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闻李昭旭的讲述之后,江寒玉愈发认为对方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人,从而予以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崇拜。
“寒玉,你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听闻此言,江寒玉的脸上骤然浮现起一丝惊喜的神色,却又搀杂着几分犹豫和迟疑,似乎还在担忧些什么。
李昭旭知道对方是舍不得在这里的众多朋友们,连忙安慰她:
“寒玉,别担心,到时候,这里也会被我们解放,你的朋友们也会和你一样学习进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听了对方的劝慰,江寒玉终于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却依旧有几丝担忧。
“可是,昭旭,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来都没有上过学,也几乎不懂得什么谋生的方法。
到了外面之后,我还能融入这个社会吗?
进入社会之后,我又要靠什么来生活呢?”
“放心吧,寒玉,离开这里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学校读书,让你有机会学习真正先进科学的思想,成为一个有知识有素养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为人类的幸福而不懈奋斗,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寒玉,不要担忧太多,学习知识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即便你先前没有上过学,在适宜的学习环境之中,那些落下的知识也还是可以慢慢补回来的。
你是一个很聪颖的人,我相信你。”
江寒玉会心地笑了,她实在是太渴望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在学校里面读书学习了。
尽管她清楚,想要融入那样一个和自己目前处境完全大相径庭的环境之中,需要付出许多时间和精力去适应.
她并不排斥这一切,作为一个心怀天下,愿意投身于社会变革之中的理想主义者,她是很积极拥护这些先进的新生事物的。
“现在外面的局势还是太紧张,我们暂且先在这里避避风头,待到情况好转些,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在此后并不算漫长的日子里,江寒玉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期待着去往学校之后的生活。
她那颗向往着自由的心,似乎已经飞出了高耸而冰冷的院墙,触碰到那温暖而自由的远方。
此时的蒋经纬,已在多日搜捕无果之后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他下令在全城中进行地毯式搜索,勒令自己的手下务必要将这个“反贼”给抓回来。
一时间,残暴的“权威派”人已几乎将整个恒荣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找不到半点李昭旭的踪影。
“呵,真是奇怪,难道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人间蒸发了不成?”
每一天,听闻着外界传来的搜捕李昭旭的消息,江寒玉就会感到万分紧张。
她实在是害怕,害怕自己深深仰慕着的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只是,在李昭旭面前,江寒玉却仍强撑着自己保持淡定,只为了不让对方太过于担心
“放心吧,昭旭,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昭旭,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六月末,教会中闯入了一批搜查者,将后院的难民区和伤员救治处给细致盘查了一通,却惟独放过了神职人员们的居所。
蒋经纬是一个虔诚而有几分盲目迷信的念初派教徒,他所信任和器重的手下们也大多如此.
在他们看来,神职人员的居所也是“神”居住的地方,一般的人——即便是旧社会中至高无上的天子,都不能擅自闯入。
否则,就会冲撞冒犯神明,触怒上天,引来灾祸。
蒋经纬的命令,是让教会中较为德高望重的神职人员来替他的手下完成搜查工作,教长把这项任务交付给了徐素英。
徐素英带领着七八名新来的年轻学徒,挨门挨户的搜查。
一间一间房屋搜查下去,此时的江寒玉已经紧张地几乎要哭出来。
“完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向素英姐解释这件事情,也许她会对我们网开一面,可是,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么多学徒呢?
万一那些孩子们看到些什么,出去到处乱传,我们可就彻底完了!”
徐素英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传到江寒玉的耳中,就像是丧钟敲响的哀鸣,让她愈发坐立不安。
甚至于,江寒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和自己最崇拜的人一起牺牲。
终于,脚步声安静了下来,江寒玉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一行人正站在自己门外,随时都可能突然闯入,然后风卷残云般将书房和杂物间给翻个底朝天.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这间不用查了。”徐素英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门外骤然响起。
“剩下的三间也不必了,她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孩子,都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我相信她们。”
脚步声渐行渐远,仿佛比来时悦耳了许多,江寒玉如释重负地一下子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已然是泪流满面。
“素英姐是那样的信任我,可我呢?却偏偏利用了她的信任,办下了这样一件让她失望的事……
唉,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到了胜利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抛弃她的,相信我。”
七月上旬,恒荣城中隐隐传出些风声,说李昭旭化装成贩卖草药的商人,混迹在出城的人群当中又没有被任何守卫发现,已经逃回了几百里之外的根据地。
蒋经纬愈发怒不可遏,一连处置了一大批“搜捕不力”的手下,却也因此将城内的防守略放宽松些,没有六月份时那般戒严紧张了。
“亲爱的,你也不要太生气了,万一为了那帮饭桶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金碧辉煌的蒋家府邸之中,孔德惠正温柔地抚慰着自己刚对手下发过一通火的爱人,语气妩媚而轻柔,让蒋经纬积聚了一天的火气骤然间烟消云散。
“德惠啊,你不知道,那个李昭旭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手下那帮吃白饭的东西还把他给放跑了。
万一他回去之后再有个什么非分之想,要搞什么卷土重来,对我们的威胁可实在是不小啊!”
“亲爱的,你放心吧,那个什么的李昭旭不是已经被你给收拾的走投无路,活像一只丧家之犬吗?
现在啊,已经没有人再支持拥护他了,他已经一无所有,连老婆和孩子都没了。
即便是把他给放了回去,他也起不
了什么气候了。
没准啊,他现在早就万念俱灰,回老家种地去了呢!”
蒋经纬“嘻嘻”地笑着,将孔德惠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是你说话让人舒心,不像我底下那帮混账玩意儿,一天天的,净知道惹人生气,我都不愿意提他们。”
到了七月中旬,恒荣城内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蒋经纬也没有像先前那样再忌惮警惕些什么,甚至开始自欺欺人地认为,李昭旭真的回家种地去了,
“一个穷人的孩子……,没什么真本事……,丧家之犬……再也掀不起什么气候了……”
此时,李昭旭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寒玉,收拾些你觉得重要的东西,我们该准备走了。”
在随后的几天中,江寒玉白天照常去“工作”,晚上回房之后就开始偷偷地收拾些东西,为最后的逃离做准备。
江寒玉拾掇起两支她认为最趁手好用的钢笔,连同一瓶宝蓝色的墨水,还有一些不太起眼的零碎小物件,一同装在一个小盒子中,放在她的包裹里。
她还另找出一包朱砂,一包有安神功用的香粉,也一并放在包裹里。
此外,包裹里还有她的两套旧衣裳,母亲当初买给她的那朵蓝色矢车菊绢花,几张单独的药方纸和一本厚重古朴的书。
“寒玉,经书就不必再带了吧。”
“这不是经书,是医书,祖上传下来的,虽然大多是些偏方,关键时刻却也至少能管些用。”
“说的也是,那就带上吧,它终归会有些用处的。
7月3日的夜晚,收拾好包裹,两人换上了江寒玉在外面偷偷买来的“俗人”的衣裳,一同走出了江寒玉的居所,预备着从这里彻底逃离。
“大门虽然开着,但是经常会有来巡夜的人,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群人一起。
上次你来的时候没被发现实在是福大命大,这回咱们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后院人多耳杂,也不够安全。
我知道一个侧门,那地方比较荒僻,轻易没有人来,我有那里的钥匙,咱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行,寒玉,你负责带路,包裹我替你背着吧!”
“不必了,昭旭,我自己来就行了。”
江寒玉背着自己的包裹,李昭旭则提着一盏算不上明亮的煤油灯,两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生怕被外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微弱的灯火,在这片漫无边际的茫茫黑夜之中,为两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让他们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们渴望着,将来有一天,这盏灯火不再微弱,而是变得无比明亮,足以驱散所有的黑暗,将漫漫长夜照彻地如同白昼,让所有人都能沐浴在自由的光辉之中,平等地生活着。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愿成为那提灯之人,即便粉身碎骨,也没有半分怨言。”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
道路并不算太漫长,仅仅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抵达了那扇小门所在之地,那扇门已经锈迹斑斑,隐蔽在一大片半人高的野草从之中。
“终于到了……不好!这边怎么也有来巡夜的人?”在距离两人不过十几步远的地方,伫立着另一个提着煤油灯的人。
那巡夜者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大步向他们走来。
现在的他们,已然陷入了一个相当尴尬窘迫的境地,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掉。
“完了……,这下真的要完了!”
正在两人手足无措之时,那巡夜者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江寒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竟是徐素英.
她的心情此时十分复杂,说不上是释然还是酸楚。
“徐素英也许会因为过去的交情而放我们一马。
可是,我的所作所为,估计已经让她失望到极点了。”
“你就是李昭旭吧。”徐素英的声音在黑夜里骤然响起,不同于平时里的温柔和善,竟也染上了几分和夜风同样冷冽的气息。
“最近寒玉总是心不在焉的,我跟她说话她都要愣一下才能反应过来,每天中午晚上还都偷偷带饭菜回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我和她相处了整整九年,可以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一开始,我以为寒玉只是到了情思萌动的年纪,在屋子里藏了人,这是教规所严令禁止的,我也可以直接来一个棒打鸳鸯,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赶出去
但她是寒玉啊!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啊!我能够拆散她和她的相好吗?我能干出这样缺德的事情吗?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也只好随着他们去。
可是后来,外面传来搜捕李昭旭的消息,从那之后,我总是看见寒玉在偷偷地抹眼泪,眼眶从来都是红的。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寒玉的相好,竟然是这样一个被严令追捕的通缉犯。
李昭旭,我不知道寒玉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但既然她那样做了,我就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因为我信任她。
所以,在搜查房屋的时候,我才独独放过了她们这一片,只为了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为了不让寒玉有太多的担忧,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即然你们铁下心来要走,我也不好再去为难你们,。
只是,李昭旭,你给我听着!
寒玉和我一起工作生活了九年,这段时间内,我总是竭尽全力地关心她、保护她,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从此以后,不管你能不能闯出来什么名堂,都绝对不能辜负她,清楚了吗?能做到吗?”
“我……,我一定能做到!”
“那就好,从此之后,你们自由了!”
风吹云散,朦胧的月色渐渐显现了出来,天边隐约露出星辰点点,自由的晚风中,两人已是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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