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痕城短暂休整后两人就踏上了北行的路,两人加急赶路,争取接省到更多的时间。
沙漠的夜晚来得迅速而彻底,白昼炙烤大地的酷热几乎在太阳沉入地平线的瞬间就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渗入骨髓的寒意。无垠的沙海在硕大的银色月亮和璀璨星河下泛着冷调的光,延伸向视野尽头,寂静而空旷。
一小堆篝火成了这广袤寒冷天地间唯一温暖的光源和热源,噼啪作响地燃烧着卡登留给他们的、耐烧的沙漠灌木根茎。
火光照亮了紧靠在一起坐着两个人的侧脸。
白厄仔细地将最后一点干粮——一种硬得像石头、需要用唾液慢慢软化才能下咽的沙漠旅行饼——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不由分说地塞进穹手里。
“快吃,我们需要保持体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穹接过饼,金色的眼睛在火光下眨了眨,没像往常那样抱怨食物难吃或者试图从行囊里翻找别的“美味”,只是听话地小口啃咬起来。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身旁的白厄。
自从离开炙阳之塔,踏上返回银辉王国边境驻点的归途,白厄的话就比平时少了一些。虽然他总是及时回应穹的每一句话,笑容也依旧温和开朗,但穹就是能感觉到,那层温和表象下压着的沉重。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白厄那双底层浅蓝、瞳孔金色的漂亮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望向南方故土的方向。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细沙,打得篝火一阵明灭。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朝热源又挪近了一点,几乎要挨到白厄。
“冷?”白厄侧过头看他,很自然地将自己肩上披着的、略显陈旧的羊毛毯子分了一大半,裹在穹的身上。毯子上还带着白厄的体温和一股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沙漠风沙和阳光的味道。
穹一下子被温暖包裹,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把毯子往自己身上又拽了拽,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毯子里:“还好啦,不过你的毯子比较暖和。”他顿了顿,看着白厄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轻声问,“白厄,你是在担心王国的情况吗?”
白厄拨弄篝火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立刻回答。火焰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复杂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嗯。莉娜上次通过通讯水晶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腐化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我不知道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家乡又变成了什么样。”
他想起了离开银辉城时,那些被黑暗侵蚀而变得紫黑荒芜的田地,那些眼神麻木绝望的平民,还有国王和莉娜眼中沉重的负担,寻找神器的旅程虽然艰险,但目标明确。
而此刻,对未知的担忧和对故土的思念交织在一起,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
穹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只是把自己又往白厄身边挤了挤,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白厄的胳膊,试图传递一些无声的支持。
白厄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温度和细微动作,心里的沉重感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他转头看向穹,发现对方正用一种纯粹而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那双金眸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全然的信任和……陪伴。
“没事的。”穹忽然开口,语气是他一贯的活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两块碎片了吗?很快就能找到第三块!到时候,啪一下!把那些黑暗统统赶跑!”他甚至还挥舞了一下手臂,模仿着施法的动作,模样有点滑稽,却格外真诚。
白厄看着他努力想让自己开心的样子,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心底的阴霾又被驱散了不少。他伸出手,替穹把滑落的毯子重新拉好,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穹颈侧的皮肤,感受到那里的温热和脉搏的跳动。
“嗯,你说得对。”白厄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有力,“有你在,我们一定能做到。”
这话让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低头继续跟手里的硬饼斗争。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沙漠生物的微弱鸣叫。
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一种相互陪伴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金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白厄,反正现在也休息,你看那边——”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月光下的一片阴影,那看起来像是一小片被风沙半掩的古代废墟,只有几段残破的低矮石墙还矗立着,“那边说不定有好东西!我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掀开毯子站起来,一副立刻就要去寻宝的架势。
白厄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等等,天太黑了,不安全。而且那可能只是普通的石头。”他早就习惯了穹这种对任何疑似遗迹或垃圾堆的地方都充满探索欲的独特爱好。
“就看一下嘛!”穹扭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厄,像只期待出门玩耍的大狗,“说不定有古代钱币,或者没失效的小魔法道具呢?我的直觉很准的!”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样子,白厄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了想,站起身,顺手也把穹拉了起来:“好吧,我陪你一起去。不过要快点,不能走远。”
“太好啦!”穹立刻高兴起来,裹紧身上的毯子,兴冲冲地就朝着那片废墟小跑过去。
白厄摇摇头,嘴角噙着笑意,快步跟上。他其实并不指望穹真能找到什么,只是不想拂了他的兴致。能看到穹重新变得活泼起来,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许多。
穹一进入探索模式就格外专注。他蹲在那片小小的废墟里,丝毫不介意沙砾弄脏了他的裤子和手,借着明亮的月光和星光,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沙子,仔细检查着每一块石头,甚至把耳朵贴上去听听有没有异常回声,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白厄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守候,目光温柔地落在穹认真的侧脸上。月光洒在他灰色的短发上,泛着柔光,那专注的金色眼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忽然,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咦?这是……”
白厄立刻警惕起来,上前一步:“怎么了?有危险?”
“不是不是,”穹连忙摆手,从一堆沙石里小心地挖出一个小东西,献宝似的举到白厄面前,“你看这个!”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似乎是从某个更大的器物上脱落下来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圆滑,表面刻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白厄接过来,凑到眼前仔细查看。那纹路古老而奇特,不像是常见的装饰图案,倒更像某种微缩的魔法符文或地图标记的一部分。“这是……”
“不认识吧?”穹有点小得意地扬起下巴,“但我感觉它有点特别,就收着啦!”他拍拍手上的沙土,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藏。
白厄看着他那轻易满足的快乐样子,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微不足道的小金属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这个人,体内封印着足以灭世的可怕力量,被恐怖的“狱卒”追杀,却能为这样一片小小的、无用的金属碎片而开心不已。他的世界似乎总是如此简单而纯粹,痛苦和阴霾仿佛都无法长久停留。
这种纯粹,像一道光,照亮了他自己,也无意中温暖着身边的人。
“嗯,是很特别。”白厄温和地应和着,小心地将那枚小金属片收进自己的贴身口袋里,“回去让老布莱克看看,说不定真是什么线索。”
“对吧!”穹笑得更加开心了,仿佛自己的“审美”得到了最高认可。
两人回到篝火旁重新坐下。经过这小插曲,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穹开始兴致勃勃地猜测那金属片的来历,从古代魔法帝国的秘钥猜到沙漠部落的装饰品,想法天马行空。
白厄大多数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目光始终柔和地落在穹神采飞扬的脸上。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似乎都在这样的陪伴中悄然缓解。
夜渐深,寒意更重。
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含糊的咕哝。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在某个瞬间,失去了支撑,轻轻地、自然而然地歪倒,靠在了白厄的肩上。
白厄的身体瞬间微微一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穹脑袋的重量透过衣料传来,能闻到穹发间淡淡的沙尘和阳光的气息,甚至能听到他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穹……睡着了。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全然信任地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白厄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感瞬间攫住了他。那情感滚烫而柔软,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睡颜。
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平时总是活泼灵动的金眸此刻安静地闭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微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格外乖巧,甚至有些稚气。
这一刻,什么黑暗侵蚀,什么救世重任,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堆小小的篝火之外。
白厄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肩头这份沉甸甸的、温暖的信任,和眼前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他看了很久很久,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最终,他没有推开穹,反而极其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穹能靠得更舒服、更安稳一些。然后,他伸出手,将滑落的毯子再次仔细地裹紧穹的身体,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篝火依旧噼啪地燃烧着,驱散着沙漠的寒夜。
白厄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任由穹依靠着。
他抬起头,望向南方星空下故土的方向,目光依旧忧虑,却比之前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仅仅是为了家园和责任,现在,他的肩上,还多了一份必须守护的温暖。
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力。一种明确无误的认知,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他想要保护这个人,想要一直看到这双金眸里的光芒。
这种心情,名为心动。
沙漠的黎明来得和黄昏一样迅速,深蓝色的天幕很快被染上金红的霞光,寒意迅速退去,预示着又一个酷热白昼的来临。
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小堆灰白的余烬。白厄率先醒来,他发现自己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坐姿,而穹还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正沉,灰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翘着,呼吸均匀。
白厄的动作极其轻柔,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试图在不惊醒穹的情况下起身准备出发。但细微的动静还是让穹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金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惺忪的睡意,茫然地眨了眨,随即对上了白厄近在咫尺的、带着些许歉意的目光。
“呃……早。”穹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直起身,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靠着白厄睡了一整晚。他手忙脚乱地把滑落的毯子塞回给白厄,“我、我没流口水吧?”
他试图用惯常的玩笑掩饰那一瞬间的窘迫。
白厄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觉得有趣,温和地笑了笑,接过毯子仔细叠好:“没有。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特别暖和。”穹挠了挠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金色的眼睛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兴致勃勃地看向远方,“今天应该就能回到驻点了吧?我想念热乎乎的食物了!哪怕是硬面包也行!”
他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就被新的期待所吸引。
“嗯,顺利的话,傍晚前就能到。”白厄也站起身,将行李收拾妥当。他看着穹充满活力的背影,想起昨夜肩头的重量和心中的悸动,眼神不自觉地更加柔和。
他将那份悄然滋生的、更为深刻的情感小心地收敛在心底,现在还不是时候,前路还有太多的未知和危险。
两人简单地吃了些干粮,便迎着初升的太阳,再次踏上了枯燥而炎热的沙漠旅程。
越靠近银辉王国边境,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荒凉,偶尔能看到的耐旱植物也大多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枯黄,甚至有些植物的根茎部位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极其细微的紫黑色脉络,虽然远不如幽影森林或腐心沼泽那般触目惊心,却像无声的警钟,敲在白厄心上。
腐化,确实在蔓延。
即使是在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沙漠边缘。
白厄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中的忧虑更甚。
“看那边!”穹忽然指着右前方一片隆起的大沙丘后面,“好像有烟?”
白厄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缕淡淡的黑烟袅袅升起,不像是炊烟,倒像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留下的痕迹。空气中,似乎也隐约飘来一丝焦糊味。
“过去看看,小心点。”白厄神色一凛,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在这种地方,任何异常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两人加快脚步,谨慎地登上那座沙丘。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沉了下去。
沙丘下方,是一个小型的沙漠商队宿营地遗迹。几辆运货的沙地蜥蜴车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框架,货物散落一地,大多已被毁坏或掩埋在沙子里。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穿着普通的商队护卫服饰,死状凄惨,伤口处残留着淡淡的黑暗气息。
“是黑暗生物干的?”穹蹲下身,检查着地面凌乱且非人的爪印,脸色凝重,“它们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这种地方了?”
白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营地,忽然,他瞳孔微缩,注意到一具尸体旁沙地上的痕迹——那不仅仅是爪印,还有几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人类脚印,朝着东北方向而去,脚印旁还滴落着些许未干涸的、暗紫色的粘液。
“不全是。”白厄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而且……他们似乎被腐化了,或者与黑暗生物为伍。”他想起了在炙阳之塔外遭遇的那些沙匪。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从旁边一座半塌的货物堆后传来!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数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猛地扑了出来!那是三只体型硕大、通体紫黑、甲壳上布满恶心粘液的沙漠毒蝎,它们的尾针闪烁着不祥的幽光,显然已被彻底腐化。与此同时,两个穿着破烂沙漠袍子、面色青黑、眼睛完全被浑浊的黑暗充斥的人类也从沙地中跃起,手持锈蚀但锋利的弯刀,嘶吼着冲了过来!他们的动作扭曲,充满野兽般的疯狂。
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穹,左边!”白厄的反应快得惊人,剑刃瞬间出鞘,耀眼的圣光附着其上,划出一道炽烈的弧线,精准地格挡开一只腐化毒蝎致命的尾针突刺,同时侧身避开一个腐化人类劈来的弯刀。
穹的反应同样不慢。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身形灵巧地向后一跃,险险避开另一只毒蝎的钳夹和另一名腐化者的扑击。同时,他双手快速做出几个奇特的手势,口中低喝一声:“流沙!”
他面前的一小片沙地瞬间变得松软泥泞,仿佛真正的流沙坑。冲过来的腐化人类收势不及,一脚踩入,顿时身形一滞,向下陷去,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只毒蝎也受到影响,行动变得迟缓。
“干得漂亮!”白厄赞道,手中的剑势如破竹,圣光爆发,将面前那只毒蝎的甲壳连同其内的腐化核心一同劈碎,粘稠的紫黑色液体飞溅开来。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白厄剑光闪耀,圣洁的力量对腐化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每一次挥砍都带来嗤嗤的灼烧声。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穹则游走在战场边缘,他的战斗方式与白厄截然不同。
他并不直接硬碰,而是不断利用各种小技巧制造麻烦:时而用微弱的冲击力场推开试图靠近的敌人;时而操控细沙扬入敌人的眼睛干扰视线;甚至捡起地上一块烧焦的木炭,快速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符文后扔出,那木炭竟猛地爆开一小团刺鼻的烟雾,让另一个腐化人类咳嗽不止。
两人的配合在历经多次战斗后已越发默契,一个主攻,一个辅助控场,效率极高。
很快,两名被腐化的人类在嘶吼中被白厄的圣光净化,倒地不再动弹。三只腐化毒蝎也只剩下一只还在负隅顽抗。
胜利在望。白厄正要上前给予最后一击,目光却下意识地瞥向穹的方向,想确认他的安全。
就在这分心的刹那间。
那仅剩的腐化毒蝎竟异常狡猾,它没有攻击正面的白厄,而是猛地扬起尾部,一道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幽暗针刺撕裂空气,并非射向白厄,而是直取刚刚为了躲避而稍微拉开距离的穹的后心!那针刺上蕴含的腐化毒素极其浓烈,显然是垂死一击。
“穹!小心背后!”白厄的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他失声惊呼,想要扑过去阻挡已然不及。
穹听到警告,猛地回头,只看到那一点幽暗的寒光已到眼前,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却似乎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以白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横向撞来。
是穹!
他在极限关头,竟然用一种近乎本能、完全舍弃了防御和技巧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合身撞向了白厄,试图将他推开。
“噗——!”
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响起。
那根致命的幽暗毒针,几乎是擦着白厄的臂甲掠过,却没能完全避开,深深地扎进了穹为了撞开他而暴露出来的右侧肩膀靠下的位置!
“呃啊!”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和白厄一起摔倒在沙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厄眼中的惊骇化为暴怒的火焰,他反手一剑,炽烈的圣光如同太阳爆裂,瞬间将那偷袭的腐化毒蝎彻底蒸发成了飞灰。
战斗戛然而止。
沙漠里只剩下风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穹!”白厄立刻翻身抱住倒在他身边的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到那根紫黑色的毒针还扎在穹的肩膀上,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迅速发黑、肿胀,一股阴冷的黑暗能量正在快速蔓延!
白厄的心狠狠一揪,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将穹扶靠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金色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有些失焦,但他却扯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容,反过来安慰白厄:“没、没事……擦破点皮……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像一根针,深深刺中了白厄的心脏。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为了保护别人,尤其是为了保护自己,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置于险地。
强烈的自责和汹涌的情感瞬间淹没了白厄。他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心凝聚起纯净而柔和的光明魔力,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穹的伤口周围。
圣光与黑暗毒素接触,发出“嗤嗤”的轻响,黑气缓慢地被逼退、净化。
这个过程显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却硬是没有再哼一声。
白厄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更加专注地输送着魔力,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下次不许再这样!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听到没有?”
穹因为疼痛而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到白厄写满担忧和后怕的脸上,愣了一下,随即那苍白的脸上笑容反而加深了一些,甚至带着点满不在乎的调侃:“那……那你别分心看我啊……你可是……救世主……嗞……要专注……”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断断续续的话语和因为疼痛而吸冷气的声音,却让白厄的心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白厄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唇,更加专注地为他治疗。直到那根毒针被彻底净化消失,伤口的黑气尽褪,只留下一个虽然依旧狰狞但已不再蔓延的黑紫色刺伤,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干净清水和伤药,仔细地为他清洗、包扎。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包扎好后,穹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但失血和毒素的影响让他依旧虚弱。他试着动了一下胳膊,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别乱动。”白厄按住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得尽快赶到驻点,你需要更好的休息和药物治疗。”
他说着,看了看穹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前方依旧漫长的沙路,几乎没有犹豫,便半蹲下身,将穹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环过自己的脖颈:“上来,我背你。”
穹愣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啊?不用不用,我能走……”
“听话。”白厄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持,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再刻意掩饰的心疼和关切,“你的速度太慢了,我们必须尽快。”
他的目光太具有力量,穹张了张嘴,最终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乖乖地趴到了白厄宽阔而温暖的背上。
白厄稳稳地背起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碰到他的伤口,然后迈开脚步,坚定地朝着边境驻点的方向走去。
沙漠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背着一人的前行无疑更加耗费体力。但白厄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缓,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能扛起所有的重量。
穹安静地趴在白厄的背上,脸颊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和坚实肌肉下传来的有力心跳。他的目光落在白厄线条流畅的侧颈和那头耀眼的银白色短发上,金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的感觉包裹着他,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白厄不同以往的紧张和那份沉默下的汹涌情绪。
两人一路无话。
一种微妙而浓烈的情感在沉默的沙漠和相依的体温中无声地流淌、发酵。
直到夕阳再次将天边染红,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边境驻点那简陋却令人安心的轮廓时,趴在白厄背上的穹,才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
“可是……你比什么都重要啊……”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但白厄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听到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将背上的人更稳、更小心地向上托了托,然后以一种更加坚定、仿佛能踏碎一切荆棘的步伐,向着前方的希望之地,加速走去。
他那双底层浅蓝、瞳孔金色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和迷茫都已散去,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刚刚确立的、无比清晰的守护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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