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这么发展。
他愣愣站在原地,足足花了三秒时间才终于反应过来,脸瞬间红得比发情期还要夸张。
“你……我、你……”他语无伦次。
絮颐冲他抛了个媚眼,嘴上调侃道:“没必要那么紧张啦,毕竟只是涂个唇膏而已。”
丹恒立刻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的嘴,也不敢看她的眼睛,纠结到几乎僵成一座石像。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只是……涂个唇膏而已?”
他的语气很古怪,絮颐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到底算不算是个问句,而自己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不过丹恒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依旧是侧对她板着一张脸,唇瓣紧抿,用力到有些发白。
“我不是丹枫。”丹恒突然道。
絮颐茫然眨眼,再次被问住,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强调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虽然偶尔会说话调侃两人都像驴一样倔的脾气,但实际上对于丹恒、丹枫的二人论,她是再赞成不过的,否则也不会生出胆子想和丹恒发展一段感情。
在絮颐眼里这可不叫再续前缘,而该叫另觅新欢,是彻彻底底的抛弃冰山大青龙,拥抱冷面小青龙的幸福生活的开端。
她才不想丹恒变回丹枫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时间已经过去短暂的三秒钟,但即使是只有三秒,对话突然卡顿的不适感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丹恒那里。
他心里原本就已经有了偏向的答案,现在更是觉得絮颐不说话是在想怎么找理由。
哪怕絮颐已经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你应该也很清楚,依照我们持明族的习惯,蜕生后的持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崭新个体,原本就不该被当成前世。”
丹恒沉默地看着她。
絮颐大概已经忘了,他记事起就被关在了幽囚狱,从来没有接触过正常的持明族,周围只有不断逼问他,试图让他认下丹枫身份的居心叵测之辈。
见他表情不对,絮颐忙补充一句:“而且景元和我说过你不希望被当成丹枫。”
她不说还好,一说丹恒又忍不住去想景元会和她这么说的理由。
他对景元还算熟悉,知道景元不会无故说什么,特意提醒只有可能是絮颐在他面前表现出了混淆自己和丹枫的倾向——
丹恒的表情更不好看了。
絮颐没辙了,觉得自己好像怎么解释都根本就抓不到那个让丹恒生气的特定的点,或者说对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她本来也是个贪图享乐的娇纵家伙,这么多年来又没碰到过几个需要她这么细致地哄的,一时间也有点生气。
絮颐的表情也冷下来,主动后退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嘴巴动了动,脱口而出的声音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盖过,以至于丹恒根本就没有听清她的话,不解地蹙眉:“什么?”
絮颐别开头:“……没什么,你接电话吧。”
丹恒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三月七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打开免提,三月七的声音立刻在整个房间里响了起来,咋咋呼呼的却不让人讨厌:“喂——丹恒,你和絮颐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丹恒看向絮颐。
絮颐撇嘴,认命地上前接过手机:“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好耶!”电话那头传来欢天喜地的声音,“那我们在长乐天等你们,你们一定要早点来哦!”
絮颐微笑着应下,挂了电话后脸上笑意却又立刻凉下来,把手机丢进丹恒怀里。
后者大概还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呆愣愣地把手机放回去,再抬头就只能看见絮颐的背影。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丹恒快步追上,以落后一步的姿态紧紧跟着。
絮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出门就看见了老实守住这里的白露。
一看见他们,白露立刻迎了过来:“解决完了吗?”
絮颐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听说金人巷最近重新开张了,我已经准备好出门好好吃一顿了!”白露拍拍肚子,露出势在必得的模样。
絮颐差点都忘记这回事了。
白露没看出她的迟疑,继续道:“你快瞧,潜行的装备我都准备好了,只要这一次小心点,我们肯定可以不惊动任何一个人地偷溜出去的!”
她掏呀掏,掏出一身夜行衣披上。
丹恒理性分析:“比起白天,这套夜行衣或许更适合晚上使用。”
在如此亮堂的白昼环境下,一身黑还蒙面的白露显眼得好比晚上的灯泡。
白露不听,觉得穿上夜行衣的自己实在是酷毙了,有种角色扮演的美感。
絮颐被她逗乐了,捏住她肉肉的脸颊调侃:“堂堂衔药龙女大人,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喜欢玩过家家游戏。”
白露在她手上扭来扭去,试图逃离魔爪,要不是絮颐主动放她一马,她恐怕自己都能把自己晃晕。
絮颐揉揉她的脑袋:“行了行了,把衣服换下来留着下次再穿吧,今天我可是要光明正大带你从正门走的,你可别给我丢人。”
白露“啊”了声:“这次玩这么大的吗?”
絮颐点点头。
白露反倒迟疑起来:“真能出去吗?”
“当然。”絮颐抱胸冷笑,“我可是龙尊夫人,这里哪里有人敢拦我。”
“那我还是现任罗浮龙尊呢,他们怎么就敢拦我?”白露嘟囔。
原因自然很简单,白露羽翼未丰,不仅仅是年岁小,样貌比年岁看起来还要小,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龙师名为保护实为软禁的行为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真的蛮有说服力的。
但絮颐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平日里行事张扬备受瞩目,象征着罗浮持明对外的脸面,再加上还有景元在暗中调和,龙师面对她向来束手束脚,不得不捧着供着。
当然,这些话是不方便直接和白露说的。
絮颐想了想,半是开玩笑地道:“或许是因为前任龙尊饮月君的威压比你大多了?”
再次听到絮颐提及丹枫,丹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
絮颐脸上的笑意很和煦很温柔,和刚刚面对他时的不太一样,像是——要更亲昵些。
也对,丹枫在她身边陪她走过了那么多岁月,甚至连死后都每天被她缅怀,她确实该对丹枫更亲昵些。
丹恒低下了头。
白露相当不服气。
她眼珠子提溜乱转,瞄见杵在一边垂眸沉思的丹恒时立刻指着他道:“这还有个前任罗浮龙尊,他当初不也一样被限制了自由。”
这句话一出,白露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这话似乎不太适合当着当事人的面讲。
她捂住嘴,有点后悔。
絮颐拍拍她的肩膀,帮她转移话题:“行了行了,就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白露立刻抱住她的胳膊:“要!”
*
事情如絮颐预料的那样,有她带着,根本就没人敢强硬拦她,最多也就是那个不甘心的侍女跳了出来,试图用言语劝退絮颐。
可惜絮颐比她还要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让侍女碰了软钉子,讪讪离场。
不过既然都把白露带出来了,肯定是要负责的。
絮颐揪住跃跃欲试准备开溜的白露衣领:“我下午和人约了一起逛长乐天,反正金人巷也是晚上才好玩,你不如先和我一起,晚上我再陪你一起去那里逛逛。”
白露举手:“我可以拒绝吗?”
虽然她也很喜欢絮颐,但要是一直被拘在絮颐身边,喜欢也得变不喜欢了。
她正准备和絮颐聊聊“距离产生美”的道理,哪知道絮颐这厮比她想的还要阴险狡诈,打的居然是感情牌。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难道说我离开罗浮都小半个月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我在方壶仙舟可想你得紧,每次吃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给你带点回来——”
白露可耻地动摇了。
她努力保持冷酷无情的表情,奈何絮颐实在是太会撒娇了,失落的表情楚楚可怜。
“你真的不想多陪陪我吗?”她小声询问。
白露屈服了,不过心是软的嘴是硬的。
她故作不在乎地摆手:“行吧行吧,我可就陪你这一次。”
絮颐笑靥如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气得小大人一样的龙女直炸毛,挣开她的手跑出去老远一段。
絮颐知道她说话算数不会直接跑路,也懒得追她,慢悠悠跟在后边。
丹恒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你很会哄人。”
絮颐瞥了他一眼。
她当然会哄人,不然也不至于能把丹恒从一开始的警惕心满满哄到现在还不敢受冷落主动搭话的样子。
可惜,絮颐现在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她淡淡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
丹恒重新落在了后面,没再不知趣地找话。
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哪怕是坐星槎到了长乐天都没能打破。
下午的路况没有早上好,司机多绕了点路,期间几个大小弯道都让后座上的人坐得不太稳当。
丹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到絮颐身上,后者正在和白露聊天,上半身向前倾着,一看就知道重心没稳住。
拐弯时,絮颐果然也跟着弯道晃起来,被惯性带着向左倒,几乎下一秒就要落在丹恒怀里了。
丹恒身体紧绷,手臂肌肉微微鼓起,做好了如来时一样接住她的准备。
下一刻,絮颐以极其不合常理的姿势调转方向压到了白露身上。
丹恒:?
他眸子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白露手脚并用地扑腾:“絮颐!你压到我了!”
絮颐眉眼低垂,一双秀眉轻轻蹙着:“抱歉抱歉,实在是这车子太晃了,我也没撑住。”
见她很难受的样子,白露一愣:“你这是晕星槎了?”
白露还是第一次知道絮颐有这毛病,纳闷极了:“我明明记得之前有一次你带我去玩的时候还坐了两个小时的星槎,那一次不是——”
“咳咳!”絮颐适时打断,掏出手帕捂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本来就不太舒服,所以才会觉得晕吧。”
白露想了想,觉得好像有道理:“那你要不要躺下来?听说那样会觉得舒服一点。”
躺下来?可是这后座就这么大,又坐了三个人,她该往哪儿躺?
白露犯了难,只好拍拍自己的大腿,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要不你趴在我腿上?”
小孩身上都肉肉的,白露拍下去时腿上的肉duang了一下,看上去软乎乎的。
絮颐有点眼馋。
就在她想答应下来之际,丹恒拉住了她的手腕。
絮颐似笑非笑地回头:“怎么了?丹恒老师是有什么高见吗?”
她又用这个称呼了,丹恒想,好像每次自己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后,她为了调侃都会用这个称呼。
丹恒其实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突兀,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做想问。
“靠在我身上吧。”他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他并不确定自己这么说絮颐是否就会答应,所以他很快又补充上一句很有说服力的理由:“白露只是个小孩,她撑不住你太久的,而距离长乐天还有至少二十分钟的路程。如果你想避免后续再次调整姿势的麻烦,靠在我身上是更好的选择。”
白露忿忿不平:“可恶,你的意思是我很靠不住吗?”
丹恒没回她,只是安静注视着絮颐,等她一个答案。
絮颐唇角勾起。
在两人情感往来的过程中,她一直是主动的那方,没想到现在丹恒反客为主,她倒是成为被询问的对象了。
刻意疏远的手段有时候果然还是很有用的嘛。
絮颐是真的情绪上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时被三月七的电话那么一打岔,不满就已经像破了洞的气球泄了大半。
只是丹恒实在是太木了,木到她一点都不想再费口舌和他争辩自己对他们是不是一个人有什么看法。
絮颐本来想晾他一整天的,但上星槎之后这家伙一直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一动不动注视这边。
现在是更加,还直接忍不住凑过来卖好了,絮颐要是再不给面子可就太不知情趣了。
絮颐一边安抚地拉住白露,避免小家伙把自己气到,一边含笑回答丹恒的话:“既然丹恒老师都把利弊列得这么清楚,我好像确实是选择靠着你比较合适呢。”
丹恒紧绷的精神一松,有种终于了结一桩心事的感觉,但下一秒,絮颐话锋一转,又成功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女人将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慢悠悠道:“可是呀,有些时候理性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比起这么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更想听点好听的话呢——”
丹恒嘴唇蠕动,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絮颐准备给他加把火。
她低头看向白露:“白露知道什么叫好听的话吗?”
白露一阵恶寒,知道她这是恶趣味上来了,要是现在不满足她,她待会儿肯定会换着法子折腾自己。
“好姐姐,你就消停会儿少说点话吧,要是待会儿又难受了我可得心疼死——”
这句话说完,白露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她觉得絮颐可太难伺候了,非得被哄着不成,否则就要生气,比她还像个小孩子。
絮颐满意地抱住她。
后座空间太小了,白露避无可避,又被结结实实亲了一大口,这次也不跑了,认命地垮着脸。
有了优秀示范,丹恒总算摸清楚絮颐想要的是什么了,说白了就是纯纯图一个情绪价值。
此时此刻,丹恒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列车组的同伴,如果是穹或者三月七在的话一定能说出让絮颐满意的话。
他记得早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起轻轻松松就把絮颐哄得开开心心的。
他有点懊恼当时不在场,没能从他们那里偷学两招了。
丹恒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只有一句话,一句笨拙的、出自他真心的话——
“我希望你靠着我,我不想你因为星槎那么难受。”
简单的话像是引子,在某处打开一道缺口,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从缺口倾泻出来。
“还有——理理我吧,絮颐,从丹鼎司离开之后你就没再和我说话了……”丹恒说。
气氛短暂的沉寂之后,絮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丹恒所愿地靠上他的肩头。
丹恒满头黑发中唯一的红色挑染就在她脸颊边。
絮颐勾住这缕垂下的红发,缠呀缠绕呀绕,卷在自己的食指上把玩。
“这样才对嘛,丹恒,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好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她意有所指,丹恒也因为她的话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不过他此刻想的到底是什么无从得知。
此刻,岁月静好,唯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感突然降为了零的白露深觉煎熬,耷拉下脸。
昨天不小心被“海”卷进去了[爆哭],幸好我精通水性,不仅没被淹死,还从海里又捞了条这么大的鱼给各位大人们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