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宿接连后退撞在墙上,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手心中的血黏腻、温热,预示一个鲜活生命的离去。
他杀人了!
怎么办?
他完了,这一辈子都毁了!他要给周修礼这样的烂人陪葬了!
怎么办?
漆黑的屋内被电光照亮又暗下,一床鲜血显露又隐藏在黑暗中,叶宿的脸忽明忽暗,眼泪从脸颊滑下。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叶宿撑着麻木的身体站起,拿保鲜膜将周修礼全身裹了一圈,保鲜膜不够的地方用塑料袋和胶带缠着,从床下拖出来行李箱,推动尸体滚入箱中。
不行,他的腿太长了没办法塞入行李箱。
叶宿高高举起钢刀,‘轰隆’雷鸣下,用力砸向尸体,借着雷声的掩盖,叶宿用钢刀背面未开锋一侧打断周修礼全身的骨头。
这下没问题了。
*
持续了一周的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来愈狂暴。城区街道的排水系统堵塞,街面上积了一层浅浅的水。
行李箱滚过只留下一层层水圈。
叶宿庆幸自己还好用保鲜膜包裹住了周修礼,否则行李箱被水泡一定渗出一路的鲜血。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下了一周的暴雨会把所有的痕迹冲刷干净,这里又是老城区,居住的人稀少,更何况现在是凌晨三点,没有人会看见这一切。
叶宿没带伞,他的伞已经坏了,密集的雨点打在他脸上生疼。他一脚深一脚浅地拉着行李箱踩在水里。
照明的只有路边吸收不足阳光而消极怠工的太阳能路灯,和划过天空的闪电。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他耳边,形成一种奇妙的旋律。
似乎有人正在耳边说话。
「叶宿……」
行李箱凸了一点,好像有人在用手指戳。
叶宿拽着行李箱上阶梯,双手变得麻木无力。阶梯尽头是缆车,现在没有上山的缆车运行,叶宿也不会去坐,他拖着行李向山上爬去,雨水汇成小溪沿着山路往下流,泥土变得湿润黏腻。
行李的后轮卡在石头缝里,叶宿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拔。
「叶宿。」
行李拔出,叶宿也向后摔进泥土里,臀部疼麻了,他继续往上爬。
——“轰隆”
闪电照亮了叶宿此行的终点——三元水库。
叶宿站在漆黑如渊的三元水库旁边,三元水库犹如某种怪物的进食口,等着人投喂。
行李箱缓缓沉入其中,叶宿又听见似有似无的呼唤声。
「叶宿……」
水面冒气一串泡泡。
……
叶宿回到家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他脱掉全身的衣服呆呆望着一床的血迹。
卧室内的窗帘早就被他拉上,房间漆黑无比,鲜血也化成大块黑斑。
叶宿将所有染血的物品都堆在一起,床单、被子都拆开洗掉,卧室里里外外都用擦了一遍,喝水的杯子也洗了一遍又一遍。
还有洗不干的棉芯和床垫怎么办?
小一点的物品好烧掉,但这些大的物品怎么办?
叶宿拿着剪刀把棉芯和床垫带血的地方剪成小块,慢慢烧,染红的白絮逐渐在火焰中变成黑色粉末。
他将这些黑色的粉末与剪成小块的床垫棉芯装在三个纸袋子里,带去楼下垃圾桶。
一个垃圾桶破了几个大洞,里面全部都是污水和**的垃圾,另一个垃圾桶勉强还有盖。
叶宿毫不犹豫丢进了最破烂的垃圾桶里,棉花逐渐吸收污水染上黑色,暴雨还在继续,很快,这些不好处理的大堆物品吸饱水后都缩小变成软塌塌一团。
处理好一切的叶宿回到家中,空荡荡的床架,深不见光的黑暗,浴缸里的水早已变得冰冷。
他麻木得用冷水清洗身上,当他穿好衣服的一刻,手机响了。
闹钟提醒该上学了。
*
叶宿来到教室,身上湿了一半。早上他在离家不远的便利店买了雨伞,但这种天气撑伞是没用的。
教室来的同学大部分不是衣服湿了就是裤子湿了,要不就全湿了。
“雨什么时候停啊?”
“我家小区的地下车库都淹了。”
“这么大的雨学校上什么课啊。”
“听说南方沿海地区停课了,淹死了好多人,掉进下水道啊什么的。”
“我听说有海景小区淹到了三层楼。”
“真的假的?新闻怎么没报道?”
班上的同学正在叽叽喳喳抱怨接连暴雨,叶宿安静坐在位置上,组长一路收作业收到他。
“叶宿,作业。”
“没写。”
叶宿抓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他很紧张,害怕昨天没写作被深究,挖出他没写作业是因为杀了一个人。
他每天都写作业的,从来没不写过。
早知道以前就少些一两次,也不会显得昨天不写作业这么突出。
但其实班上很多人都不写作业,组长也不觉得奇怪,直接跳过他问后面的人。
随着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多,潮湿、嘈杂汇聚于教室,晨读课时,班主任一进门就将手当作扇子扇风。
“这教室太闷了吧?”
“去把窗户打开。”
叶宿坐在后排窗户边,他一打开窗户,一股凉意夹带细细小雨冲进教室。
前排窗户边的同学也打开了窗户,教室里一下凉爽起来。
“靠窗户的同学把位置往里面挪挪。”班主任也注意到了窗口跑进来饿小雨珠。
叶宿往里挪了一点。
小插曲结束,朗朗读书声又响起。
叶宿心不在焉张嘴读书,手杯感受到一丝雨珠带来的凉意,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点红。
他低下头近距离观察这红点,手指擦过,抹成红痕。
这是——
血!
叶宿猛得从位置上站起来。
读书声停下,全班同学奇怪的看着他,班主任关心的声音响起:“叶宿?”
“……抱歉,我想再往里面挪一点,窗外的雨太大了。”
桌子又往里移了一寸。
一天课下来,叶宿神游天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老师讲的内容就是进不去脑子。
周修礼与他不在一个班,他在三班,叶宿不清楚三班对于周修礼今天没来上课有什么反应,他心里发痒,想去打听一下,又害怕露出端倪。
一天时间,他如坐针毡,好似千万只蚂蚁啃噬自己。
终于挨到了放学,叶宿背起书包,故意路过三班时放慢脚步。
“终于放学了。”
“老班留这么多作业干嘛?!逼死人了。”
“话说今天周修礼怎么没来?”
“谁管的了他啊,你也别去多事,你不看隔壁班叶宿被他怎么针对吗?就连老班都不敢管。”
看来他们班的人都不清楚。
叶宿低下头走过。
今天的雨更大了,叶宿不得不挽起裤腿蹚水走过,回到家时鞋子已经完全湿透。
看着黑洞洞的房子,饥饿感瞬间上来。
对了,他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
点燃炉灶,叶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滚烫鲜香的素面下肚,他感到自己回到了人间。
困意上来,床垫已经没有了,刚刚过来时他看见楼下的垃圾也空了。
在床板铺上厚棉絮,取出一床棉被,叶宿果体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
无论是那些鲜活的血、冰冷的雨、烧成灰的白色棉花还是嘈杂的雨声人声,此刻都不想管了。
叶宿躺在周修礼死去的地方,鼻头似有血腥味。
「叶宿……」
大概又是雨滴声带来的幻觉。
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叶宿听着这声音安详进入梦乡。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细缝,一滴雨水以刁钻的角度跑进屋内,滴在了叶宿的唇上,滑进他的口腔。
「叶宿……」
冰冷的水珠滑入食道,落入胃袋,来到小肠,进入毛细血管,与叶宿融为一体。
叶宿在做一个不安的梦,他皱紧眉头,满头大汗,一会抬起手背搭在枕头上,一会摸着自己的脖子。
像是在与什么抗争。
浴室里被遗忘的浴缸里依旧是昨天的洗澡水,一圈圈正在荡开。
明明没有多加水,水却溢出。
水正在膨胀,试图掩盖掉浴室中任何东西。
*
叶宿做了一晚的噩梦,他刚起床,脚下一层薄薄的水。
哪里漏水了?
找了一圈,最后在浴室找到没拧紧的水龙头。
奇怪,他昨天有去浴室吗?
关上水龙头后他拿着拖把拖干净家里的地板,水吸进桶里被倒入厕所。
好在没什么东西泡坏。
他背着书包去上学,课才上了一半,班主任喊他去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两名警察正等着他。
“叶宿是吧,我们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班主任安慰叶宿:“别害怕,就是问些问题。”
来了。
叶宿最害怕的场景。
“你别害怕,就是做一些笔录。”
叶宿喉咙干涩:“……什么?”
“你知道三班的周修礼吗?”
“知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
叶宿艰难开口:“……朋友。”
这与他们从三班王路那里得知的消息是一致的。
“王路说周修礼前天晚上和你有约见面,是吗?”
叶宿无法说谎,那天王路就在他们旁边。
“是……”
“你们见面时间是几点?”
叶宿嘴唇颤抖,难道要说周修礼那天没来,但……周修礼那天是怎么来的?
走路还是打车?
会不会有司机送他到楼下?
“……十二点多吧,具体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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