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师父是皎洁无暇的至高明月。
任修己是这么认定的。
谢玉容是一个强大的男性，而任修己希望自己是比谢玉容更强大的男人。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由于任家家主混乱不堪的男女关系，任修己异常排斥和人的身体接触。他确信自己看到成熟女人的身体就会恶心，因而面对渐渐长大的宁瑛，面对她正常的丰润的身体。他很难不用**的目光去看待。
他不愿意去细想宁瑛身上的皂角香。
宁瑛掩在黑发下的、若隐若现的脖颈，在窄袖下截出的雪白的手臂，都是污浊的。
她整日笑得没心没肺，而我只看到她湿润的唇瓣，隆起的唇珠，牙齿和舌头也是用来攻击我的武器。
宁瑛为什么要是个女人？
任修己甚至在深夜模拟起宁瑛是男人的情况。他兴致勃勃地翻箱倒柜，拿出上好的纸张，仔细磨墨，在阴阴蓝的月光下，一点一点地勾勒：
宁瑛杏眼桃腮，笑起来偶尔会露出虎牙，出剑的时候最是认真。扫除不详，普渡仙航。梯天超海，如遁如藏。【1】是最为神清骨秀的仙门小师弟……对么，她还会喊我，师兄。我们会在一起沐浴，我的手指可以放肆地游离在她的脊背上。任修己清醒过来时，画已经完成大半了。
他晾干了画，忽而想起如今似乎也有修行者摒弃原先性别的修炼之法。他想，太好了，我能和宁瑛做好兄弟！
于是他头一次积极地找到宁瑛，不自在地扫视着她汗淋淋的脸颊，因为对打而上下起伏的胸脯，他施舍一般地像宁瑛建议：“有一种阴阳术……你知道么……变成另一种人……更轻松些。”
女子不如男子。她应该会答应吧。
你瞧，女人的身躯柔软，女人的性格敏感，女人每月还会来月事，尽管宁瑛每个月没什么异常，只是多吃了许多灵兽肉，但任修己知道，女人……他是个非常了解女人的男人。
宁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半天。
她尝试理解任修己，迟疑问：“小师弟，你想……自宫？恐怕要先和师父商量一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嫌热，捋起袖子，并不害羞地露着两截小臂，叉起腰来，开始为他发愁：“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虽然我支持你，不过你自宫了也不是女人呀。”
她属于女人的柔和的嗓音，拉长了调子，很为他担忧。
虽然他时常贬低她，但她自有一种师姐的气度，不和他计较，总像现在这样为他着想似的。
任修己一张脸突然涨红。
看来宁瑛并不愿意。于是他开始更阴暗地揣测起宁瑛，是做了女人有好处么？她与他的区别在哪里……
对比着对比着。
既希望变得一样，既渴求和她的亲近，又记恨她的薄情，又厌恶她能坦坦荡荡地活着，任修己皱眉，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不思上进的废物。
因而，面对此时宁瑛的勾引，少男显然被报复成功的喜悦冲垮了。
在仙核舟，他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没有人来添香、收拾。现在却有一股幽幽的香气，越是靠近内室越浓，连带着似乎整个房间都变成了粉红色。
宁瑛窝坐在他床上。
像只理直气壮的猫儿。
撑着下巴，穿着半漏的吊衫，披着纱，丰润的肩膀盈盈地露在外面。她也不看他，只是垂着眼睛。
宁瑛在思考。
诶？难道在这里的时间流逝，是按照重要事件划分的么？上次的事件在她识海发光后被迫终止，她的视角里，下一秒就到了这个房间。
这是她勾引任修己的发生地？
就是她穿着暴露，躺在床上，等待任修己，结果被任修己当着谢玉容的面一顿嘲讽的剧情？
任修己：“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不明知故问吗，难道她来他屋里乘凉？
宁瑛懒得回他，沉静着将目光放到任修己背后的谢玉容身上。对方气质冷淡，面无表情地望向她，周身却似有似无地弥漫着杀意。
虽然但是，师父现在好像一个妒夫啊！没看过，再看看……嗯，好奇怪，再看一眼。
任修己迟迟没有嘲讽她，只是呆呆地没有移开视线。
谢玉容垂下眼眸，手指微动，宁瑛便被蒙头一罩。她：“哎？”当即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谢玉容：“结了印，穿好衣服才能出来。”
任修己一时无言，倒也不好在师父面前肆无忌惮地嘲讽宁瑛，只是看着那团被子，莫名扬起嘴角。等宁瑛整理好衣服下了床，他终究是忍不住，二人缀在谢玉容身后小声说话
任修己：“你倒是挺有自信，觉得自己魅力十足吗？”
宁瑛瞥他：“我可没有你自信。”
任修己哼道：“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我屋里？”
是啊，我也想问呢，干嘛再安排一个我勾引小师弟的剧情哇！宁瑛吐槽，未来的自己这么做了之后，肯定会被明泉笑话到身死道消。
唉，好想回去见见明泉，她的金钏儿灵宝还在她这儿呢。为了早些出去，还是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吧……宁瑛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小师弟，咳咳，按照剧情，她晚上还得走一遭，正好。
任修己自然瞧见了这目光。心头被雀跃占据，随之而来的又是倨傲的鄙视。
此女，色急。虚伪。
是夜，宁瑛了然站在任修己房内，听他又是说“你觉得自己魅力十足？”又是说“我不喜欢你，你还要厚着脸皮凑过来。”，抱着手臂溜了一圈，终于抬手指指。
“师弟，那是你的本命剑吗？”
哈哈，剧情里面，她连本命剑都没选着。宁瑛看了眼他这把挂在墙上的剑，通身黝黑，无花纹，一看就是把好剑。
她是个乐观的人，觉得自己出去以后，不按照剧情走，一定也能获得自己的本命剑。
“嗯，”任修己点点头，又开始贬斥她，“当时没有剑选择你，许是因为你道心不纯，可你一直不知悔改，今日的事情，简直是污了师父的眼！”
宁瑛没有回头，仰视着墙壁上的剑，任修己听见她喃喃：“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为何此间之我，要被一直贬低……”【2】
“小师弟。”她侧过身。
任修己又看见了和当年一样的，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宁瑛：“其实我一直想说，但是又担心和你吵架，吵架是个非常累人的事情。我的道心，你不懂，这里也不会懂。”
“我是普通人的心。也许在你眼里是五毒俱全？可是，我会把别人当作人的。”
“唉，我在这里同你说，现实中的你又是听不见的。”
宁瑛垂下眼眸：“我想，此间之我，一定非常难受。我的爱情、□□、理想，已全都在为你们铺路了。”
被围观着，展示她的身体、心灵，接受斥责，彷徨地、惊恐地求助。她不该，产生自己的野心、贪婪、□□、**。
任修己不说话。
因为一柄破烂短手剑正插在他的胸膛上，宁瑛计算了很久，如何才能一击毙命。此间为幻境，又非幻境，白日潭水为镜，照世间态，人违法度，则破。黑夜潭水为幻，照须弥法相，人破心魔，则生。
然而。
周遭空间扭曲，未曾破除，反而又凝成下一镜。
禁地之外，天已黑，宁瑛的旧玉牌发出微弱的光亮。大手将其拿起，来人叹了一口气。
“师妹，来了。”
【1】引用自《混元剑经-飞罡文》，元末明初毕坤撰写。网络释义为通过修炼，清除自身的不祥之气，达到身心纯净的状态，最终实现超脱凡尘、得道成仙的境界。
【2】出自佛教经典《华严经》。其字面意思是：在佛国净土中生长的五色植物，每一朵花都代表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每一片叶子都象征着一位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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