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的唇离开手背的瞬间,萧炎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苍白的脸颊"腾"地泛起血色。他迅速别过脸去,黑发垂落遮住发烫的耳尖,整个人几乎要缩进被子里。
"你...!"萧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挤出一句虚张声势的呵斥,"胆大包天!"
药尘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清朗悦耳,带着几分得逞的愉悦,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萧炎用余光瞥见白发少年肩头微颤,红瞳弯成月牙,顿时更加羞恼。
"笑什么!"萧炎抓起枕头就要砸过去,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药尘立刻敛了笑意,紧张地倾身向前:"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他伸手想扶,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再次冒犯,"这次...不会把我推开了吧?当朋友也好。"
萧炎僵住了。药尘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平日里的从容判若两人。他想起地下室那个绝望的时刻,是这双手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随你。"萧炎闷闷地说,依旧不肯转头。
药尘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颈间解下一枚莹润的白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药草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个给你。"药尘将玉佩轻轻放在萧炎枕边,"要收好了,很重要的。"
萧炎这才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那枚玉佩。玉质通透,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古物。他刚想推拒,却对上药尘认真的眼神,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为什么给我?"萧炎轻声问。
药尘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它能安神定魄,对你的伤有好处。"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样我就能随时找到你了。"
萧炎立刻想起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追踪器。他抿了抿嘴,最终将玉佩握在掌心。玉石触感温凉,却奇异地让人心安。
"谢谢。"萧炎低声道,这是他对药尘说的第二次谢谢。
药尘摇摇头,突然神色黯淡下来:"那天...抱歉,我不该怀疑你和母亲..."
萧炎呼吸一滞。宴会那晚的隔阂与防备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他下意识攥紧了被单,指节泛白。
"有疑心是正常的..."萧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是那个时候,我好疼..."他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药尘的心脏。他想起露台上萧炎孤独的背影,想起自己冷言相向时对方瞬间苍白的脸色。所有的猜忌在那句"我好疼"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我知道。"药尘的声音沙哑,"我看到了你身上的伤...那些旧伤..."
萧炎猛地抬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是他最不堪的秘密,是萧家继承人必须承受的"磨砺"。现在,这些丑陋的印记全被药尘看光了。
"很丑吧。"萧炎自嘲地笑了笑,下意识拉高病号服的领口,"宗老们说,这是...成长的代价。"
药尘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不丑。"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一道伤疤都是你坚强的证明。但是炎儿...你不必独自承受这些。"
萧炎愣住了。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过他"不必独自承受"。在萧家,示弱就是罪过,疼痛必须默默忍耐。药尘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他筑起的高墙内里。
"习惯了。"萧炎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反正...都过去了。"
药尘没有戳破他的伪装,只是轻轻握住他放在被单上的手。这次萧炎没有抽开,任由那温暖的触感包裹自己冰凉的指尖。
"对了,"药尘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新配的药膏,对疤痕特别有效。"
萧炎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淡金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认出这是药家秘药,据说千金难求。
"太贵重了..."萧炎想推辞。
药尘摇摇头:"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说完似乎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耳尖微微泛红,急忙转移话题,"要试试吗?我帮你涂。"
萧炎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他背过身去,慢慢脱下病号服的上半部分。纵横交错的伤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有些已经泛白,有些还是粉红色的新伤。
药尘的呼吸明显一滞。他沾取药膏的指尖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伤痕,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疼吗?"药尘轻声问,指尖在一条横贯背部的旧伤上轻轻抚过。
萧炎摇头:"早就不疼了。"只有夜深人静时,这些伤痕才会隐隐作痛,提醒他那段黑暗的过去。
药尘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药膏所到之处带来一阵清凉。萧炎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安心的感觉了,仿佛所有的危险与痛苦都被隔绝在外。
"炎儿,"药尘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关于我们的婚约..."
萧炎的身体瞬间紧绷。这个他一直逃避的话题,终究还是被提了出来。
"我知道那是家族安排。"药尘继续道,手上的动作没停,"但我想告诉你,无论有没有这个婚约,我都会守护你。"
萧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药尘会这样说,这比他预想的任何解释都要真诚。药尘不是在履行什么家族义务,而是出于本心地选择站在他身边。
"为什么?"萧炎忍不住又问出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我有什么值得你..."
"还记得你五岁那年吗?"药尘打断他,声音轻柔,"你在萧家年祭上表演剑术,摔倒了七次,却每次都爬起来继续。那时我就站在观礼台上,看着你倔强的小脸,心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疼了都不知道哭。"
萧炎怔住了。他模糊记得那次年祭,宗老们故意在祭台上撒了油,让他当众出丑。但他不知道药尘也在场,更不知道那双红瞳从那时起就开始注视着自己。
"后来我发现,你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忍耐。"药尘的声音低沉下来,"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成为能让你放心喊疼的人。"
萧炎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急忙低头,不想让药尘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但药尘已经注意到了。他停下涂药的手,轻轻扳过萧炎的肩膀,红瞳中盛满了心疼:"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萧炎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压抑多年的委屈与痛苦决堤而出。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药尘轻轻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一手轻拍他的后背,避开所有伤口。"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他在萧炎耳边轻声安慰,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萧炎的脸埋在药尘肩头,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领。他记不清上一次这样哭泣是什么时候,也许从来没有过。在萧家,眼泪是软弱的表现,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但现在,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所有伪装。
不知过了多久,萧炎的抽泣渐渐平息。他有些难为情地推开药尘,胡乱擦了擦脸:"...抱歉。"
药尘摇摇头,伸手拭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不必道歉。我很高兴你愿意在我面前展现真实的一面。"
萧炎垂下眼睛,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感觉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露出下面柔软的、从未示人的部分。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令人安心。
"药尘,"萧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玉佩...真的只是用来安神的吗?"
药尘的动作顿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这个...等你伤好了再告诉你。"
萧炎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这玉佩另有玄机。但看着药尘窘迫的样子,他决定暂时放过对方。毕竟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挖掘这个白发少年身上的秘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病床上,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中。萧炎握紧手中的玉佩,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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