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凌霄勾起嘴角，搂着唐三的手安抚一般慢慢拂过他的脊背。
杀戮之都中的气温似乎是恒定的，如果要睡觉的话，一身单衣加上薄被足够保暖。但自踏入此地的一个月来，唐三都没进入深眠，每日都只是浅睡两个时辰，用修炼、养伤、修复暗器和调配毒药代替睡眠。
和严凌霄见面后的这个久违的拥抱、和亲密之人交换的温暖与温存让唐三完全卸下防备，陷入了难得的深沉梦境。
怀中人的呼吸变缓变沉，严凌霄试探地动了动，圈住他腰的手紧了一点。当严凌霄将唐三放到一边时，唐三也没醒，只是皱了皱眉，往“热源”身边凑近。
严凌霄和他分享枕头的一半，仔细观察这张变化许多的脸。快两年不见，唐三长高了，虽然还比他矮一点，但也终于超过一米八，肩宽腰窄，体型堪称漂亮。
这张脸也是。
……就连发色和瞳色都变了。
舌尖用力碾过齿尖，后槽牙咬得舌尖和舌根发麻，严凌霄忍住在这张干净崭新的脸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牙印的冲动，只别过他耳后的一缕蓝发、高举，看着发尾从自己指尖垂落。他没有再动唐三。
一觉醒来，唐三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体内一切疲劳都被清扫一空。他坐起身，原先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衣物随之滑下、堆在腰间，自己的鞋也被脱下，归在床边。右手边的床铺略显凌乱，保留着躺过人的痕迹。他拈起腰间衣物的一角，认出是严凌霄身上穿的披风，对方原本搭在屋中椅背上的。
唐三环视一圈，再次确定了严凌霄和白翎已经走了，屋中居然并没有显得很冷清。他穿鞋下床，走到桌边。他拿起严凌霄留下的字条。
“我去杀戮场了，灶上给你温着汤，味道还可以。明天想见我的话，可以来内城西五街511号，我会给你开门。”
他离开多久了？杀戮之都中不分日夜，这一觉又睡得太沉，唐三无法估算时间。他转身来到炉灶旁，灶膛里的炭火木柴还是烫的，热气隔着裤子烘着他的腿，盛了水的铁锅里是盖着盖的瓦罐，水是温的。唐三打开盖子，瓦罐里是一盅清汤，汤料是大骨和菜干等，汤色澄澈无油，很香。
唐三本来想在醒来后询问严凌霄这两年做了什么，睁开眼没见到人时还有点失落，如今也被眼前场景熨帖到心里。西五街？他还没去过。
喝完汤又简单做了顿饭吃下，唐三洗好碗筷和瓦罐，回到床上盘膝打坐，修炼数个周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离开屋子，沿路寻找路牌，找到西五街。
相比内城其他街道的吵闹杂乱，这条街的住宅区显然要安静一些，甚至有点荒凉。511号房门前的红色玉石在周围一片白色中略显突兀。不会是严凌霄做了什么吧？唐三若有所思，却没有停住脚步的打算。
“叩叩。”
他敲响511号的房门。
门打开了。唐三在一众暗地里的打量中进入屋子。屋门被他反手合上，白翎扑扇翅膀飞过他眼前。刚才是她开的门。
严凌霄的房子比他的屋子更热，唐三听见火焰燃烧木柴的噼啪声。他望过去，左边的屋子里是木头摇椅和燃着火焰的壁炉，严凌霄上身**，正坐在壁炉前的地上给自己涂药，药瓶、纱布和镊子等散在一旁。
“怎么点着火？”唐三走过去，坐到他身后，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瓶，帮他抹到不好涂的大臂后方。
“等一下就熄了。我还光着呢。”
“你再烤下去就要熟了。”唐三伸手在严凌霄身前晃了一下，感受温度。他吃过烈火杏娇蔬，不惧高温，但并不是对冷热失去了概念。严凌霄和壁炉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半边身子都被照红，大半眼中映着火光，原本惨白的肤色都变成暖调。
“真可惜，我没有多少脂肪，不然还能啃自己两口凑合一下。”严凌霄道，他半侧过身，看唐三涂完药帮他收拾地上的东西，“你居然真的过来了？”
“为什么不？”
“因为之后你可能因为和我认识并且关系不错而被更多人围攻？”
“我不在意。”唐三淡定道，“随便他们来多少人。”
严凌霄把他整理好的药瓶和盒子收回死物，很干脆地往后一躺，倒进他怀里，笑道：“这么自信？我可不一定来得及帮你。”
“不用。”唐三摇摇头，双手前环，小心地避开他腹部的伤口，“你完成多少场比赛了？”
“七十。现在我都要在等候室里等很久才能凑满一场。幸好就算如此，除了精神疲惫一点，我的其他状态都不会改变。杀戮之都，很神奇吧？”
“听你的意思，不是好话。”唐三道，“我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可这里毕竟是严凌霄祖传的试炼的地方，唐三斟酌道：“我没有喜欢它的理由吧？而且，虽然在这里见到你我很惊喜，但我也不想出现一点你我有站在同一比赛台上的可能。”
“确实……这是个麻烦事啊。”严凌霄思索，“你打一场我打一场？好像比较浪费你的时间。每十天我去一次，你在我出门时就休息？哦，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你尽快打上五十场。五十场之后，打到这个名次的参赛者之间不会相遇。”
“杀戮之都还有这种规定？”
“杀戮之王说的。”
唐三记得引路侍女提过这件事——血面修罗因屠杀外城五分之一的人而被杀戮之王召见，之后安然无恙地回到内城：“你真的杀了外城五分之一的人？”
“我没数。”严凌霄道，“他们早就该死了，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也只是受罪而已。”
唐三沉默片刻：“这是你这么做的真实原因？”
“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信。”唐三直接道，“一个两个还好。五分之一的人，而且是生活在外城的人，你不会做的。如果你杀的都是内城人，我说不定就信了。”
“……你好讨厌啊，小三。”严凌霄叹息一声。他顿了顿，直接告诉唐三杀戮之都和自己家族的关系，以及自己在杀戮之都一年一个月以来观察到的事情：严氏一族是两位杀神、罗刹神和修罗神的供奉，杀戮之都是两位神祇挑选继承人的地方；严氏一族同时也是也是杀戮之都的“清道夫”，负责让已经不敢、不愿再厮杀下去的人离开此地。
严凌霄道：“施展高音无息并和血契伙伴融合后，我用正邪逐明杀死的人或者说灵魂不会再在杀戮之都中出现。无论是杀戮者还是杀戮之王的仆从，都不例外。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去哪里。”
这就是严凌霄屠戮外城五分之一的人的原因。外城和内城不同，在外城生活的人大多只是靠每月上交血液苟延残喘罢了。唐三明了。他问道：“听起来你们比较像杀戮之都的管理者。这么说的话，现在的杀戮之王是你的亲族吗？”
“不。姓严的人除了我和我爸，应该只有……两个了？我也没听他提起过他们。”严凌霄皱起眉，“杀戮之王身上有和我与白翎类似的波动……但是不一样。而且，他命令我停止这种行为。
“‘主动招惹你的人我不会管……可如果你再做类似的无用功，就算你是他送进来的人，我也会杀了你’。”
复述一遍黑暗中的杀戮之王对自己说的话，严凌霄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他什么时候杀我，就用这个作为条件问了他杀戮之都里的隐藏规则。”
“……凌霄，你面对杀戮之王时，受伤了吗？”
察觉到轻轻贴着自己腰侧的手臂绷起，严凌霄抬起手，光裸的、热度褪凉的手臂用力，甚至压住了唐三被长袖包裹的双臂。他的手搭在唐三的手上，与他掌背相贴、十指交叉。
“怎么突然问这个？”
“外面传的是你安然无恙地回到杀戮场……其实不是吧。杀戮之王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你是在与白翎合体的情况下回来的？”唐三道，“就像是我们前往武魂城的路上时一样，白翎控制着你的身体？”
“你这不是都猜到了。”
“你……”
唐三想起闭幕式上严凌霄几次甩开、拍开自己的瞬间，想起自己吸收万年地穴魔蛛作为第四魂环时的坚持。唐三还是没有吐出堵在喉中的话。他只是低下头，下巴抵在严凌霄的肩膀上，与恋人贴着脑袋。
严凌霄并没有追问唐三吞吞吐吐的究竟是要说什么。他靠在唐三身上，凝视着壁炉中的火光。白翎蹲在两人旁边的摇椅上，薄膜般的眼皮闭上，红色眼睛若隐若现。
自此，两人在杀戮之都的生活算是固定下来。
唐三参加杀戮场决斗的间隙，严凌霄与白翎合体、在易容魂技的帮助下报名自己的比赛。他们在彼此屋子门口的玉石上留了自己的一滴血。有屋主人的同意，第二人也能随意进出房间。有时候严凌霄兴起，会跑到唐三屋子里做一顿饭又离开。他挑的菜不像唐三挑的一样会掺着毒药毒虫乃至暗器，让唐三省了不少事，除了成品味道千奇百怪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如果他们的日常不是在杀人或者准备杀人的路上的话，倒是和他们以前与小舞在诺丁城的日子挺像的。
不过，身处杀戮之都中，每日接触的都是各色或血腥或糜烂的场景，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之间自然也多了些别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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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装什么蒜？”
“不是……”唐三也被强捱的**激得额角直跳，艰难道，“有点太快了，凌霄。”
他缓了一口气，在严凌霄说话前认真道：“我不想这么随便的对你。”
“……是吗。”
这句话似乎稍微平复了严凌霄马上要爆发的情绪。他眼帘半垂，密而短的眼睫勾出肖似野兽的眼型，配上血般的眸色，无论看谁时都散发着一股非人的无情。
“……你是这么想的啊。”严凌霄慢慢道。
唐三抬起下颌，试探地啄吻他的嘴角，安抚调弄他面上的冷淡：“不是推脱，也不是想给你我留后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想珍惜你，凌霄。”
严凌霄强硬的态度逐渐软化。他妥协似地放开双手，身体前倾，任由自己被唐三抱着，把一切转交给对方主导，开始回吻唐三、尤其是对方脸上的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两人之间原先血脉贲张的氛围在唐三充满技巧和柔情的动作中化为舒缓缠绵的流水。
一切结束后，两人一起在洗浴间洗了澡出来，重新回到撤下防水油布的床上，准备修炼。
“所以，什么时候？”手掌贴合时，严凌霄问道。
唐三清楚严凌霄问的是什么事。他想了想，道：“让我考虑一下？准备需要时间，这里的材料也少……我找时间去店里看看。”
“……哼。”严凌霄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严凌霄轻飘飘道：“好啊，听你的。”
这是“给你一段时间”的意思，并不代表严凌霄就不会从中作梗了。唐三无奈地发现自己早已熟悉严凌霄话语中的种种含义。如果类似的情况下，他对面的是其他人，他总能再说出个一二三条理由出来，可这个人是严凌霄……
好吧，他也有点好奇他会做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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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好啊，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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