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孙寻穿着拖鞋,揉着困顿的双眼,用肌肉记忆摸索到店门口的卷帘门处,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同,店门口坐着一个姑娘,扎着丸子头,带着墨镜,穿着松垮的背带裤,靠在卷帘门盘腿坐着。
孙寻摸不着头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
谢镜纯一个哆嗦,瞬间清醒,摘下墨镜,看着孙寻:“等你半天了,你今天来的有点晚啊?”
孙寻不好意思的笑笑,只当她是住在附近的老客户:“最近晚上在做代驾,回家比较晚,所以今儿起的有点晚。您要吃点什么,我马上给您做。”
谢镜纯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点头:“豆浆油条就行。”
孙寻拉开卷帘门,随口说道:“那您要等一会,油条要现做。”
“不着急,我们正好闲聊几句。”
孙寻有点摸不着头脑,懵懵地点头:“好……你要聊什么?”
谢镜纯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聊,你和姜涵直播的那件事?”
孙寻停了手上的动作,瞬间变得警惕:“这没什么好聊的。”
“你们直播中说的事情,是真的吗?还是你们添油加醋,想要通过这些,得到些什么?”
孙寻沉下脸:“你什么意思?我们并没说假话,确实有粉丝拿到涵涵的地址,还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骚扰她。”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那到没有……”孙寻迟疑了一下,“是我自己想的。有一次我去找她,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从她家离开,我问她那人是谁,涵涵说是他的一个粉丝,有些烦人。”
“所以你们就认为是直播平台透露的消息?”
孙寻沉默片刻:“你知道涵涵生病了吗?”
谢镜纯一愣,点头:“我知道。”
“她的病恶化了,因为网上的人说她根本没生病,是骗取大众同情心,是骗钱的。”孙寻用手背胡乱的涂抹了一下眼眶里溢出的泪水,声音哽咽,“因为这件事,涵涵心理压力很大,病情越来越严重,可我们凑不够钱啊。她的直播看起来很赚钱,但平台抽成就要分掉百分之五十,我虽然打几份工,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我们就想着,如果能和平台解约,后面我们直播的钱,是不是就都是我们自己的了,手术钱就能很快的集齐了。”
谢镜纯看着眼前伤心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她调查过孙寻,这个男孩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也是个苦孩子,认识姜涵后,并不嫌弃她生病,而是打几份工,想要帮她凑齐医药费。
他看起来很爱姜涵。
他看起来并不知晓,他的爱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谢镜纯难得的有些语塞,咬了咬嘴唇,艰难开口:“姜涵她……”
孙寻打断了她:“我知道我们确实做的不对,我们并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平台方做的,但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还有谁会知道涵涵的住址呢?网络上的人可以毫无根据的指责涵涵,我们也只是想反过来,借助他们的力量,让涵涵解约,如果能赔一点钱就更好了……”
谢镜纯提出了她最大的疑惑:“那你们为什么要说什么平台纵容职场性骚扰?”
孙寻低下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这确实是我们的错……如果不这么说,没有足够的热度,我们成功不了的……”
谢镜纯有些无奈。
或许孙寻和姜涵只是想通过那几句话,抓住更多的流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好好活下去的目的,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会成为禁锢在受害者身上无形的枷锁,刻在他们脸上的黥刑,让更多的受害者们无法挣脱。路过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斑驳痕迹,听着他们泣血地呐喊,指指点点,面露鄙夷地唾弃,却再无人相信他们的话。
毕竟谁知道,他们的求救是否是利用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之心,利用网络的舆论之声,是否会如一把匕首一般,狠狠地刺向无辜之人,只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谢镜纯打开钱包,将钱包里为数不多的几张应急的纸币放在桌面上,站起身,看着还在流泪的男人,轻声说道:“刚刚没有介绍,我是一名记者。你们的做法我并不认同,所以你刚刚说的这一切,我会写成一篇报道,告诉大众。”
孙寻瞬间变得慌张,憨厚淳朴的男孩仿佛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惊慌的站起来,语气中带着乞求:“求求你……”
谢镜纯戴上墨镜,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神:“你不用再为姜涵的事情担心了……她前天开始,就没联系过你吧?或许你一直在忙着打工没在意……她前天晚上意外去世了,警察应该很快会来找你……”
“孙寻……加油吧。”
从孙寻打工的店离开时,街边的早餐摊陆续开始营业。
谢镜纯随便买了个肉包子,边往住处走,边低头思索着。
查到这里,有关于姜涵的所有素材基本已经集齐,就差最后一小部分,就可以开始编写报道,将所有真相公之于众。
澄清有关于姜涵的莫须有的谣言,澄清直播平台背的莫须有的黑锅。
至于姜涵被谁杀的,一切公布后,舆论又会如何评价,谢镜纯并不关心。
走到住处楼下时,街边还停着两辆没见过的车子,许是有警察在盯梢。谢镜纯皱了皱眉头,不多停留,迅速上楼。
回到住处后,谢镜纯径直坐到电脑面前,将拍到的视频拷贝到u盘里,再清空摄像机的储存卡,最后将u盘放进枕头里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异常熟练。
桌面上乱七八糟铺满了孙寻、秦凡和姜涵的照片还有资料,正准备收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挑了一张姜涵的照片,又找了一张秦凡的照片,放到了一起……
一样的鹰钩鼻,一样的尖下巴,一样的薄唇,这俩人的外貌,竟然离奇的相像。
如果不是情人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父女?
这个猜测的出现,让谢镜纯有些兴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姜涵的资料里,确实没有任何和父亲有关的信息。
她翻出二人的资料,席地而坐,一字一句的重新翻看。
秦凡……2001年,22年前从肃城来到临城……姜涵,21岁……在临城出生长大……姜涵的母亲……5年前在临城的医院里因病去世……巧的是,她也是肃城人。
如果真的是父女的话,秦凡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姜涵呢,她是否知晓?
秦凡做了盛家二十多年的女婿,虽然对外宣称不是入赘,他和盛雪容的长子也是跟着他姓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除了那丁点倔强的遮羞布外,实际上就是入赘。这么多年,他靠着他的夫人,混到了盛家餐饮的副总经理的职位,赚得盆满钵满。
穷小子成功翻身,不仅自己过上了好日子,还成了肃城之光,修桥修路,做了不少善事。
如果这个时候,他被发现有个私生女,确实对他百害无一利。盛氏餐饮的掌权人目前还是秦凡的老丈人,他极有可能因为这个私生女,被赶出盛家。
那秦凡,是什么时候知道姜涵的存在的呢?是一直都知道,在发现她直播后,赶着来劝阻她抛头露面,还是因为她的直播,他才知道她的存在?
姜涵母亲的信息太过少,谢镜纯发了封邮件,求助远在燕城的合伙人,寄希望于他能查找到更直接的信息。而现在,更要紧的是,如何能确认她的猜测,她需要更为实际的证据。
如果能证明秦凡和姜涵的父女关系,那么秦凡知道姜涵住址这一件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说不定房子还是秦凡买的。
或许,天黑以后,还是应该冒险回一趟案发现场。
警局里,气氛异常低迷。
案发的老城区里没有监控不多,最近的一个还是距离案发地一百米的交通监控,只能查找车辆信息。
陆流年知道这个消息后,愤恨不已,嚷嚷着要鼓动局长向上级申请经费,补上天网系统没有监控到的角落。
他们去走访姜涵的男朋友,案发时孙寻在做代驾,整晚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姜涵当晚点的外卖的骑手也联系了,说是送餐时并无异常;姜涵住处周围的邻居问了个遍,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前不久和姜涵有点纠纷的直播平台老板,虽然有杀人动机,但是案发时并不在本地,如果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或者师出霍格沃茨,确实比较难行凶。
姜涵的榜一大哥,经查证,正是盛世酒店的副总经理秦凡,秦凡的回答滴水不漏,说辞完美无瑕,仿佛摸准了警察们没有证据,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肯透露。
杭之景气的要命,但也没有丝毫办法。
谢镜纯那个小混蛋,知道的信息远比目前警察们知道的多,她步步走在警方前面一丁点,打翻了他们所有的规划。
杭之景站在白板前面,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沉思片刻,问旁边的陆流年:“谢镜纯来警局时写住址和电话的那张纸呢?”
陆流年翻着桌面上的文件,从一个文件夹中抽出那张背面写着两行字,正面却还是空白的表格,递给杭之景。
杭之景随手拿起桌上的座机,输入了那串数字,听筒里传来了机械化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杭之景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一旁的陆流年欲哭无泪:“我想着谢小姐是你的朋友,就没核实,哪能想到她能写假地址假手机号啊!”
杭之景挂了电话:“我记得她的身份证号,你去查一下她最近的行程记录,还有酒店入住记录。我出去一趟,有什么发现直接电话我。”
“好。不过老大,为什么突然要找谢女士?”
“她那里或许有这个案子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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