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可栖和林俊秀一起清理了现场。
确切地说，是廖可栖看着林俊秀做。
清冷的青年低垂着头，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几分乖巧。他熟练地用沙土盖着，信息素消除剂疯狂喷洒。廖可栖闻到清淡的柠檬香，像是要与自己的信息素消融一般，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啊啾——”
林俊秀回头：“你可以先走。”
廖可栖揉了揉鼻子：“没事，我等你一起。”
林俊秀明显拧紧了眉：“没必要。”
这话说得实在太冷淡，冷淡到廖可栖甚至觉得对方是在赶自己。可在先前，对方明明已经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吃饭，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了缓和。
但这重要吗？廖可栖想，反正他也不能把自己赶走，自己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你就当我想站在这好了。”廖可栖笑得很开朗。
林俊秀更疑惑了，看向廖可栖的眼神也带着复杂。
然而在片刻，廖可栖听到来自对方的一声极轻的话。
“随你便。”
随即再无后话。
细微的风声伴随着树叶抖动的沙沙，昏暗的夜空与路灯相衬，因为已经上课的缘故，此刻学校寂寥无声，有的不过是扫帚与地的摩擦，以及廖可栖时不时响起的喷嚏。
好在林俊秀速度很快，在廖可栖第五次打喷嚏时，他直起了身。
“好了，可以回去了。”林俊秀拎着工具。
廖可栖的哈欠还卡在半路，被这么一打岔儿，直接给憋回去了大半。
于是在林俊秀看来，视野里的青年红着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难不成，自己太慢了？
林俊秀纠结起来。
可惜廖可栖不知道林俊秀的想法，他只是揉揉眼，将剩下的哈欠打出。
“走吧。”廖可栖嘟囔。
两人并肩走着，如果说先前从办公室出来时两人还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那么此刻的氛围则是另一种，微妙的、古怪的。
起初廖可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在沉寂片刻后，他大脑陡然清醒，紧跟着便感觉到了惊诧——林俊秀这么跟自己走了？明明之前还恨不得跟自己隔得远远的？这不太对吧？
廖可栖用余光瞧着，只能看见黑发青年低垂的脸，似乎在看地面，他突然发现对方眼睫毛很长，在这样垂下时微小的颤动都非常惹眼。廖可栖想到了以前收到过的娃娃玩偶，虽然不太符合他自己的喜好，但毋庸置疑是好看的。
就像林俊秀一样。
廖可栖忍不住想。
两人越过了学校中庭的走廊，走到了二年级的教室区，因为班级的排布按照三二一六五四的模式，因此两人先抵达的是三班。
只不过刚路过，廖可栖便听见里面传来的仿佛热血沸腾般的讲课声。
“同学们，这道题出的实在是太妙了，来，我们先看已知条件...”
廖可栖一听就知道是三班的谭韵老师，一位颇具个人特色的物理老师，虽说是前年才调到他们柏安一中，但在两年之内就已将曾经年级倒数的三班提到了年级前三——据说是有特殊的教学方法。
廖可栖想了想，试探道：“谭老师真有活力。”
林俊秀显然也被吸引了注意，黑色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教室内高挑的女子：“嗯。”
廖可栖等了等，直到两人都要走过三班都没等到林俊秀的下一句，当下便觉得自己的笑要挂不住了。
所以，这话题就完了？
廖可栖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不曾想三班的后门陡然一开，紧跟着便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猫着腰就探了出来。
“任欣？”林俊秀瞪眼。
“林俊秀？！”任欣惊呼。
教室内的讲课声直接停了。廖可栖看到任欣僵了身，紧跟着便是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快速接近。
“好小子，又想偷溜出去吃夜宵？”谭韵叉着腰，脸上笑得可以说是和善。
任欣尴尬回头，打着哈哈道：“不是不是，我肚子不太舒服所以想去下医务室。”
“这样啊，”谭韵点点头，“那你去吧。”
任欣没想到谭韵这么好说话，当下便愣了，只不过在下一刻，他便听见对方的话。
“只要记得上交一万字检讨就行。”
任欣直接僵了笑，别说一万字，他五十个字都憋不出来。这不是成心要他的命吗？！
“噗嗤。”
突兀的笑声将静默打断，廖可栖下意识看过去，见到的便是抬手捂嘴的青年。清冷的、温和的，冷冽的、稚嫩的，不同的气质在这一刻同时显现，仿佛将对方的另一面展露，一下子便让廖可栖看得怔神。
任欣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谭韵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地张了张嘴。
大抵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林俊秀顿了下，奇怪地瞅着。
“怎么了？”林俊秀问。
廖可栖刚要开口，一旁猛地伸出一只手，直接将他挡开。
“林俊秀。”任欣神情严肃。
林俊秀挑眉，拧着眉瞅他：“嗯？”
“你以后千万不能笑。”任欣义正严辞。
林俊秀忍了又忍，视线在瞥过后方憋笑的谭韵和廖可栖后，开口：“你是不是有病。”
“这可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啊，”任欣深情说道，“俊秀哥，就听我一回吧。”
“包括这——”
任欣话还未完，廖可栖一巴掌直接给他捂到一旁。如果说先前的廖可栖奉行的是不惹事主义，那么自打和林俊秀碰上，他就越来越放飞自我。放以前，他大概就跟着任欣一起劝了。
“再不回去自习课就要结束了，”廖可栖对着谭韵微笑，“我们就不打扰谭老师跟任同学谈话了。”
谭韵回过神，一下就听懂廖可栖的话：“行吧，瞧你开心的。”
任欣却是瞪大眼，义愤填膺：“廖可栖你这家伙！”
可惜回应他的只是廖可栖拉着林俊秀走的背影。
两人拐了弯，很快就到了二班的教室。这里安静多了，门也关的紧紧的。
廖可栖想了想，对林俊秀道：“那我走了。”
只不过话刚说完，他便感觉到这有哪里不太对，怎么想都像是那种刚约完会的小情侣的话。
林俊秀大概也想到了这，脖子根都有些红。但他表情很冷静，用微妙的神情瞧着廖可栖。
见状廖可栖也不磨叽了，点点头就去握门把手，可他刚握上去，就听见后面极轻的声音。
“时间…”林俊秀开口。
廖可栖回过头：“什么？”
林俊秀深吸一口气：“时间晚点告诉你，先加个好友。”
廖可栖怔住，直到视野里青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自己的二维码点开，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廖可栖敢保证自己从没有这么恍惚过，他机械地掏出手机，机械地点开程序，机械地扫了对方的二维码发送申请，甚至到他进了教室门，在众目睽睽下坐回到位置，他的脑袋都还是白的。
而许乐在，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
“不是，怎么，丢魂了？”许乐在挑眉。
廖可栖喃喃道：“加上好友了。”
“谁？”许乐在反应过来，“林俊秀？”
“这不是很正常么。”许乐在无语。
廖可栖一下回头：“正常？”他眯了眯眼，看着人的表情像在查岗，“你不会也加了吧？”
这一下倒是把许乐在给逗乐了，他拿出手机点开，将一个聊天界面展示给廖可栖看。廖可栖看到上面的对话，虽然只是简单的关于学校活动的交接，但上面的日期显示的却是昨天。
廖可栖觉得自己不懵了，但是怎么就这么气呢。
“所以只要有事情，他什么猫猫狗狗都加？”廖可栖咬牙。
许乐在勾唇，将手机收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像什么？”
“像什么？”
“像怨妇。”
许乐在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他笑得很猖狂，整个人都在抖，闷声从捂住的口鼻传来，却是比其他同学的翻书和窃语更能进到廖可栖耳中。
“有那么夸张吗？”廖可栖不爽。
许乐在没有回答，只是笑。
廖可栖气得牙咬咬，他眯着眼，看人抖着身，直接释放出信息素。
对于alpha来说，信息素就像是外置的情绪，一旦释放，就会将那些需要凭借言语才能表露的东西越过文字传达。
牛奶的甜香在此刻变得异样酸腐，像是放了很多天发酵了似的，许乐在本来还没感觉到，但在那信息素侵入肺腑，他自己的信息素也被牵引着变得暴躁。
于是在教室的角落，书页的纸香与牛奶味相互碰撞，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息。有些对信息素敏感的，在两个信息素碰上后被牵带着引出，烦躁地瞪向始作俑者。
看班的班长张文晓察觉到异样，直接开口：“请某些alpha注意点，在公共场合肆意释放信息素是很没有道德的行为。”
“就是就是，不知道我们班omega很多？”
“服了，到底是谁啊，自习课不能好好呆着。
“嗯…你们不觉得很甜？这是alpha的吗？”
廖可栖尴尬，连忙收了信息素。许乐在倒是无所谓，在收了信息素后，好整以暇地瞧着。
“所以一个添加好友就让我们的学习委员这么开心，看来啊，某人算是完了。”
“我没有开心。”廖可栖皱眉。
许乐在嘲讽地笑了笑：“是是，那就是我开心了。”
这话说的廖可栖更觉得刺耳，他正要开口，手机猛然一振。他点开消息，看到的就是陌生的聊天信息——是林俊秀。
【今晚放学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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