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嗯,算是意外。”
“保留,可以。”
“权限什么的暂时不用改……不用对外放出信息,用临时性的。”
“不算介意,回头和军部谈一下,毒素信息发我一份。不要卡着。”
“看过了,具体内容你说。找你方便。”
“会处理的,他们自己都有数。”
“蜘蛛目吗?具体宝石种?天枢裔?只是异禀者的话无所谓。”
“确定一下而已,虫都来了,资料也不确定可信——更何况之前没有公开。”
“确实是藏着,不过废了还特意安排,看来也不是没有感情。”
“也算是筹码。”
“没什么差别,和联姻一样的利益关系而已,以这种手段来看,只是抱着一点勉强的期待?”
“可以排到计划里,但是不太能保证。”
“最多一年,可以。”
“把我的权限再提一下,我不接受这样的意外出现第二次——即使真的要考虑婚姻价值,他的价值也约等于零。”
“法案和主脑也是该更新了,总不能指望一直不出现我这种情况。”
“……你帮我谈吗?”
“嗯,也行,多的就当中介费了,注意分寸。”
“就这样。嗯。”
抽出这么长一段时间应付安抚家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雌虫、认认真真尽职尽责看完了光脑里收到的对方相关的资料,终于坐回到自己舒适工作椅上还接了个通讯做安排,青年终于放下手中的终端,有些忧愁地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虫族头痛按这里根本没作用,只是前世给他留下了一些属于人类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有改正过来——不过这也和他根本没有用心纠正有关系。
无论是好是坏,过往的经历给人留下的痕迹总是难以改变,西尔万自己是这样,艾利安也同样如此。
而也正因此,他才能够发现某些艾利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在他身上找到前世的同类的影子。
西尔万——这个时候,称他为青蘅或者更合适一些。
在这位总是自称为“药师“的青年的记忆中,他有过三段“人生”。
第一世是雌虫,第二世是人类,第三世、也就是现在,他是雄虫。
在两次转生后,他成为了这个似乎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的雄尊雌卑世界中,永恒的“上位者”。
但实际上,经历过类似社会背景世界中雌虫一生的青蘅非常清楚地知道,并不是看似身处高位被向往被珍惜就属于“统治阶级”、“上位者”的,被架空的力量不过是表面好看。
他前世社会的雄虫更多时候处于一个吉祥物的位置,也就是说,其拥有的一切特权本质上都是由雌虫所给予的,雄虫手中不曾握有真正的权力。
处于那样一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中,雄虫不会觉得自己的所有资源完全依靠雌虫得到有什么问题。
自己出去工作甚至会被视为供养他雌虫的不称职,整个社会都没有给雄虫留下工作的机会,而他们本虫根本不会想要去拥有“麻烦”、“辛苦”的权势——
躺平被雌虫供养难道不好吗?是花蜜不香还是游戏不好玩、食物不美味还是珠宝不闪亮,平时被雌虫哄着玩玩也就算了,哪个雄虫会真的费心费力去做雌虫的工作啊!
雌虫也不会觉得自己身处高位、没必要对雄虫卑躬屈膝求一次精神安抚,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珍惜的雄虫理应得到优待。
他们供养雄虫换取精神疏导,换取舒缓的精神夜晚的安眠,同时也工作维持着社会的安定科技的发展,而雄虫只需要玩乐即可,这就是一代代相传的这个社会运行的方式。
畸形社会的规训平等地对待所有虫,并没有放过某个特定的性别或者阵营——怎么不算是种公平呢?
他们的逻辑都是自洽的,欣然接受自己的社会定位,并为这些东西感到满足,连货真价实的痛苦也会被扭曲。
但同样身处其中的青蘅觉得不行。
他理解这个种族为了延续下去而慢慢演化成这个样子,自然界中从来不缺乏奇葩的种群——可如果种族为了延续自然能够牺牲某一些东西,那他作为某个并不考虑自己基因或者意识的延续的个体,不希望去牺牲又有什么错呢?
或者他确实是叛逆的、有违于自己的种族的利益背弃了自己基因中刻录的指令,但是这就是青蘅。
他只是不想活一天就要受限于自己的身体、受限于特殊的种族特性,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献给他虫。
青蘅没办法接受自己服从于其他任何一个存在,哪怕是为了求生。
特殊的种族、特殊的特性本就让他并无太大求生欲,世界上也没有多少让他留恋、让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东西。
对他来说,如果只能用这种扭曲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求得一个可以苟延残喘的机会,他大可以选择自己结束这一生。
最多只是不愿意这种更类似逃避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已,他只是不太想活,不是就失去了自己的傲骨。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药师翡翠——他短暂的一生中研发出了7种可以代替雄虫精神抚慰、3种能够辅助雌虫度过发情期的药物,至死没有屈服于精神的痛苦、为一夜的安眠而向雄虫屈膝。
他是药师,如翡翠如草木,不折傲骨。
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为自己的傲慢功德圆满,从生至死都没有辜负过自己。
……然后那人类的一生也就算了,这辈子的他变成了一只雄虫,这种扭曲社会制度下明面上的既得利益者。
虫族特性和前世经历叠加,大脑快速发育到能够认知自己现在处境和情况的青蘅情绪微妙复杂。
很多时候,人/虫排斥某个制度又或者对某种存在的优待,追根究底不是憎恨这个制度,而是在憎恨被优待的不是自己——但青蘅倒不是这样的人或者虫。
以及,他也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或者平权主义者,虫族这类天性冷血的生物里面很难诞生这样的存在,即使他经过了人类一生的社会化也是一样。
甚至经过了那人类的一生,他更能解明这样的社会生成的原因。
对雄虫的追捧不过是因为社会的规训以及求生繁衍的本能,决定他们选择服从雄虫虚无压迫、甚至自己去主动制造的根本原因,其实也只是雄虫的精神安抚能够延续他们的生命、生物最根本的求生欲而已。
这种社会结构就是单纯的、为了延续而做出的牺牲和扭曲,真正脱离其中之后,哪方都觉得自己不平等、哪方都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权力。
当然,真正处于这个社会中时,绝大多数人或者虫的思想都已经被这个社会同化了。
真正有能力且认知到“错误”的存在往往也不会去纠正这个扭曲但稳固的结构,会反过来维系这个让自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社会结构,哪怕不为了自己的权势,也要考虑到族群的延续。
但青蘅,他只是单纯地无法接受“自己”这个独特的存在因为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原因而伤害、无法接受自己付出了努力牺牲了些什么却没有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曾经所反抗的不是雄虫群体对雌虫群体的压迫——甚至这种情况要反过来说是雌虫驯养了雄虫也没什么问题、到底谁压迫谁还有得计较、怎么算都是一笔烂账——而是世界、社会对他本虫的压迫。
他要自己的付出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所以如果让他得不到的是“制度”,那就改变这制度,如果让他得不到的是社会,那就改变这社会,如果让他得不到的是种族的缺陷,那就去弥补这缺陷。
在如此扭曲的社会中,他最爱的、唯一能去爱的、也唯一会坚决义无反顾地爱着他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青蘅完全不会去想“如果自己是雄虫就好了”、“如果我拥有的天赋不是植物药物就好了”——
他对自己的**无限包容,近乎偏执地把所有让自己不适、让自己不愿意去接受的因素都归责为外物,并毫不犹豫毫不退却地去改变。
不是“如果我”,而是“如果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要的、我所能理解而且能接受的样子,那我就自己去改变它。
“我”是不会错的。他非要脱离于雄虫独立存在。
所以他做了,一往无前,不回头不“悔改”,一直到死。
……然后得到了这个身份。
如果换个角度想,这还真是拼命改变外物不如改变自己的充分证明。
当然,青蘅倒也并没有生出那样的感触。
还是那句话,他不抗拒任何形式的“我”,也不否定那些塑造如今自己、或痛苦或荒唐的过往。
所以就像第一次转生时他能顺利接受自己成为了一个羸弱的人类,在短暂的心情复杂之后,现在的他也能接受自己成为了前世的自己拼命抗拒接近的雄虫。
性别倒置实在有些微妙,可虫族中某些种类其实确实会有在极端情况下发生性别转换的情况,前世那个男性的身份倒也和雄虫有那么一点微妙的相似,所以青蘅对雄性的处境接受程度难说,只对这个性别倒是无所谓。
更重要的当然是,这一生的社会环境虽然依旧扭曲、甚至比起第一世的要更为复杂,但雄虫们起码不像上上辈子中的那样完全一无是处、只凭着精神安抚能力以及本身的稀有当个小废物。
虽然地位依旧显得有点微妙?——各种意义上的,连雄虫自己都不得不去维护的微妙地位——可也在青蘅的接受范围内。
更具体一点说,雄虫对于这个社会有着多方面的、不可或缺的价值,可以拥有实权,处于统治阶层高位的雄虫也是一股相当的势力。
从直接掌权的数目上来看,雄性的比例略低,可起码社会层面上对雄虫掌权的态度和认知还是相当正面的,差不多是一个算得上正面的社会环境。
所以种种优势叠加,他还是很能接受自己现在这个社会处境的——起码这一世的他没必要那么尖锐地去对抗整个社会、甚至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同类了。
他其实一直都懒得去改变社会,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权力、把自己本来就“应该”得到的东西握在手中。
上一章章末加了字数、严格来说前面的都改了(尤其主角名字),所以建议往前看一下。
青蘅aka西尔万是非常坚决的自我主义者……一般情况下认为“都是世界的错”的人都会得到社会的毒打,而他会倔强到死。
现在这个其实是已经经历过正常人类社会奇怪但良好家庭柔化的版本了,一点小的地方他还是能接受的——而且西尔万一直都是很好的人/虫!他的天赋完全可以和世界爆了的,但是他选择在拯救自己的同时也给其他虫提供帮助、开发普适性药剂,好孩子。
以及一些关于常规虫族世界观的讨论,虽然其实我也没看过正常的虫族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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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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