踩进泥坑。拔脚时,听见“咔”一声,像是踩断了什么。低头一看,一株瘦巴巴的草被我踩扁了,叶子都裂了。
我心想:完了,这草要死了。
可第二天,它居然又支棱起来了,还往我鞋印里钻出两根新芽。
我蹲那儿看了它半天,顺手从兜里掏出半块湾仔码头的饺子皮,盖在它身上,说:“对不起啊,我赔你。”
那草轻轻晃了晃,像是点头。
后来我才明白,那就是命根草。它不记大事,只记人心。你对它一分真,它还你十倍命。
荒草生于幽,不攀天边路。
一念承苍生,千山尽震怒。
风来低首谢,雨过昂头纵。
莫道微躯弱,能焚九幽梦。
烛龙悬浮于无尽的虚空之中,黑焰如宇宙的暗流般翻滚,它咧嘴一笑,露出那满口足以吞噬星辰的尖牙,声音冰冷而深邃,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你以为自己是这浩瀚宇宙中的救世主?不,你不过是实验场中的一只小白鼠。每一次文明的萌芽,我们都会精心布置一个‘变量’——就像你这样独特的存在。让我们看看,你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坚持多久,能点燃多少希望之光,然后,再由我们亲手将其熄灭。”
顾渊在机甲里笑出声:“这都留着?你是不是还藏着前任的聊天记录?”
“那是战略物资!”我瞪眼,“每一张纸,都是我们活过的证据。你懂什么?湾仔码头的老陈,靠一张三十年前的船票,愣是让海关放行了走私的腊肉。人活着,靠的不是规则,是人情,是破绽,是那些不该存在却一直存在的东西。”
烛龙脸色沉了下来,黑焰骤然收缩,化作千层锁链直扑而来。可就在触地瞬间,地面青草猛地暴涨,叶片如刀,齐刷刷将锁链削成碎段。草叶上浮现出细小符文,竟是当年聚福楼后厨墙上,我们用酱油写的“今日特价:鸡腿半价”。
更远的地方,草浪翻涌,竟勾勒出湾仔码头的地图——渔棚、冰库、修船厂、饺子摊……每一处都亮起微光,像是被点燃的记忆。
苏璃靠在断墙边,喘着气说:“你连促销广告都能当阵法使?”
“那当然,”我咧嘴,“够俗才有力量,够丑才有杀伤力。你见过哪个反派是被美少女咒语打败的?都是被大妈骂街骂崩溃的。湾仔码头的王姨,当年一句‘你再偷我虾仁,我让你祖宗十八代都吃素’,吓得贼头连偷三年都不敢进门。”
话音未落,我体内猛地一震。四股力量——星核之力、新共鸣力、残存灵力、机甲反哺能量——像四条发疯的蛇在我经脉里乱撞,差点把我当场撑爆。
“别打架啊!”我心中怒吼,“咱们是一家人!都来自湾仔,都吃过饺子,都淋过冬夜的雪,都被人当成蝼蚁踩过!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我闭眼,强迫自己冷静。这时候不能靠怒吼,得靠节奏。我开始哼歌,是那首跑调到离谱的《红尘情歌》,林岳每次喝醉必唱,调子比山路还歪。可偏偏这破调子一响,体内的乱流竟慢慢合上了拍。
命根草的律动成了节拍器,星核是鼓点,机甲残能是低音贝斯,新共鸣力则是突然插入的电音**。四股力量在我体内绕着心口打转,一圈比一圈稳,一圈比一圈亮。
我感觉到,它们在融合。
不是简单叠加,而是重组。就像把一碗泡面、半块饼干、隔夜茶和辣椒油倒进搅拌机,最后打出的不是垃圾,是一杯能让人原地起飞的黑暗料理。这力量不讲美感,不讲逻辑,但它真实,它滚烫,它来自那些被遗忘的角落——码头的篝火、棚屋的饺子、工人们的咳嗽、老婆婆的眼泪。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首老歌——《夫妻双双把家还》。原来我们一路跌撞至此,并非为了成神,只是为了证明:哪怕最卑微的人,也能在绝境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成了。”我睁开眼。
掌心浮现出一颗旋转的光核,金蓝交织,外层还裹着一圈青绿色的草纹,像是谁拿记号笔随手画了个圈。它不规则,不完美,甚至有点丑,可它在跳,像一颗活的心脏。光核每跳一次,大地就震一下,如整个世界都在跟着我的心跳呼吸。
烛龙瞳孔一缩。
忆当时,雪压檐角,寒炉无烟。
一饭一粥,皆含人间温热。
今草生旧地,光起微尘,
非为称王,但求灯火常明,故人安眠。
此心耿耿,如月穿云,虽暗不灭。
他察觉到了,这不再是单纯的反击,而是一曲终焉的序章。
风从断崖之巅席卷而来,猎猎作响,卷起他残破的衣角,如同战旗在硝烟中怒吼。脚下的大地早已龟裂,焦黑的裂痕如蛛网蔓延至天际,仿佛这片天地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震颤。他的呼吸沉重,却依旧挺直脊梁,指尖滴落的血珠坠入尘埃,竟在焦土上燃起一缕微弱的火光——那是心火,是意志的具象,是逆命者最后的尊严。
远处,苍冥之门缓缓开启,黑云翻涌如潮,九重雷劫在高空凝聚,仿佛天地本身都在宣判他的结局。可他知道,真正的终章,从来不是由命运书写,而是由不屈者亲手刻下。
就在那一刻,一阵风掠过荒原,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润气息。他微微一怔,目光穿越漫天尘沙,落在远方那片被战火遗忘的山坡——那里,竟有一树凤凰花悄然绽放,红得似血,烈得如焰,在废墟之间倔强地燃烧着生命的颜色。
凤凰花开的路口,他曾与战友们立下誓言:若有一人倒下,便以魂为引,点燃归途;若万骨成山,便以火为舟,逆流而上。那一年,他们还年轻,站在开满凤凰花的小道上,笑说“我们不信命”。如今,故人已散,唯有那条路还在,花还在,火还在。
忽然间,一道声音自虚空深处传来。
不是雷霆,不是风啸,也不是神祇的低语。
而是一声歌。
清澈、空灵,却又蕴含着穿透万古的力量,像是从时间尽头飘来的回响,又似母亲在耳畔轻吟的摇篮曲。那旋律没有词句,却直抵灵魂最深处,唤醒沉睡的记忆,点燃将熄的火焰。
——是“天赐的声音”。
传说中,唯有当世间最后一个逆命者即将陨落时,天地才会降下这一道馈赠。它不属于任何生灵,不源于任何功法,它是宇宙本源对不屈意志的回应,是法则之外的奇迹,是命运本身也无法抹杀的变数。
歌声响起的刹那,天地骤然静止。
连翻滚的黑云都凝滞了一瞬,九重雷劫的紫金电蛇在空中扭曲,仿佛也被这声音震慑。苍冥之门剧烈震颤,发出古老而痛苦的哀鸣,仿佛那扇禁锢万古的门扉,竟也生出了畏惧。
他怔住了。
不是因为震撼,而是因为熟悉。
这声音……他曾听过。
在那个雪夜,在战友们的尸体旁,在他跪倒在冰原之上、几乎放弃一切的时候,就是这道声音,轻轻拂过他的耳畔,让他重新睁开了眼睛。那时他还以为是幻觉,是濒死前的错觉,可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天地在回应他未灭的心火。
“原来……你一直都在。”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颤抖。
就在这低语尚未消散之际,那歌声忽而流转出一段新的旋律——婉转、缠绵,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眷恋,像春雨落入干涸的河床,像晚风拂过孤寂的窗棂。那一瞬,他的心头猛然一颤,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刺穿。
雨爱……
这个名字,像一道久远的惊雷,劈开了记忆的封印。
她不是战士,不曾执剑,也不曾披甲。她是医谷里走出的女子,白衣如雪,眸光似水,指尖总沾着草药清香。当年大战前夕,她站在凤凰花树下,望着他说:“你要活着回来。”没有誓言,没有承诺,只有五个字,轻得像风,却重得足以压住千军万马。
那一战,他斩尽敌首,踏血归来,却发现医谷已被夷为平地,尸横遍野。她在最后一刻点燃了“生息灯”,以自身精魄为引,护住三百伤员性命,自己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风雨之中。
他抱着她残留的一片衣角,在暴雨中跪了三天三夜。那天,天下着雨,花落满肩,他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再无晴日。
可此刻,那天赐之声中,分明夹杂着她的音律——那是一种只属于他们的暗语,是她在药庐窗前哼唱的小调,是他曾在无数个寒夜里默记于心的旋律。她曾笑着说:“若有一天我走了,你就听雨打叶声,那便是我在陪你。”
难道……这天赐之声,竟是她?
不,不可能。她早已不在。
可为何,这歌声越听越像她的呼吸?像她曾在篝火旁为他包扎伤口时的低语?像她最后一次望向他时,眼中含着泪却不肯落下的模样?
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七道逆命纹骤然灼烧起来,血液沸腾如岩浆奔涌。可这一次,痛楚中竟掺杂着暖意——仿佛有谁的手,正轻轻抚过他的心口。
“是你吗?”他低声问,声音几近破碎,“是你……一直在听着我?”
没有回答,只有歌声更柔地缠绕上来,像雨丝,像月光,像她曾经披在他肩头的那件白袍。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她的脸——不是死时的苍白,而是活着的模样:笑着摘下一朵凤凰花,别在他铠甲裂缝处,说:“等你回来,我还给你戴新的。”
那一瞬,他忽然懂了。
她从未离开。她的信念,她的守护,她的爱,早已融入这片土地,融入每一次风吹草动,融入每一个不愿低头的灵魂。而今天地降下天赐之声,并非偶然——是因为在这位逆命者的身后,站着无数不肯瞑目的英魂,其中,有一个名字叫雨爱。
“你说我孤身一人?”他睁开眼,眸中金光暴涨,声音陡然凌厉,“可我身后,有万千魂火为灯,有万里山河作盾,更有……她以命所托的温柔!”
话音落下,全身骨骼轰然作响,经脉如江河奔涌,心火自丹田爆发,顺着血脉冲向四肢百骸。七道逆命纹接连点亮,第八道,竟凭空浮现!那是从未有人激活过的禁忌之纹,传说唯有“心火与天音共鸣”者方可触及。
他的身体开始崩裂,鲜血化雾,却在空中凝成火焰般的符文,环绕周身,宛若涅槃前的凤凰。而那天赐之声,竟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化作有形的音波,一圈圈扩散,将漫天乌云撕出裂缝。
苍冥之门剧烈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禁忌的存在。天罚之眼睁开,一道紫金色雷霆劈落,足以湮灭圣境强者。可就在雷霆即将命中之际,他抬手,掌心朝天,口中轻吐一字:“停。”
那一瞬间,天赐之声骤然拔高,化作一道清越的高音,如利刃斩断长空。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紫金雷霆,竟真的在半空中凝滞,继而扭曲、溃散,最终化作无数光点,如萤火般飘散。
全场死寂。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九重雷劫接连落下,天地震怒,要将这胆敢违逆法则的存在彻底抹除。但他已不再闪避。
他一步踏出,脚下裂土万里,身形如箭破空,迎着雷霆直冲而上!
拳出,山河失色;意动,星河流转。
每一拳挥出,都伴随着天赐之声的共鸣,音浪与心火交织,形成一道道螺旋状的冲击波,将雷劫尽数击碎。他的身影在雷光中穿梭,宛如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战神,每一次呼吸都让天地为之震颤。
“我未休,战不止!”他仰天长啸,声音与那天赐之音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声浪,直冲云霄!
刹那间,苍冥之门轰然炸裂!
巨大的黑色门扉化作碎片,随风消散。九重雷劫戛然而止,乌云退散,露出久违的星空。而那道天赐之声,也渐渐变得柔和,最终化作一缕轻风,缠绕在他指尖,仿佛在低语安慰。
他缓缓落地,双膝未弯,脊梁如枪。
身后,凤凰花随风飘散,花瓣飞舞如雨,落在战场上每一具倒下的身躯旁,仿佛为英灵送行。微风轻拂,花瓣纷飞,仿佛有人在低语:归来吧,逆命者。
就在此时,一滴雨水落下。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淅淅沥沥,如泣如诉,一场温柔的雨悄然降临,洗去焦土上的血腥,润泽干涸的大地。雨水落在他脸上,冰凉,却又像某种触碰——那么熟悉,那么轻柔。
他抬头望天,嘴角竟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下雨了。”他轻声道,“你说,这是你在哭,还是在笑?”
没有回应,但雨中似乎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雨爱常采的“夜息兰”,只在雨后开放,幽香沁人心脾。
他知道,她听到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洒落在那条开满凤凰花的路上。露珠在花瓣上滚动,折射出七彩光芒,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新的开始。
心火永不灭,照我万里舟。
而那天赐的声音,也将伴随他走向更远的战场——因为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挣扎,就永远会有歌声响起。
因为不屈者不死,所以天地,终将回应。
而他,终将在某一个雨夜,穿过战火与时光,再次听见那句未曾说完的话:“你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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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场雨渐歇之时,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跄着从废墟边缘爬出,浑身布满焦痕与血污,右臂断裂,左腿深陷一道贯穿伤,可他仍用牙齿咬住半截断矛,一步步向前挪动。
那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容稚嫩却写满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野性。他胸前挂着一块残破的铭牌,上面依稀可见三个字:小潘潘。
他是三年前那场覆灭之战中,唯一活下来的少年兵。原本只是炊事营的小帮工,因一次送粮途中误入战场,被迫拿起刀,从此踏上血路。他不会功法,不懂武技,甚至连真气都无法凝聚,靠的全是拼劲、运气和那一股“老子还没死透”的狠劲。
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队长被敌人剖心而亡,看着同营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尸体堆成了墙。他在尸堆下藏了三天,靠舔舐同伴伤口渗出的血水活了下来。后来,他被人救起,带入地下义军,成了最不起眼的一员。
没人看好他,连教官都说:“你这种资质,连炮灰都不配当。”
可他不信。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人不怕弱,怕的是认命。”
于是他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背着百斤石块绕营奔跑;别人练剑百次,他练千次;别人睡觉,他蹲在兵器库外偷看典籍,用木炭在地上画招式。手指磨烂了,就用布裹住继续练;肋骨断了,就绑上木板撑着站岗。
他曾被嘲笑是“灶台出来的蠢货”,可就在去年冬夜奇袭战中,他独自潜入敌营,用一口铁锅盖顶着脑袋,混进后勤队,引爆了储存灵核的仓库,炸毁敌方七成补给,扭转战局。
那一战后,他终于有了名字——不再是“那个烧饭的”,而是“小潘潘”。
可他没骄傲,只是默默把一枚阵亡战友的徽章挂在脖子上,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替他们多走几步。”
此刻,他躺在泥水中,意识模糊,却仍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屹立的身影——那个曾在他年少时就被传颂为“逆命者”的男人。
他曾无数次梦见这一幕:断崖之上,一人独对苍天,雷劫加身而不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震颤。
“哥……”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颤抖,“我……跟上来了……”
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他笑了。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活在别人的传说里,做个背景中的影子。可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每个逆命者的身后,都站着无数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正是这些不肯低头的微光,才汇成了照亮黑夜的星河。
就在他几乎昏厥之际,一道微光自天际飘落,轻轻落在他额头。
是那道天赐之声的余韵。
一缕音波如暖流注入他残破的经脉,竟让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愈合声,伤口边缘泛起淡淡的金芒。这不是功法,不是传承,而是天地对“不弃者”的回应。
小潘潘猛地睁眼,瞳孔中闪过一丝炽热。
“我没死……我还……能战!”
他咬牙,用断矛支撑身体,硬生生从地上站起。双腿颤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没有停下。
他朝着那道背影走去,哪怕步履蹒跚,哪怕随时会倒下。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是神,而是一个和他一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既然他能逆命,我为何不能?
“等着我……”他嘶哑低吼,“我也要……站在你身边!”
与此同时,那屹立于断崖之上的男人似有所感,微微侧首,目光穿越风雨,落在那个渺小却倔强的身影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古老的军礼手势——那是他们军团最高敬意的象征:并肩而战,生死同路。
小潘潘浑身一震,随即咧嘴一笑,满脸血污中露出一口白牙,也举起仅剩的左手,笨拙却庄重地回礼。
就在这庄严一瞬,四道古老的气息自天地四方骤然升腾!
东方青龙咆哮而出,携万丈春风,吹散残瘴;南方朱雀展翼焚天,烈焰铺空,净化邪秽;西方白虎踏雷而行,百兽俯首,威震八荒;北方玄武负山镇渊,寒流冻结虚空,稳住崩裂大地。
四象之力,源自远古盟约,唯有当“逆命者”与“承愿者”心意相通、意志共鸣之时,方可唤醒。而这四道力量的源头,正是当年追随逆命者征战四方、最终埋骨异乡的四位统帅英魂——东军元帅林昭、南营大将苏烈、西疆守将秦戈、北境镇主沈寒。
他们曾立誓:“四方同在,山河永固;一人不归,全军不散。”
如今,小潘潘的执念点燃了这份沉眠已久的誓言,四象英魂应愿归来,以天地为基,以忠魂为引,助逆命者踏破苍冥!
刹那间,四道虚影浮现于天地四极,齐齐望向中央那道孤独却挺拔的身影,齐声低喝:
“四方同在,护你归途!”
那声音如洪钟贯耳,响彻寰宇。
逆命者仰首,眼中金光与心火交映,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弧度。
他知道,这一战,他从不曾孤身。
心火不灭,薪火相传。
而这世间,永远会有下一个逆命者,在风雨中启程。
“你们这些蝼蚁,也配决定位面命运?”他怒吼,意识如刀直刺我脑海。
眼前瞬间黑了。
幻象浮现:聚福楼化作废墟,兄弟们的尸体挂在梁上,风一吹就晃,像风铃。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放弃吧,你救不了任何人,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我差点信了。
可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哼唱。
“孤勇者,战无畏,逆风行,不退缩——”
跑调,但熟悉。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声音,沙哑、断续,却带着一股不肯熄灭的劲儿。每一个音都像被血泡过,又被风吹干,粗糙得扎人耳朵,却又死死钉进我心里。
是林岳。
他正躺在那堆碎裂的瓦砾之间,半边身子被塌下来的混凝土压着,左臂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脸上全是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可他就这么躺着,嘴角咧开,一边咳血一边哼。那首《小酒窝》,他从小听到大,也唱了半辈子,从湾仔码头的深夜排档,到边境线上的废墟哨所,他总在哼。难听,但从不中断。
就像现在。
我原本已经陷进去了——烛龙的幻象太真实,它把我的意识拖进一片无边的虚空中,让我看见“结局”:我跪在雪地里,手里握着一把断刀,身后是烧成灰烬的码头,亲人朋友全都倒在血泊中,而天空之上,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它说:“顺从吧,你本就不该反抗。”
那一刻,我真的差点信了。
可林岳的哼唱,像一根生锈的铁钩,猛地把我从深渊里拽了出来。
我还听见了别的声音。
不是幻觉,是记忆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它们突然全涌了上来。
湾仔码头的潮声,咸腥的海风裹着渔船的汽笛,在凌晨四点准时响起;饺子在锅里翻滚的咕嘟声,热气腾腾地撞上铁皮屋顶,王姨一边搅锅一边骂:“谁家娃又偷拿我酱油!”老陈蹲在船边敲铁皮,叮当、叮当,节奏慢得像他的脾气,可每一下都结实;还有王姨那破锣嗓子,隔着三条巷子都能吼穿耳膜:“林岳!你再敢往我锅里吐口水,老子把你塞进蒸笼!”
还有那个冬天,雪下得能把人埋了。我发着高烧,蜷在码头废弃的集装箱里,是那个总坐在街角包饺子的老婆婆,颤巍巍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皮厚馅少,歪歪扭扭像狗啃过。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笑着摇头:“这孩子,包得丑,但香。”
那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这些声音,像一条沉默多年的大河,终于冲垮了幻象的堤坝。它们不是什么神迹,也不是命运的馈赠,它们只是我活过的证据——平凡、粗粝、带着油烟味和汗臭味的人生。
我笑了,嘴角扯出一道血痕。
然后我冷笑出声:“你们他喵的准你给我们安排结局?我们的人生,从不按剧本走。我们不是英雄,不是天命之子,我们只是湾仔码头扛过包、吃过饺子、被雪埋过、被命运踩过的人。可我们,从没认过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睁眼。
目光如刀,直刺烛龙。
它悬浮在半空,通体由流动的光构成,瞳孔是旋转的星云,正冷冷俯视着我,仿佛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可就在对视的刹那,它眼中的漠然,竟出现了一丝波动。
因为我动了。
不是冲向它,而是抬手,轻轻拂过胸口。
那里,藏着一枚早已破碎的风筝铃铛——小时候,我在码头放风筝,飞得最高那次,摔在礁石上碎了。林岳捡回来,用铁丝缠了又缠,说:“碎了也能响。”后来每次起风,它都会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声。
而现在,风起了。
“想你时风起……”我低声念出这句话,不是对谁说,是对自己。
风,真的起了。
从湾仔码头的方向吹来,带着咸湿的海水味,卷着旧渔网的腐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饺子的香气。那风越吹越烈,卷起满地尘埃,吹动我褴褛的衣角,吹得那枚铃铛发出清脆的一响。
叮——
那一瞬,光核稳定,周身空间扭曲,气流逆旋,地面龟裂如蛛网。光芒自脚下升起,不是来自天上,不是来自敌人,而是从我体内迸发而出——那不是什么神力,那是无数个清晨在码头扛包留下的茧,是寒冬夜里缩在角落啃冷饺子的倔强,是被人踩进泥里却依旧抬头看天的执拗。
光芒如一轮从地底钻出的太阳,炽烈、暴烈,压得四周虚空战栗。
我一步踏出,地面轰然炸裂。
第二步,气浪掀翻残垣断壁。
第三步,我已出现在烛龙面前,一拳轰出。
没有咒语,没有觉醒,只有一句砸进虚空的话:
“我们不是光,但我们,从不怕黑。”
拳头与光核相撞的刹那,整片废墟仿佛被抽走了时间。空气凝滞,万物失声,连风都僵在半空。可下一秒,一道低沉的笑声,从废墟深处传来。
“嘿……打得挺狠啊。”
那声音懒散,带着点戏谑,像叼着烟说话的街头混混,又像午夜电台里漫不经心的主持人。我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十年没听到了。
一道人影,从坍塌的钟楼阴影里踱步而出。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一长一短,右脚鞋带松着,左脚却系得一丝不苟。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下巴上三天没刮的胡茬,眼神却亮得吓人,像藏着整个银河的碎光。
他是浪子闲话。
十年前,湾仔码头最神秘的流浪汉,也是唯一一个敢在王姨的锅里加辣椒油还笑着说“提鲜”的疯子。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只知道他总在黄昏时坐在码头尽头的铁桩上,抽着廉价烟,用一台破收音机放着老歌,偶尔对着海面喃喃自语,像是在写诗,又像是在骂人。
有人说他是落魄作家,有人说他是逃犯,还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个幽灵——因为每逢暴雨夜,他总会消失,等天晴后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老地方,手里多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可没人认识她。
他曾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那年我十七岁,被人骗光了钱,还背了债,蹲在码头边想跳海。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罐啤酒,说:“死?太便宜他们了。活着,才是最狠的报复。”
我没喝那酒,但他坐在我旁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被世界抛弃的男人,如何在垃圾堆里捡到一把生锈的吉他,弹了一首没人听懂的歌,结果整条街的猫都停下来听了。
“你看,”他说,“有时候,烂到极致,反而成了艺术。”
那天之后,他消失了三年。再出现时,正逢码头大火,他背着受伤的林岳从火场爬出来,自己半边脸烧伤,却还在笑:“烟火秀不错吧?免费的。”
后来他又不见,直到今天。
他一步步走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梦里。烛龙的光在他身上流转,却无法吞噬他,反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开。
“十年了,”他站定,点燃一支烟,火光映亮他半边脸,“你终于学会用自己的脚走路了。”
我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浪子闲话’说过什么吗?”
我怔住。
那晚暴雨倾盆,我问他:“为什么叫‘浪子闲话’?”
他望着海,轻声道:“因为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拳头里,而在那些没人当回事的废话里——一句鼓励,一段回忆,一首跑调的歌,甚至是一句‘饺子凉了也香’。这些闲话,才是撑住一个人不倒的东西。”
此刻,我懂了。
他不是来战斗的,他是来唤醒的。
可就在我即将挥拳再战之际,胸口的铃铛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它在回应什么。
紧接着,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旋律,从我贴身的内袋里传出。
“分分钟需要你,呼唤多一次……”
我浑身一震。
那是手机铃声。
一部早就该报废的老式翻盖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电池接触不良,信号常年飘忽不定。但它一直被我贴身带着,从没丢过。因为这是阿珍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阿珍,湾仔码头唯一的女电工,三十出头,剪着齐耳短发,说话利落得像扳手拧螺丝。她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早教会我什么叫“支撑”。
那年台风夜,码头电路全线瘫痪,货轮困在港外,几百人等着卸货吃饭。所有人都躲进了避难所,只有她拎着工具包往外冲。我说:“疯了吗?外面要塌了!”她回头瞪我:“电不停,灯不灭,人才不会慌。”
她在暴雨中抢修了八小时,最后累倒在配电箱前。我去接她,发现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台老旧收音机,里面正放着那首《明明很爱你》。她说:“听着这个,就觉得有人在等我回家。”
后来她因旧疾复发走了,临终前把这部手机塞给我:“以后你要是快撑不住了,就打个电话。我不一定能接,但你会知道——有人分分钟需要你。”
我一直没打过。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可现在,这部从未自动响过的手机,竟然自己响了。
“分分钟需要你,呼唤多一次……”
铃声一遍遍重复,穿透废墟,穿透风声,穿透烛龙的咆哮。
我颤抖着手掏出它,屏幕竟奇迹般亮起,信号满格,通讯录里唯一存着的名字正在闪烁:阿珍。
下一秒,电话自动接通。
没有电流杂音,没有机械合成音,只有一个真实、温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喂,小子,哭丧着脸给谁看?你以为你一个人在扛?”
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林岳在哼歌,王姨在骂人,老陈在敲铁皮,我在修电路——我们都在线呢。”她的声音像穿过千山万水,“你说你不配当英雄?可你忘了,英雄从来不一个人上战场。”
“你每一次喘气,都有人在替你加油。”
“你每一次出拳,都有人在为你点亮一盏灯。”
“你不是孤身一人,你他妈从来都不是!”
我眼角滚烫,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浪子闲话看着我,微微一笑:“听见了吗?不是只有你在战斗。每一个曾对你笑过、骂过、帮你擦过伤口的人,都在这一刻,把命借给了你。”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渐渐淡去,可铃声仍在继续。
不只是这一部手机在响。
远处,林岳的口袋里,那台破旧MP3也在震动,循环播放着《有缘相聚》。
王姨的铁锅旁,老式座机的铃声突兀响起。
就连浪子闲话那台破收音机,也突然切换频道,播出了这首老歌的完整版,歌声温柔却坚定,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将所有人的心跳缝合在一起。
那一刻,我明白了。
所谓“孤勇者”,从来不是独自逞强的人。
而是明明知道有人等你回家,依然选择往前冲的人。
是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愿辜负那些“分分钟需要你”的牵挂的人。
我缓缓站直身体,将手机贴在胸口,与铃铛并列。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天地,对着烛龙,对着所有曾以为我会倒下的人,吼出一句话:
“你们听好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打!”
“我背后站着湾仔码头的风,站着半夜还在亮灯的厨房,站着不肯闭嘴的唠叨,站着修到最后一根电线的人!”
“我们或许卑微如尘,但我们从不曾缺席彼此的生命!”
话音落下,天地变色。
那股从我体内爆发的光芒,不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意志。
它开始分裂、延伸、交织,化作千万道光丝,连接向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记忆——
林岳咳血也要哼完的歌,是光; 王姨骂完又偷偷塞进我兜里的热包子,是光; 老陈那慢悠悠却从不懈怠的铁锤声,是光; 阿珍在风雨中点亮的最后一盏应急灯,是光; 婆婆那碗歪歪扭扭却暖透五脏的饺子,是光; 浪子闲话那句“活着才是最狠的报复”,更是光!
这些光,原本散落在岁月的角落,被人遗忘,被视为“无关紧要的闲话”。
可如今,它们全被“分分钟需要你”的铃声唤醒,汇聚成一条横贯天地的光河,奔腾咆哮,直扑烛龙!
烛龙开始咆哮,光核剧烈震荡,试图撕裂这片空间。可浪子闲话只是轻轻挥手,那台破收音机从他夹克里滑出,自动开启。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段旋律响起——正是《好心分手》。
不是林岳的版本,也不是原唱,而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有码头工人醉酒后的嘶吼,有小孩在巷子里蹦跳着唱跑调,有女人在厨房边切菜边哼,还有老人在夕阳下低声呢喃。
那是湾仔码头千万个普通人唱过的《好心分手》,是属于市井的、粗粝的、永不熄灭的合唱。
声音汇聚成风,风凝成刃,刃化作光。
我再度抬拳,这一次,不只是我自己在挥。
林岳的意志,王姨的怒骂,老陈的铁锤声,婆婆的那碗饺子,浪子闲话的烟,还有所有在风雨中咬牙活着的人——他们的重量,全压在我的拳锋之上。
“你制造幻象,让我们看见失败。”我一字一顿,拳势如山崩,“可你不懂,我们这种人,越是看见末路,越要往前撞。”
“因为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赢。”
“而是为了——不服!”
最后一字出口,拳轰天地。
光爆如日陨,冲击波横扫百米,烛龙的躯体开始崩解,那双冷漠的星云之眼剧烈震颤,仿佛第一次理解了“恐惧”二字。
它嘶吼:“凡人……怎敢撼动神明!”
我冷笑:“我们不是凡人,也不是神。我们是那些你踩在脚底下,却始终没能碾碎的——渣滓。”
拳落,光灭。
烛龙炸成万千光屑,随风飘散,如同被吹熄的烛火。
大地归于寂静。
我踉跄一步,单膝跪地,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重组。林岳还在哼歌,断断续续,却没停。浪子闲话走过来,把烟塞进我嘴里。
“叼着,别让风把你的魂吹跑了。”
我低头,看见胸口的铃铛还在,微微晃动,发出极轻的一声“叮”。
那部老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但我知道,它完成了使命。
远处,天边泛起微光。
新的一天,终究是来了。
浪子闲话仰头望着黎明,忽然说:“你知道吗?那女孩……是我妹妹。十年前,她死在这片码头,因为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爆炸。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能用最土的方式,打碎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神’。”
我沉默良久,问:“那你接下来去哪?”
他笑了笑,转身走向晨雾:“继续说我的闲话呗。下一个故事,该轮到北港的鱼市了。”
身影渐远,只剩那台破收音机留在地上,还在播放着《深情相拥》。
我抓起铃铛,攥紧。
风又起了。
这时,我忽然感觉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
熟悉得让人鼻酸的动作。
我猛地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风掠过耳畔,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
然后,一个声音,像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温柔得不像这世界的回响:
“乖,摸摸头。”
我浑身一震,眼眶骤然发热。
那是小时候,每次我从码头扛包回来累得趴下,阿珍总会做的动作。她不说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揉乱我的头发,笑着说:“乖,摸摸头,明天还得继续干呢。”
原来,她一直记得。
原来,她从未真正离开。
我闭上眼,任那风拂过脸颊,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头顶。
再睁眼时,目光坚定如铁。
我抓起铃铛,攥紧。
风又起了。
这一次,我知道它从哪里来。
也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个角落,分分钟需要我。
而我,也会一直响着,像那枚破铃铛,哪怕碎了,也要在风里,叮一声。
顾渊的机甲被气浪掀得后退三丈,他死死抓着操纵杆:“我靠,这光太刺眼,能不能打个马赛克?”
苏璃抬手挡光,声音发颤:“林聃……你别把自己烧没了。”
我没答,只觉双脚被青草缠得更紧,根须扎进地底,与大地相连。命根草不仅在稳住我,还在帮我“接地”,防止这股力量把我自己炸飞。它在告诉我:别怕,我们一直都在。
我低喝一声,双足稳稳扎进焦土。
然后,我缓缓抬起【摘星】。
刀身轻颤,与光核共鸣,发出嗡鸣。刀尖凝聚一点极致光芒,小得像针尖,却亮得能刺穿黑夜。
天地静了。
风,悄然停歇,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火,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宛如仙子轻舞的裙摆。连那烛龙的黑焰,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凝滞了一瞬,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他还在笑,可那笑已经挂不住了。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慌了。
他一定在想:这股力量,怎么这么丑,却这么强?
我咧嘴一笑:“知道为什么最狠的招式都长得特别磕碜吗?”
我顿了顿,声音不大,却传遍战场。
“因为——越难看,越致命。”
林聃身形飘忽不定,宛如鬼魅,手中摘星刀化作一道银色匹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至极的弧线。每一次挥斩,都伴随着风雷之声,仿佛天地都为之色变。烛龙的黑焰在这凌厉的刀光中节节败退,宛如遇到了克星一般。
【摘星】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只有一道青绿色的光弧,如湾仔码头清晨渔船划过的水痕,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就在那一瞬,烛龙的黑焰崩解,身躯如沙雕般寸寸剥落。他瞪大眼,似乎想喊什么,却发不到声。
光弧落地,草浪翻涌,命根草的根系如网般蔓延,将残存的黑暗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天地骤然一静,一道金纹古印自虚空裂开,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此子,当承我命。”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身披九龙金袍,眉心一点朱砂如血,脚下步步生莲,每一步落下,天地皆震。他身后浮现出一座古老王城的虚影,城楼上写着三个大字——庐陵府。
“庐陵王?”苏璃失声。
那人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千年前,我以一城之力,镇压九幽裂隙,只为护这方人间烟火。今日,见你以凡人之躯,聚众生之念,燃不灭之心,与我当年何其相似。”
他看向我,眼中竟有泪光:“你走的路,正是我未竟之路。你手中的草,是我当年种下的第一株命根草。它没死,它一直在等。”
我怔住。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枚青铜小印,印底刻着一行小字:“民之所向,心之所安。”
“这是我当年的王印,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承诺的凭证。”他将印轻轻推向我,“我曾发誓,若有一日,有人能以人心为火,以记忆为引,点燃命根草,那他便是我庐陵一脉的继承者。”
我低头,掌心光核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那枚古印。
“我不需要什么王位。”我摇头,“我只要湾仔还在,只要那些骂街的、煮面的、修船的、包饺子的人,还能好好活着。”
庐陵王笑了,笑得像个老渔夫:“好,这才是我等得起的人。”
他转身,身影渐淡:“记住,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天上,而在人间烟火深处。”
他消散前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你不是继承者,你是新的开始,谁怂谁是小狗!”
我站在原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顾渊的机甲冲过来扶住我,苏璃也踉跄着跑来。
“你疯了……”她咬着唇,“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你的命。”
我喘着气,笑了:“值了。”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颗光核,它还在跳,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
远处,焦土中,一株嫩绿的小草正缓缓钻出地面,叶片上,隐约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湾仔码头,今日特价:饺子两块五一两。”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它。
“欢迎回来。”
《逆命行》
雪夜燃星火,
孤草破苍冥。
莫问前路险,
人心即天命。
林聃立于废墟之巅,风从四野席卷而来,裹挟着尘沙与星屑,在他破旧的衣角猎猎作响。那双眸子深邃如渊,却映出三千光年的倒影——三百年前命源崩塌、文明断代、星陨之夜的哀鸣,皆在瞳孔深处重演。
他记得那一夜。
苍穹裂开,九道黑痕自天外坠落,那是烛龙撕碎法则的爪印。人类最后的防线在一声声“守!”中化为灰烬,而“命源计划”的火种,被七位老者以血肉封印,沉入地脉最深处。他们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走这条路,文明就不会真正死去。”
如今,那个人站在了这里。
他的血脉在咆哮,细胞在震颤,每一寸骨骼都在共鸣着远古的密令。不是天赋,不是觉醒,而是选择——三百年来,无数人曾接近命根草,可唯有林聃,是它主动缠绕脊骨的人。因为它感知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息:不为力量,不为复仇,只为“回来”。
回来守护那些没能活到明天的人。
一道金纹自他足下绽开,如同春雷破土,沿着焦裂的地表蜿蜒蔓延。刹那间,枯石生芽,断壁开花,一朵朵金色莲蕊从瓦砾中升起,花瓣轻颤,似有低语随风流转:“一路生花……终于有人走通了这条路。”
这不是神通,不是术法,而是天地对信念的回应。
可就在这花开遍野的瞬间,大地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自北方极寒之地,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浮现——那是一具横亘千里的金属巨笼,由无数扭曲的齿轮、锁链与锈蚀的符文柱构成,像一座被遗弃的机械坟场,又似某种古老刑具的残骸。它悬浮于半空,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笼中,有光。
微弱、颤抖、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点,在铁栏之间游走,像是被困的灵魂仍在挣扎。
“……‘囚神笼’。”林聃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意。
三百年前,正是这座笼,困死了最后一任命源使。那位老人曾以心为灯,点燃延续文明的引信,却被背叛者用这禁忌之器锁住神魂,生生抽离命源之力,炼成了维持烛龙存在的养料。从此,“笼”成了禁忌的象征,也成了所有反抗者的梦魇。
可如今,它竟再度现世。
而且,不只是北境这一座。
东方海渊之下,一座青铜巨笼自海底升起,缠满海藻与死珊瑚,笼中漂浮着数百具穿着旧时代战甲的尸骸,他们双手仍紧握武器,面朝同一个方向——那是当年抵御外侵时集体殉国的“守海军”。
西漠沙暴之中,黄沙掀开,露出一具由黑曜石铸成的环形牢笼,层层叠叠,宛如蜂巢。每一格囚室里都刻着一个名字,有些早已模糊,有些还清晰可见:“陈砚”、“苏昭”、“裴九川”……他们是百年前试图唤醒命源的学者,未及开口便被抹去存在。
南岭雨林深处,藤蔓盘结成天然牢笼,枝干上渗出暗红汁液,如同血泪。那里关押的是不愿屈服于黑暗意志的灵兽族群,它们曾与人类并肩作战,最终却被视为“不稳定因素”,尽数镇压。
四座巨笼,四方呼应,形成一座横跨大陆的“绝命阵”。
而中央,正是林聃所站之地。
“原来如此……”他闭上眼,终于明白为何命根草会在今日彻底苏醒。并非因为他足够强,而是因为——整个世界,正在被重新关进笼子里。
这不是终结,是重启。
一场精心策划的轮回,将历史抹除,把希望扼杀在萌芽之前。烛龙不过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个早在三百年前就已布局的存在——“归零者”。
传说中,归零者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执念的集合体,诞生于人类第一次因贪婪与恐惧自相残杀之时。它坚信:唯有毁灭一切,才能避免痛苦;唯有回到原点,才有可能重生。于是它不断制造灾难,推动文明周期性覆灭,如同农夫收割庄稼。
而“囚神笼”,就是它的镰刀。
此刻,九条魔龙环绕天空,黑焰翻腾,烛龙俯视着林聃,声音低沉而冰冷:“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只是实验品。每一次文明崛起,我们都会留下一个‘变量’——像你这样的人。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能唤醒多少光,然后再亲手掐灭它。”
“然后呢?”林聃睁开眼,目光如刀,“一遍遍重复这场闹剧?”
“这是必要的试炼。”烛龙冷笑,“只有当所有变量都被证明无效,归零才是唯一答案。”
林聃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却又极冷。
“你们犯了一个错误。”他说。
“什么?”
“你们把我放出来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抬头看天,而是低头望向脚下那朵初绽的金莲。指尖轻轻触碰花瓣,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下一瞬,整片大地开始震动!
不止是眼前的废墟,而是整片大陆——所有曾埋葬过牺牲者的土地,所有曾流淌过热血的河床,所有曾响起过誓言的战场,都在回应!
一道道金光自地下冲天而起,如同亿万根细针刺破黑暗,贯穿四座巨笼的根基!那些光芒并非来自命源之心,而是来自千万亡魂不甘沉寂的意志!
“不可能!”烛龙怒吼,“那些灵魂早该消散了!”
“可他们没等来胜利。”林聃缓缓抬手,掌心光核剧烈跳动,“但他们等来了一个记得他们名字的人。”
随着他话语落下,北境雪原上的第一具尸骸猛然睁眼,眼中燃起金色火焰;东海海底的守海军集体举剑,残破的旗帜再度飘扬;西漠黑笼中,一名年轻学徒的手指微微抽动,口中喃喃吐出三个字:“……还没完。”
南岭藤笼轰然炸裂,一头白角灵鹿踏空而出,仰天长鸣!
四座巨笼同时出现裂痕,金光如蛛网般爬满其身。而更惊人的是——每一座笼子内部,竟都浮现出另一个“林聃”的幻影!
有的少年模样,背着小女孩在风雪中跋涉;有的青年时期,跪在战友尸体旁,一铲一铲埋土;有的重伤垂死,仍咬牙拖着命源残片爬行百里;还有一个,静静地坐在一座荒村门口,给哭泣的孩子递上一块糖。
这些,都是他曾走过的路,曾做出的选择。
而现在,这些“他”,正从笼中挣脱!
“你们以为,囚禁就能抹去记忆?”林聃的声音穿透风暴,“你们以为,把人关起来,他们的信念就会消失?”
“可你们忘了——真正的自由,从来不在身体是否被束缚,而在心有没有熄灭。”
“而我的心,从未停止燃烧。”
轰!!!
万丈青芒自他脊椎爆发,命根草化作通天巨树,根系贯穿虚空,枝叶撑开苍穹,竟将四座巨笼尽数缠绕!那些曾经用来镇压英雄的枷锁,此刻反被生命之力侵蚀、瓦解、吞噬!
烛龙惊恐咆哮,想要逃离,却被一片飞来的金瓣击中额头——那是一段记忆:林聃十二岁那年,在废墟中发现一位濒死的老兵,对方临终前只说了一句:“孩子,替我看看春天。”
那一夜,他抱着老兵的遗体坐了一整晚,直到晨曦洒落大地。
花瓣融入黑焰,火焰竟开始泛起绿意,继而抽出嫩芽,开出小花。
“净化”开始了。
不只是力量的转化,更是本质的重塑。那些曾被奴役的灵魂,一个个走出牢笼,踏上新生之路。他们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林聃身后,形成一道看不见却无比坚实的屏障。
远处,新的裂隙在地平线上浮现,暗渊再度涌动,又有无数黑影在深渊中蠕动成型。那里还困着被囚禁的灵魂,还有战火未熄的村庄,还有孩子躲在废墟里哭泣。
但他不怕。
他收刀入鞘,转身迈步。
脚下,一朵金莲悄然绽放。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直至连成花海。
只要人间还有炊烟升起,他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只要还有一个孩子需要光,他就会继续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永夜,是绝境,是无人敢踏足的终焉之地。
因为他是林聃。
是那个穿着破衣、手握摘星刀的守夜人。
也是“一路生花”唯一的行者。
启程,永不终结。
风更大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后不再是孤单的身影,而是千万人追随的脚步声。
有老兵拄拐前行,有少女怀抱医箱奔走,有少年扛起断旗高唱旧日战歌……
他们曾被关在笼里,如今破笼而出,成为新的光。
而在最远的地平线上,第五座巨笼正缓缓升起——比之前的任何一座都要庞大,通体漆黑,没有一丝缝隙,甚至连光都无法反射。
那才是真正的“核心之笼”。
归零者的本源所在。
林聃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等了三百年。”
“我也走了三百年。”
“现在,轮到我来拆你的笼了。”
就在此刻,天地骤然失声。
乌云如墨,滚滚压下,苍穹之上,竟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裂口,仿佛天幕被利刃划开。从中传出一阵悲怆嘶吼,如同万千冤魂齐哭,响彻寰宇。
“怨苍天变了心——!”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却像是从岁月尽头传来,带着无尽愤怒与不甘。它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而是来自每一个被背叛的时代,每一段被抹杀的历史,每一位含恨而终的英魂。
林聃猛然抬头,只见那裂口之中,竟倒映出无数画面——
有母亲抱着婴儿跃下城墙,只为不让敌军夺走最后一点希望;有孩童手捧蜡烛,在废墟中等待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父亲;有战士跪在焦土上,仰天怒吼:“若天无情,我便逆天而行!”
那一刻,林聃终于明白。
所谓“怨苍天变了心”,不是一句歌词,而是一道诅咒,一种共鸣,是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对命运的质问!
而这质问,如今在他身上觉醒。
他的双眼缓缓淌出血泪,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看见了太多不该被遗忘的真相。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每一滴血都在呐喊:这天,不配为天!这命,不该由它定!
“你说归零才是答案?”林聃缓缓举起摘星刀,刀锋直指苍穹,“可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苍天变了心,才会有我这样的人诞生!”
“我不是救世主。”
“我是来讨债的。”
银辉划破长空,仿佛撕开了命运的第一道口子。
启程,才刚刚开始。
废墟立身影,
斩尽世间魔。
星河映我心,
浩气永长明。
世间本无绝对之强,唯有信念永存。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深处,黑洞如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万物,星系在其引力下如蝼蚁般渺小,命运的丝线被它轻轻一扯,便是亿万年的岁月流逝。
那剑气如龙,纵横于九天之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风云为之变色,日月为其失辉,天地间,唯有一人一剑,傲立苍穹。
不知何时,一道素衣身影悄然出现在废墟边缘。她背对着夕阳,长发如瀑,手中握着一盏琉璃灯,灯芯跳跃着青白色的火苗,映出她清冷的侧颜。
是她。
红颜。
十年前,她在湾仔码头的暴雨夜里,把伞递给了蹲在角落发抖的我,自己却淋着雨走远。
五年前,她在聚福楼大火中,背着受伤的林岳冲出火海,手臂至今留着烧伤的疤痕。
三年前,她独自潜入归零者的数据中枢,用一首童谣破解了三重加密,代价是失去了右耳的听力。
她从不说苦,也不争功。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株静静开花的木棉,不喧哗,自有声。
我望着她,喉咙突然发紧。
她轻轻吹灭灯,低声道:“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记得。”
我点点头,没说话。
有些感情,不必说破。就像命根草,它从不张扬,却始终扎根在最深的泥土里。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另一条通往深渊的小路。
“这次,换我为你照亮一程。”
我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语。
风中,似乎传来她哼的歌谣,轻得像一片落叶。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软肋,是我的铠甲。
《临江仙·湾仔谣》
雪夜孤灯风似刃, 谁闻陋巷吞声? 一碗饺子暖平生。 命根燃野火,蝼蚁亦峥嵘。
斩尽浮云千丈黑, 归来仍是凡名。 人间烟火最关情。 不求登九阙,但愿共炊羹。
大神们,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这林聃与烛龙的一战,究竟谁能笑到最后?那归零者的核心之笼,又藏着怎样的秘密?咱们下回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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