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三角函数,底下的学生大多昏昏欲睡。
跑操结束的第一节课,疲惫感从骨子里往外流。
黎芜野倒是精神奕奕,甚至坐立难安躁动着。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角,几乎要把那页纸揉烂。
从头到尾的回忆了几遍小说的细节,他只能想到一句“两人都默契的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们是不提了,黎芜野快疯了。
到底是谁?
他拼命回想,太阳穴因为过度用力而阵阵抽痛。
“草!”他低咒一声,用力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因为趴着睡觉而凌乱的头发揉得更像一团草。
这个动作在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讲台上正写到关键处的数学老师动作一顿,粉笔“啪”一声断了。
他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精准地定格在黎芜野身上。
“黎芜野。”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来回答一下,这个函数的最小正周期是多少?”
昏昏欲睡的教室清醒过来,大半个教室的视线都落在了黎芜野身上。
现在好了,他成了数学课上的“炮灰”。
怎么不算找到了呢。
黎芜野仓促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响声。
他茫然地看向黑板,sin、cos的符号扭曲在一起,他一个工作了几年的人哪里还记得这些?
认命吧。
黎芜野在心里为自己的悲惨哀悼。
他张了张嘴,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
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我讲了快十分钟你都没听?出去,站走廊上听。”
黎芜野脸颊发烫,拿起桌上的数学课本,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哨声。
还有人在上体育课。
真不公平,他以前的体育老师就总是生病。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吁了口气,黎芜野盯着走廊尽头窗户外的梧桐树发呆。
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好奇的顺着声音望过去。
两个男生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慢慢走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壮些的男生正搀扶着另一个。
被搀扶的男生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精致得甚至有些漂亮,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一部分眉眼,露出的下颌线显得苍白虚弱。
黎芜野的被少年吸引了视线,他很少看到这样好看的人。
像是电视上的明星,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搀扶人的男生愤愤不平的语气说着,即使有些距离,黎芜野也能听清。
“你就该告诉老师,让他们赔医药费,凭什么你自己硬扛着?看着就疼得厉害。”
被搀扶的男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细细的能听出语气重的无奈,
“算了,要不是教导主任来得及时,我可能就不止是挨一下了,如果被卷进去当成打架斗殴处理,那处分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他微微抬起头,对同伴挤出一个安慰的笑,眉眼弯弯透着少年人的轻盈。
黎芜野看清了他那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眸,像浸在清水里的琥珀,清澈又温暖。
然而,搀扶他的男生下一句话,就让黎芜野收回了思绪。
“呸,秦沣河那群人就是疯子,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也就是你这次躲得快。”男生压低声音凑近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动刀子了,这是没伤到,要是伤到了……咦。”
是他!
听到男生的话,黎芜野猛地看向男生,上上下下打量着。
没有看到血色。
没有受伤。
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腿上,黎芜野皱紧了眉头。
“动刀子了?”被扶着的男生轻轻打断他,浅棕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太吓人了,没有人受伤吧,算了,医药费我自己还能付得起,别再去招惹他们了。”
“你说的有道理,都是疯子。”男生连连点头,说道,“温时安,你也不住校,瘸着腿怎么回家呀。”
“没事,不是很疼了。”
“那就行,诶,这不是黎芜野嘛。”走到了门口搀扶着人的男生和黎芜野打招呼。
黎芜野点点头,视线落在了温时安的身上。
温时安。
他的名字是叫温时安吗?
上前一步,和他靠近了一些,黎芜野抬抬手,指着他的脚踝,“怎么瘸了?”
“啊,时安歪着脚了,医务室的老师说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了。”一旁的男生看了一眼温时安的脚踝,点了点头。
看着一旁紧闭的教室门,男生挤眉弄眼的问道,“你怎么在外面。”
黎芜野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耸耸肩,“被轰出来了。”
男生撇撇嘴,竖起了大拇指,“哥,还得是你。”
黎芜野嫌弃的偏过头,不想再说话。
男生似乎感受不到,想拽黎芜野的校服,又止住了手,“野哥,你知道今天有人举报秦沣河打架不。”
野哥?
他和这人很熟吗?
黎芜野看向他,轻轻挑眉,“嗯?”
“哥,你想知道是谁干的不?”男生眨眨眼睛,狗腿的笑道,“我给你打听打听啊。”
黎芜野靠在墙上抬眼看着男生,轻笑着勾起唇角,“我干的。”
“哥……哥……你开玩笑的吧。”对面的男同学明显不相信,看着黎芜野的眼神又不太确定。
不会吧。
谁不知道野哥喜欢秦沣河喜欢的要死啊。
能背后告密,捅秦沣河那么大一刀。
绝对不可能。
要真是野哥干的,他倒立吃屎。
看着黎芜野不羁的挑眉,他突然就相信了。
心里庆幸没把话说出来了。
用力地点头,男生竖起了大拇指,“还是野哥牛。”
黎芜野:“……”
他现在很好奇,自己在班级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微微眯眼盯着眼前的男生,黎芜野再次评判着他狗腿子的等级。
算不上是原主身边的“魏忠贤”。
“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下课了。”黎芜野收回视线,随意地开口说着。
男生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转身和温时安说道,“咱们进去吧。”
温时安看了黎芜野一眼,才点点头,抬脚走向教室。
手指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温时安停住了动作。
转过头对上了黎芜野凝视他的眼睛,有匆匆的低下了头,耳朵一点点的染上的绯红的色彩,许久才慌乱又小声的说道,“谢谢。”
“啊?”黎芜野疑惑。
谢啥?
怪突然的。
温时安不敢抬头看黎芜野的神色,低着头匆匆往教室走。
歪着头看着教室门重新关上,黎芜野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莫名其妙。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夹着课本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瞥了黎芜野一眼,没说什么。
黎芜野松了口气,拿着被揉得卷边的数学书,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把书塞进桌肚,假装整理东西,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
温时安就坐在他正后方的位置。
此刻正安静地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握着笔,专注地在一本习题册上演算着什么。
他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脚踝虚虚的搭在桌子下面的箱子上。
察觉到黎芜野的视线,温时安停下笔抬起头来,琥珀糖一般浅棕色的微微泛蓝的明眸撞进了黎芜野的眼睛。
黎芜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桌,视线落在了他的校牌上。
“苏浩明。”黎芜野压低声音,朝后座的方向努了努嘴,“后面那个怎么回事?”
苏浩明推了推眼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你说温时安啊?唉,倒霉呗,听说上午被打群架的推了一下,扭到脚了。”
“他人怎么样?学习好吗?”黎芜野装作随口打听。
“学习?”苏浩明撇撇嘴,“那可是相当好,刚分班那次大考他考了全校第一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黎芜野看了几秒,去苏浩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微妙的意味,“你是转学过来的,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点事儿,要不是后来那事儿,老班肯定把他放第一排重点培养。”
“那事儿?”黎芜野回头不着痕迹的扫过温时安,“什么事?”
苏浩明凑近了些,几乎是在耳语,“就偷钱那事儿啊,你没听说过?闹得可大了。”
偷钱?
黎芜野浅浅蹙眉,垂下眼帘,“没听过,你给我说说呗。”
说到八卦苏浩明就来了兴致,换了个姿势凑近到黎芜野身边,“就是秦沣河用来买限量版球鞋的钱放书包里不见了,说是几千块呢,当时都要报警了,闹得挺大的,后来应该是迫于压力,他就还回来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
全是猜测呗。
黎芜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抓到是他偷的了?有证据?”
“证据?”苏浩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含糊道,“那倒没有,但是吧,当时就他离秦沣河的座位最近,而且他家条件你不知道。”
苏浩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夸张的说,“啧,特别困难,听说他爸酗酒,还家暴,之前喝醉了还跑来学校堵着他要钱,骂得可难听了。你说,这种情况,缺钱缺急了,偷钱也不是没可能,对吧?当时秦沣河,气得不行,一口咬定就是他,闹到班主任那儿,后来钱也不知道怎么又找到了,反正就在秦沣河书包夹层里。但大家就觉得……嗯,你懂的。”
黎芜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没有证据,仅仅因为家境贫困,就理所当然地被怀疑是小偷。
甚至到最后钱找回来了也没能洗清怀疑。
“既然学习好,按成绩选座不该坐前面吗?怎么跑最后排来了?”黎芜野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平。
苏浩明叹了口气,“本来是坐前面的,但那事儿之后大家明里暗里都排挤他,原来他同桌死活要换座位。”
想想苏浩明补充一句,“没谁喜欢和小偷坐在一起嘛,班主任没办法,大概也觉得他影响不好,就把他调到后面角落自己坐了,反正他后来话也更少了,就只知道埋头学习。”
黎芜野沉默了。
他不能能想象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里,小小年纪的温时安是怎么样的无助,
看着后方那个清瘦的身影,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丝和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晕,却照不进那周身挥之不去的沉寂和单薄。
黎芜野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样一个眼神清澈的人,肯定不会偷东西的。
那秦沣河又在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黎芜野回想起原著小说里那个三十岁的秦沣河,冷静而强大,还有些为人所称赞的心思缜密。
一个成年后近乎冷酷的人,高中时期会是一个只有张扬跋扈的傻子吗?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黎芜野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他很想知道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温时安的过去。
要先打听打听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他眼珠转了转,忽然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人,然后皱着眉头,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浩明听到的音量嘀咕,
“欸?那谁哪去了?刚才还看见来着。”
苏浩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你找谁啊?”
“就那个……”黎芜野故意含糊其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天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
苏浩明一脸茫然,猜测的试探,“天天和你在一起的,你说小胖?还是你说林谨凡?”
黎芜野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你终于猜对了”的敷衍,“啊对,就他,林谨凡,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苏浩明“哦”了一声,指了指后面,“不就在那儿坐着呢么。”
黎芜野顺势回头,正好对上林谨凡闻声抬起的视线,疑惑的歪了歪头,用口型问道,“咋了,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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