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一片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几个呼吸后，姬昌缓缓睁开了眼睛。平常温柔的一双眼睛此时已浑浊不清，他似乎在虚空中找了一圈，才在姬发的身上对焦，微微笑了起来。
“发儿，你回来了？”他声音很微弱，需要非常仔细地辨认他说的每一个字，“我听说了，你做得非常好，超乎我的想象。”
短短一句话，他中间停了许多次。说完后，还重重地呼吸了几下。
“父亲，您先好好休息，等我们回西岐，我们找大夫，找大夫！一定有大夫可以医治您！”姬发的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颤抖着去摸姬昌的脸。
安静中，姬昌似乎笑了两声：“生死有命。要不是考儿，我也不会多苟活这几年。”
压抑的空气中传来姬发的呜咽声，终葵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眼泪砸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一声叹息响起，终葵瑶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姜子牙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看到他，姬发绝望的脸庞上似乎忽然燃起了希望。他来不及站起来，用膝盖在地上快步磨蹭着来到姜子牙面前，二话不说对着他磕了几个响头。
“姜先生，您是仙人，一定有方法救回我父亲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救救我父亲吧！”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大力磕头，地上隐隐出现了暗红色的印记。
终葵瑶扑上去想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这会儿根本是蚍蜉撼树，压根儿无法左右姬发的动作。
“姬发，你冷静一点！”无奈之下，她只好抓着姬发的胳膊在他耳边大喊。但他此时已失去了理智，只一个劲儿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连塌上的姬昌，都在终葵炎的帮助下拼尽全力坐起来，试图阻止姬发的动作。
无计可施下，一股熟悉的法力抚过终葵瑶的双手，将姬发的动作暂停了下来。
姜子牙蹲下，用手轻轻贴上姬发通红的额头，刚刚还血肉模糊的额头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姬发，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无法救。”姜子牙将手中的碗交给还在呆愣的姬发，“你父亲的命就是如此，逆天改命，我做不到。如你真要一意孤行，代价是你所不能承受的。想来，你父亲也不会愿意。”
以泪洗面的姬发抖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那、看着、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吗？”
“你还可以膝前尽孝，好好珍惜你们剩下的日子。”姜子牙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去喂药。
盯着手中浓稠的汤药，姬发深呼吸，将脸擦干净，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姜子牙将终葵瑶从地上拉起来，朝终葵炎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他们离开了姬昌的帐篷，留他们父子二人一个独立的空间。
帐篷外的雷震子一脸无助，突出的双眼中盛满了泪水。
终葵瑶伸出手，牵住了这个生理年龄还小的弟弟，“别怕，你还有哥哥和姐姐。”
雷震子扁扁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哭起来。
一阵风吹来，终葵瑶只觉得自己脸上凉飕飕的。她用手背蹭蹭，毫不意外地看见手背上纵横的水痕。
原来分别是这么让人难过啊。
她终于体会到了。
*
安慰完雷震子，钟葵瑶退出了游戏。游戏内的气氛太过压抑，她需要换个环境喘口气。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在现实生活中放松，这个游戏罪孽深重啊。
手机恰好来了信息，钟葵瑶点开，家里的三人群聊刷了两条信息出来。
【光：“下飞机了。”】
【我看到了光：“大概半小时回家！”】
钟葵瑶回了一个“OK”的表情后，起身给她父母做饭。
这是她家的传统，无论谁从外面回来，进门都要吃上一碗面。
打开方便面，洗了一把青菜，下两颗蛋进去，一锅香喷喷的面就做好了。拿出三个琬放在桌上，她忽然陷入了沉思。
她家好像有点奇怪。
她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有其他的任何亲戚，所以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亲人去世这样的事情。
从来都是她和爸妈三个人。
这对吗？
还没等她想通，客厅的大门响了，回头看去，她爸妈正拎着箱子往里走。
“哎呀，瑶瑶，你都煮好面啦！”她爸爸放下行李，一个飞扑过来抱住了她。钟葵瑶伸出手，希望她亲爱的妈妈能救救她。然而她高冷的妈妈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给了她一个额头吻。
“Bonjour，my darling.”留下浓烈的成熟女人香后，樊光施施然地上了楼。
很好，她妈只是去出了趟差，已经完全是法国女人的样子了。
摆脱了钟言热情的怀抱后，忽视他不满的样子，钟葵瑶终于说了见到他们后的第一句话：“快去洗手，面要坨了！”
在三个人终于坐到饭桌前，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钟葵瑶看着锅里的面团，狠狠地瞪了两个始作俑者几眼。
“我听叶子说你最近恢复练箭了？”樊光优雅地挑起一根泡面，用筷子将其分成三段后，夹起一段享用。
看到她的样子，钟葵瑶觉得需要再给她配一杯红酒，播放一首《The Skating Waltz》才行。
直到樊光投来疑问的眼神，钟葵瑶才摇摇头，想起来回答她的问题：“呃，对，最近手感不错。”
“比赛呢？”这次是她爸，投来了担心的眼神。
猛猛地吸了一大口面条，钟葵瑶笑笑：“只是为了乐趣，不比赛了。”
钟言好像松了口气，“就是，玩玩得了，比赛太辛苦了。”
接下来两人就大学生活对着钟葵瑶盘问了一番，在充分表达了父母爱后，回屋休息。
下午照例是练箭时间，钟葵瑶早早到了弓箭馆，意外地碰到了熟人。
她昔日的队友兼对手正在和另外一个教练聊天，定睛望去，好像就是她入省队前的那个教练。两人聊得热烈，一时没看见她，钟葵瑶毫不犹豫转身准备走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喊她的声音。
“瑶瑶！”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张钟葵瑶并不太想看见的脸出现在面前，“还真是你，我就觉得有点像。”
李韶音惊喜地望着她，满眼都是见到老熟人的快乐。
钟葵瑶只能露出一个营业笑容，嗯嗯啊啊了几番，准备走人。
“你的伤好了吗？我一直很担心呢。”李韶音忽然捏住她的左胳膊，好奇又担心地撸开袖子。在看到那条伤疤后，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钟葵瑶将胳膊抽回，“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我没同意你随便动我吧？”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她也是关心你呀。”李韶音的教练适时出现，加入了话题。
这几次来都没有看见他，钟葵瑶还以为他离职了。她低下头，找出一个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那倒也不必了，咱们也没那么熟。”钟葵瑶发誓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臭，毕竟她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都能看到天花板了。
李韶音声音明显提高：“你怎么这么说，咱们以前可是队友。就算、就算你没入国家队，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队友来对待的！”
周围的人因为这里的争论而看过来，钟葵瑶叹口气。
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场景。
她突然想到了她父母担心的样子，想到了叶子和李利一直陪伴鼓励她，想到了年纪轻轻的姬发担起大梁还灿烂微笑的样子。
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对待所谓的最好的队友，就是放任你的教练带你的队友去看精神病人自杀场面，然后替换她的弓箭让她赛前没有时间去寻找更合适的弓箭，导致她比赛失利，最后赛后出言嘲讽让还在精神恍惚的队友无故被醉驾司机撞到，住了大半年的医院。这就是你的队友情，是吗？”
啊，说出来了。
钟葵瑶也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曾经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最近在游戏里死人见多了，觉得曾经的经历也不过如此。
李韶音和她的教练在一瞬间脸变得煞白，钟葵瑶没再说话，她看到这家弓箭馆的老板匆匆赶到，向那个并不无辜的教练递上了辞职合同。
“你不能这么辞退我！你要给我赔偿金！”男人不死心，却在看到合同上的条款后噤了声。
老板点点合同：“你可以自己算一下，所有该给你的赔偿金已经计算进去了，你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在所有我们弓箭馆的公开平台都公布了这条消息，你的学生都能看见。”
钟葵瑶内心一片平静，她知道被这样辞退，这个教练不能再在正规的弓箭馆授课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
之前怎么没做到？
钟葵瑶扪心自问。
果然还是要把脓肉撕掉后，才能获得新生啊。
“你凭什么这么做？”李韶音走之前，表情愤恨地看她。
钟葵瑶耸耸肩，无所谓地开玩笑道：“可能这就是钞能力吧。”
毕竟这家弓箭馆早就被她妈妈收购了。
瑶瑶：爽了[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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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零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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