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又夹起一片笋片，“我确实不偏向哪个性别，不过在我看来，现在愈演愈烈的性别对立，不过是虫皇转移矛盾的把戏罢了。”
他抬眼看向希尔文，“真正的矛盾从来不在雌雄之间。”
“确实，”希尔文手里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自从虫皇上位，他格外维护自己的性别阵营，议会和贵族几乎全是雄虫把持，社会的性别对立越来越明显......等阿尔法殿下继位，或许会好一些。”
“你似乎很欣赏大皇子？”
希尔文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锋芒，“谁会拒绝一个英明的继承虫呢？他很维护雌虫和平民的利益，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
“不过，你和卢卡斯好像更熟一点？”
“我哥哥是二皇子的陪读，我偶尔随他进宫，所以和卢卡斯有一些交情，每次我进宫遇到大皇子，他都在看书。”
“那就祝阿尔法殿下顺利继位吧，如果虫族交给卢卡斯，我实在不放心。”常乐摇了摇头。
“我也不放心，”希尔文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比我小这么多，说起这些倒显得更成熟，明明是还没成年的虫崽。”
常乐轻笑出声，起身收拾碗筷，“只是身体年龄小而已。”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心理年龄可说不准。”
毕竟上辈子硕士毕业后又工作了几年，算起来他比现在的希尔文还要年长几岁，只是这具身体太过年轻，在虫族眼里还是个未完全长大的雄虫。
希尔文注视着常乐的动作，雄虫修长的手指正利落地将餐盘叠放整齐。
确实，这个所谓的年轻雄虫身上总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雄虫往往天真又愚蠢，常乐身上却有种历经岁月的气质，在一众雄虫中格外醒目。
餐桌上原本丰盛的菜肴已经所剩无几，希尔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食欲竟然恢复了不少。
收拾完餐桌，常乐从冰箱取出一支淡蓝色的信息素药剂。
“每天喝一支，能加速骨骼愈合。”他晃了晃瓶身，“这样复健师也能早点上门。”
希尔文接过药剂，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药剂一饮而尽。
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杉清香。
“谢谢。”空瓶落在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希尔文的声音比刚才柔和许多。
日子像流水一样静静淌过。
在S级雌虫强大的恢复能力和信息素药剂的加持下，希尔文的恢复速度快得惊虫，主治医师反复查看着最新的骨骼扫描影像，连连感叹这是他从医以来见过最完美的愈合案例。
断裂的腓骨严丝合缝地重新接合，受损的关节囊恢复如初，连最难愈合的神经损伤都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复健师第一次上门那天，窗外的雨下得正密。
那是一个已经退役的军雌，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臂上狰狞的伤疤像蜈蚣一样，一直延伸到白大褂袖口。
他收起还在滴水的长柄雨伞，在翻阅希尔文的检查报告时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你小子，这运气可太好了。”复健师粗粝的手掌按在希尔文刚拆掉固定器的右腿上，“不过接下来可没这么舒服了。”
第一阶段的复健从最基础的被动关节运动开始。希尔文平躺在特制的复健床上，复健师托着他的小腿，像摆弄木偶关节般屈伸。
常乐站在墙角，看着希尔文太阳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死死抠住床沿，看上去疼痛难忍，可脸上硬是看不出半点波动。
“肌肉萎缩情况比预想好。”复健师的手指按在希尔文大腿内侧的软肉上，“这儿会疼吗？”
希尔文摇头，但常乐注意到他呼吸节奏明显乱了。
随着疗程推进，训练强度水涨船高。第二周又加入了阻力带练习，弹性带缠绕在希尔文脚踝上，另一端固定在墙面的金属挂钩里。
他需要对抗拉力完成二十组抬腿动作，每次发力时，希尔文的腿部肌肉都会绷得很紧，脸部泛起不自然的红色。
“喘这么急干什么？”复健师一巴掌拍在希尔文汗湿的背脊上，“呼吸都不会了？”
常乐悄悄倒了杯温水放在器械架旁，“您别那么着急，慢慢来嘛。”
到第四周时，复健课程已经升级到负重行走。希尔文双手紧握平行杠，受伤的右腿每迈出一步，膝盖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常乐站在平行杠尽头，看着那个向来笔挺如松的身影此刻摇摇晃晃，像初学走路的幼崽般踉跄。
突然，希尔文松开双手，独自向前迈了三步，在即将跌倒的瞬间一把抓住常乐面前的栏杆。
复健师大笑出声：“厉害啊！不愧是第一军团出来的！”
常乐却盯着希尔文被汗水浸透的后背，衣服紧贴在突起的肩胛骨上，勾勒出蝴蝶骨清晰的轮廓。
某个傍晚，常乐推开训练室的门，希尔文正对着落地镜练习腿部动作，每个动作都标准得近乎苛刻。
镜子里，他们的目光短暂相接，希尔文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
“看来很快就能自由活动了？”常乐递过毛巾。
希尔文接过毛巾时，视线落在常乐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几个淡淡的针孔痕迹，看上去是新增的，细小的淤青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嗯。”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久违的笃定，“很快。”
希尔文操控着轮椅在超市的过道间缓缓穿行，受伤的右腿已经能着地，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使不上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常乐终于放心让他独自出门了。
他熟练地挑选着常乐爱吃的食材，指尖在新鲜的白菜上轻轻按压，检查着新鲜度。
腕间的光脑震动一下，常乐的消息跳了出来：[今天先别做饭，我放学带吃的回来。]后面还跟着个傻乎乎的笑脸表情。
希尔文的手指在光脑上顿了顿，简短的回复了一个：[好]
自从住进常乐家后，常乐几乎雷打不动地准时回家吃饭，今天这是......吃腻了他做的饭？
他摇摇头，把已经放进购物车的食材又一一放了回去。转过拐角时，酒柜里两瓶包装精致的红酒吸引了他的注意。
深紫色的瓶身上烫金的花体字写着“暮光之吻”，是产自天南星葡萄园的特酿。
买一瓶吧，希尔文小心地将酒瓶放进购物车。常乐总以他身体未愈为由不让他喝酒，但今天或许可以破例一次。
想到那个总爱操心的雄虫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希尔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常乐平时放学还有两个小时，足够他慢慢逛回去。
轮椅碾过雨后湿润的柏油路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寒冷的冬风拂过他的发梢。
路过中央广场时，广场的全息大屏正在播放皇室新闻。
阿尔法站在议会大厦台阶前发表演说，身后站着卢卡斯和几位内阁大臣，画面庄严肃穆。
希尔文不自觉地放慢轮椅速度，直到新闻跳转到下一则商业广告。
商店外的落地玻璃镜面映出他现在的模样——膝上放着装红酒的购物袋，右腿还固定着轻便的护具，但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好了太多。
希尔文伸手按了按膝盖，疼痛已经减轻到基本没有的程度。他想，或许今晚可以试着站起来和常乐碰个杯。
大门打开的声音比平时早了半小时，门开时，常乐手里提着印有某高级甜品店logo的盒子，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像是匆忙赶回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象牙白的盒子放在餐桌中央，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丝带。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气瞬间溢满整个餐厅，那是一个双层黑森林蛋糕，深褐色的巧克力碎洒在表面，顶层用银色的糖霜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本来想等你完全康复再庆祝的，”常乐从盒子里掏出一包蜡烛，把数字“2”和“3”插在蛋糕顶部，“但生日嘛，错过就太可惜了。”
他嘴角翘起，烛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跳动。
希尔文盯着那两个跳动的数字蜡烛，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在虫族，生日从来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他的光脑从未收到过生日提醒，同事们也都默契地忽略这个日期。
只有常乐，固执地保持着这种看似无用的仪式感，每年都在星博给他发一句“生日快乐”。
常乐转身从冰箱里取出开瓶器，“啵”的一声脆响，红酒的木塞被完美取出。
深红色的酒液倾进两个水晶高脚杯，他犹豫了下，还是将其中一杯推到希尔文面前：“你腿还没完全好，少喝一点。”
希尔文接过酒杯，指尖与常乐短暂相触。
他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右腿还有些发抖，但已经能稳稳地握住酒杯。
“敬新生。”
常乐也跟着起身，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他的目光扫过希尔文已经能承重的右腿，笑意更深了些，“敬早日康复。”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希尔文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绽放。
他的目光从蛋糕上跳动的烛火移到常乐被烛光笼罩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希尔文觉得胸口有些发烫，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许个愿吧。”常乐轻声说。
希尔文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许什么宏大的愿望。
那些平日里萦绕在心头的大事——晋升军衔、恢复健康、为莱恩上将正名、争取雌虫权益，全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愿此刻长存。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常乐正凝视着他，跳动的烛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像是藏了整个星河的温柔。
“该吹蜡烛了。”常乐率先打破沉默，拿起切蛋糕专用的塑料餐刀，“然后我们来尝尝这个蛋糕。”
希尔文看着蛋糕上那个“23”，伸手握住了常乐的手腕：“谢谢。”
谢谢常乐始终如一的陪伴，在他声名显赫时默默守候，坠入深渊时也不离不弃，用无尽的耐心一步步带他走出阴霾，让他一天天变得更好。
常乐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
他反手握住希尔文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以后每年都给你过。”
这句简单的承诺，沉甸甸地坠在彼此的心头。
希尔文没有解释自己道谢的真正含义，只是问道：“你呢？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实现。”
他此刻很想迎接一个告白。
“我啊......”常乐切开蛋糕，将第一块放进希尔文的餐盘，“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比什么都开心。”
红酒在杯中摇曳，倒映出两虫模糊的轮廓。
常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要说心愿嘛，就是希望你以后不用那么拼命工作，不要总是把自己逼到极限然后崩溃。”
“希望你不要害怕犯错，别觉得示弱就是罪过，不要总是强撑。”
“也希望你不要再委屈自己，不要勉强变成任何虫期待的样子。”他抬起头，直视希尔文的眼睛，“希望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成为你随时可以依靠的虫。”
希尔文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心愿。
不是索取，不是要求，而是毫无保留的给予。
“常乐......”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连握着酒杯的手都不受控制地轻颤。
“好。”最终他只挤出这一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烧到心底。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与他们的身影交融在一起。
他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哪怕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任由彼此的心意在这个夜晚静默，仿佛这样就能让此刻成为永恒。
希尔文突然皱起眉头，鼻尖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杉气息。
清冽的冷杉香混着微苦的松针味，像是冬日森林里第一场雪后的气息，正从常乐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你有没有闻到——”希尔文的询问戛然而止。
他看见常乐的脸颊正泛起潮红，琥珀色的瞳孔开始扩散。
“常乐？”
常乐晃了晃脑袋，眼神开始失焦。
“你没事吧。”希尔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触手一片滚烫。
常乐的眼睛涣散，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抑制剂......抑制剂......在我房间床头柜......”
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逐渐听不出具体的字句，希尔文隐约明白，对方想让自己给他注射抑制剂，但现在的局面不是抑制剂就能解决的。
“你疯了吗？”希尔文一把扣住他发烫的手腕，“打什么抑制剂，你第二次蜕变期来了！”
常乐的身体越来越烫，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
下一章是那个那个，我想想怎么在审核通过的情况下发出来
是因为晋江最近有活动的原因吗，营养液增长得好快啊，谢谢大家[撒花][星星眼]
开心[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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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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