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猫刷牙的牙膏是不用吐的，人的牙膏要吐。
宋闻清才收回牙刷，就见小孩要吞咽嘴里的泡沫，她及时将手指塞进了小孩温热的口腔中，就像看见小猫在吃塑料一样，想将不合适的东西抠出来，“别吞。”
命仙半吞不吞，人肉是香的，人类的牙齿咬得穿人皮，又想到要做人，不能吃人肉，犹豫间吮吸了两下宋闻清的手指。
宋闻清只觉得手指被柔软的东西包裹着，见她不吞了，试图抽出手，“脏，吐出来。”
本来还在犹豫，被催促一遍，刚浇灭的心头那把怒火又晃晃悠悠燃了起来。
吃进嘴里的东西还要吐出来？哪有这个道理。
牙齿咬住了人类的手指不让她退出去。
人肉对鬼来说可是大补。
她又忘了要做人的事。
宋闻清被咬了两下只觉得指尖发麻，人类的牙齿不如猫的利，倒是不算很疼。
“别咬了，全是泡沫。”手上稍微用力就抽了出来，小孩儿力气是真不大，宋闻清想着养小孩和养猫好像没什么区别。
好好的肉没了，命仙先是不悦，但人肉不在嘴里，脑子清醒了点。
好悬终于还是想起自己要学做人呢，把这个人类啃了哪儿找老师去，乖乖将嘴里的泡泡都吐了出来。
又被灌了一嘴的水，听人类的话，咕咚两下再吐出来。
宋闻清隐约记得听说过国外刷牙不吐不漱口，她归结于用的牙膏不一样，像国内的儿童牙膏也是可以吃的。
小表妹没在国内待过，不知道国内的成人牙膏不能吃也很正常。
她用温热的湿毛巾给小孩擦了脸，又涂了保湿的面霜，“开了暖气屋子里干燥，A国那边很潮对吧。”
想起楼上楼下几个房间，能住人的只有她的卧室。
从创业开始，她独居好几年，软装时连来客人的可能都没想过。
只能明天早上让家政给客卧开床，再采购一些小孩用的东西。
今晚就让小表妹和自己凑合睡一晚。
命仙不言语，裹着浴袍的身体就笔直地站着，眼睛盯着宋闻清的每一个动作，她在准备模仿学习。
宋闻清让小孩儿先去沙发坐会儿，看看电视，她要去洗个澡。
小孩儿脸绷得极为严肃，就这样看着自己，她一想，表妹一直生活在国外，对中文可能不是很敏感，看电视这词有点复杂了，真不一定听得明白。
她又换了A语说，小孩儿还是定定看着自己，好吧，像小猫，黏人。
就不管了，随小表妹看。
目光追随着人类走进洗漱间里侧的浴室，命仙的灵觉探入里面，湿热的水蒸气卷乱她的感知，忍不住又想跑，太热了。
自己被搓洗的时候脑子和身体还没匹配，没意识到水这么热。
怎么办，人类好像每天都要用热水烫一遍身体，她又开始啃咬自己嘴里的软肉，尝不出味道。
这个学不学？搜刮脑子里的记忆，做人的时候自己好像也经常被水冲，只是不热，这个要学，但可以用冷水。
命仙在此处标了一个知识点。
宋闻清洗完出来看见愣愣的小孩又是想笑，真挺像小猫，朋友家那只猫也爱在她洗澡的时候守在门口。
她穿着同款的白色浴袍，衣领处标记着和牙刷上同样的鎏金字符。
同样的一件衣服，命仙穿着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鼓鼓囊囊下摆垂到了脚面，宋闻清穿着宛若袅娜娉婷的柳枝，纤细小腿裸露着，肌理匀称。
命仙察觉到这微妙的区别，牙痒痒了一瞬，满心想着若是自己能化成鬼形，别说一件衣服，这房子都比不了自己高。
她已经开始习惯操控人类的身体，手欠地拉了一把宋闻清的袍角，春光乍泄，她看见未擦净的水珠从肉感十足的大腿滑落到笔挺的小腿，又没入了脚踝。
宋闻清不以为意在洗漱台前准备进行自己的护理，拍了拍小孩毛茸茸的头顶，“老实点。”
女性人类匀称的肌体让命仙看得一愣，她对人类有模糊的性别划分，但做鬼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人类中的女性接触。
自己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类吗？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决定继续自己对人类的观察学习。
只是这个人类刷牙用的牙刷嗡嗡作响，用的瓶瓶罐罐太多，她看得眼花缭乱，怎么跟用在自己身上的又不一样了呢？
正在思忖时，她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鬼气。
瞥了一眼宋闻清正在使用的镜子，女人被热水蒸腾犹如出水芙蓉的面容下，镜子角落的黑线被她目光惊吓，陡然退去。
哈，她就说嘛，自己还是这么强，孤魂野鬼被看一眼就吓得逃窜。
都怪人类太弱了，感受不到自己强大的内核。
吓跑一个野鬼，令命仙对自己恶鬼身份的骄傲立刻膨胀，学习这件事徐徐图之，三十年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她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热气蒸腾的浴室。
这地方热得她快憋死了。
“砰”的一声响，正在给眼睛涂精华的宋闻清没想到只是一眼没看着小孩，小孩就撞门上了。
她转过身，看着捂着额头蹲下的小表妹，没忍住笑出声了。
“这个门，按下门把手，就开了。”
不合理的分句全因她在竭力忍着笑。
“来让我看看额头没事吧。”不能再笑了，十几岁的青少年自尊心很强的。
她努力收起笑容，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将小孩拦腰抱起到客厅沙发上。
命仙捂着头死活不放开，怒火一阵翻滚。
别让她再遇见那个神棍，当人哪有好处，穿墙穿门都做不到，做鬼时什么时候被这么薄一扇门堵过？
没道理的恶鬼又开始顺从鬼性怨天怨地。
这边看小孩那叫一个十分没脸，不肯给她看伤。
看她一直捂着额头不是鼻子，想来以头骨的硬度这点小撞击不成问题，宋闻清决定尊重一下小孩子的颜面。
左右护理得差不多了，她从抽屉里拿出维生素片，又去接了杯热水，递到小表妹嘴边，“来，喝水。”
命仙已经熟悉这个流程了，刚刚在浴室也是吞一口水然后吐掉，她手还是紧紧捂着额头，张嘴喝了一口，刚在嘴里咕噜，就被捏住了嘴，“别吐。”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宋闻清却微妙地开始理解养孩子的困难，比如现在这个动静，如果自己不伸手，她就要往外吐了。
莫名其妙的人类又开始了，命仙认为自己学习得很好啊，怎么做人类的规则还变来变去。
她撒开捂着额头的手，眼睛直愣愣看着宋闻清，嘴被捏住了说不了话，虽然她也没想说话。
宋闻清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写了两个字，“有事？”
“这是给你吃点维生素。”宋闻清摇了摇头，松开捏着小孩嘴的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维生素片，“张嘴，我把药片塞进去。”
好消息，和小猫比起来，小孩的优点是听得懂人话。
坏消息，小孩听懂和照做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
命仙一张嘴就把嘴里的水都吐在蹲自己面前的宋闻清膝盖上，浴袍的下摆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太烫了，咽不下去。”命仙胸腔里刚升起的怨，微妙地被这一点水被熄灭。
戏耍人类原来这么有意思
宋闻清则在擦水和打孩子之间选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含在嘴里这么久，咽下去的时候才觉得烫？”
小孩虽然没什么小动作，但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不知道听了没，但显然吐自己一身水这件事让她很得意。
“好了，不烫了，来，喝一口，再把维生素片咽下去。”宋闻清带着无奈的笑，再次将水和维生素递到了小孩嘴边。
命仙这次很乖顺地照做，耍一次就够了，还要继续学做人类呢。
她是个很有自制力的恶鬼，放在形形色色的鬼物里，也是相当优秀。
证据就是她失去神志的时候晃荡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对人类大开杀戒。
宋闻清见小表妹听了话，也是长舒一口气，养小孩还是比小猫麻烦一点点。
眼睛仿佛不经意扫过小表妹的额头，苍白的皮肤上覆着一点浅浅的红，但没有肿起来，另一个问题也解决了。
她牵起小孩的手，室内28℃的情况下小孩的手摸起来还是冰凉的，太瘦了。
但这不是她这个做表姐的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等小姨回国要好好说一说。
心里的备忘录又记下一条。
命仙被牵着走下沙发，脚下踏着的拖鞋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又跟着上了楼，走到一半吧唧声消失了。
宋闻清疑惑地转头，小孩的脚就那么**地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拖鞋落在了下面几阶。
“太大了，不舒服。”命仙相当理直气壮，她当鬼这么多年，从来没穿过鞋，别说鞋了，连人形的衣服都是自己用鬼气化的。
“好的，长康大小姐。”宋闻清脑子里的备忘录已经记下给小孩定一双合适的拖鞋，但此时此刻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低头再次将小孩抱起，心中感叹自己坚持健身的习惯在此刻发挥出了作用。
“宋闻清，我不叫长康，我是命仙。”小孩躺在她怀里丝毫不觉得丢脸，还晃着小腿，一点也不安分。
宋闻清开始怀念几个小时前小孩一声不吭的乖巧，心里也生出一点疑问，十六岁的小孩这么天真无邪吗？
A国是不是流行快乐教育，难道这是快乐教育产生的结果？
也不无可能，毕竟学校没有压力，还监督家长不能给孩子施压，听说还经常会有心理医生对孩子进行谈话看是否有心理创伤。
而且表妹也是对自己信赖才这么放松，刚进家门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样子多紧张。
宋闻清顺利地接受这个说法，将命仙抱上自己的床，半跪在地上握住少女的脚踝，拿湿纸巾擦干净了在地上踩过的脚底，“好命仙，那下次能不能好好穿鞋，不然床会弄脏的。”
“好的宋闻清。"命仙被擦着脚心，感觉痒意。
这种人类身体带来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新奇，和鬼存在时的感官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她的名字第一次从人类嘴里出现，一点金光投射在魂魄锚定了真名，她察觉到又混不在意，以前的名字早该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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