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菰哄孩子一般的口吻,让自诩是一名成熟大人的谷凝一阵别扭,傲娇地别过头,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回房间。
与几名猎鬼人生活在一起,谷凝的逃跑比之前更加困难,到后面她甚至刚出大门就被带回来了。
大多数时候都鳞泷师父把她给带回来,锖兔三人因每日高强度的特训十分疲惫,有事会让她钻个空子。
但一碰上鳞泷师父,她就没法了。那日他凶悍杀鬼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她心里,即便现在见到他,她仍然有些发怵。
即便真菰再怎么向她表示这位鳞泷师父是如何为人善良慈爱,让她不必畏惧他,仍不起作用。
他的善良慈爱是针对人的,她又不是人,上一次还差点被他杀掉,她怎么能不害怕?
每次被鳞泷师父逮回来后,她都会安分守己一段时间,生怕他突然后悔留了她一命,然后给她脖子上来一刀。
毕竟第一次见面,他那般冷漠无情的杀鬼姿态已经深入她心,实在是不怕不行啊!
一段时间后,锖兔三人忽然要参加什么鬼杀队的最终选拔。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一个可怕的杀鬼组织,反正就是让她这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鬼闻风丧胆。
原本她还有些胆颤,但和这几位猎鬼人一同生活一段时间后,知道他们不会灭杀自己,她的心就宽了下来。
反正不要遇到其他猎鬼人她便还是安全的。
她一开始也不在意那什么最终选拔,直到出发的前一天,得知他们要去好几天都不回来,只留她和鳞泷师父两人在家待着。
“哇!!!不要!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谷凝有史以来,如此强烈地挽留他们,尤其是真菰。
她小小的身体死死地在扒拉着真菰的大腿,如同腿部大型挂件般,真菰每走一步,便也带动一步。
“真菰!真菰!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舍不得你啊!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她泪汪汪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真菰。
“不行哦,阿凝!”真菰试图掰开她的手,但掰开后,谷凝又立刻如藤蔓一般缠过来。怕伤到她,一向温柔的真菰也不敢太用力。
阿凝第一次这么粘人,她是很开心了,但……
“这个真的不行!最终选拔有鬼特别讨厌的紫藤花存在,而且很危险,你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安抚地抚了下她脑袋。
危险?!!
谷凝一怔,呆呆地问道:“那地方很危险吗?既然这么危险,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去?”
真菰半蹲在她面前,清雅柔和的面庞透着难得一见的严肃。
“为了让更多人免于受到鬼的杀害,为了让大家不再遭遇失去亲人的痛苦。”轻淡的话语间溢出一抹难掩的哀伤。
谷凝嘴唇张合一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对上真菰身后靠墙抱臂而站的锖兔的双眼,恍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顿时撇开。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们一起去。”倔强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坚定了几分。
“阿凝!听话,我们白天赶路,你不方便行动,还是待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吧。”真菰试图说服她。
“你们白天走,那我晚上走,我跟在你们后面。”她毫不动摇。
“不行!”
“你们放心,我不会趁机偷偷逃走的。”以为他们担心自己会悄悄逃走,所以才不让她跟着。
“即便你跟着去也没用,那座山上几乎栽满了紫藤花,你上不去。”鳞泷左近次跪坐在火堆边,语气冷漠道。
他一开口,便让谷凝条件反射朝真菰靠拢。
“那我、我就待在山下等他们好了。”谷凝抱着真菰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开口。
这下子大家都算看出来了,她只是害怕单独和鳞泷师父待在一起,所以才强行要求跟着去。
几人哭笑不得,连鳞泷师父都有些诧异,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以至于让她如此害怕自己。
“好了,阿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乖乖待在这里,鳞泷师父会好好照顾你的。”真菰抚慰地拍了拍她的头。
见他们没有一点妥协的趋势,谷凝气恼地跺了一下脚,赌气地跑回房里。
第二天都没出来送他们,当然也可能有她不能白天出现的缘故。
几人离开的那天晚上,谷凝便打算偷偷离开。
哼!他们不让跟去,她就真的不会去吗?她又不是一个小孩子,干嘛要听话?
“你真的要去吗?”
谷凝才轻手轻脚地踏出房门,蓦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她汗毛瞬间立起来,打了个冷颤,才回头恼怒一叫:
“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人吓鬼会吓死鬼的你知不知道?”
抹了一把额头上地冷汗,她虚张声势地大吼:“真是太过分了,大晚上跑出来吓我很好玩吗?你是故意的吧?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简直……”
“鬼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吓死那就好了。”鳞泷左近次低低地说了一句,打断她的话。
谷凝一顿,瞬间远离他一段距离,警惕地瞪着他。
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可信,但他该不会想趁锖兔几人不在家,便要借机干掉自己吧?
鳞泷左近次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态度,连她脸上写满‘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杀手了吗?’的念头都一清二楚。
他没有如往日那般无视她,带着天狗面具的脸上让谷凝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却冷峻的态度中察觉出一抹凝重。
“你真的想去吗?”鳞泷左近次近乎冷漠地开口,“即便有可能会死在那里、无法活着回来?”
谷凝一愣,沉默了一下,道:
“身为鬼,难道不是已经早就死了吗?”
她的话让鳞泷左近次错愕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鳞泷左近次背过身,淡淡地开口:
“如果你非去不可,那就去吧!”
谷凝一怔,虽然他的语气仍旧称不上温和,但这一瞬间,她明显察觉到这个一直以来冷硬严峻的人在她面前软化了。
她从这简单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认可和一丝莫名的期望。
谷凝心中一时有些复杂,之所以她不亲近、甚至畏惧鳞泷师父,是因为他虽然没有杀了她,还让她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为了观察她。
他虽然没有明确地表露出来,但谷凝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暗设戒心,一旦自己有一点伤人的举动,无论是有意无意,都会被他立即斩杀。
鳞泷左近次毕竟是当了多年的猎鬼人,不会像锖兔和真菰那般轻易相信一只鬼。
而现在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戒心消散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但谷凝没有多余心思去猜测,见他真的愿意放自己走,她连忙动身跑出去。
急于离开的她便也没有听见他后来恍若喃喃自语的嘱咐:
“如果可以,请把他们都安全地带回来吧。”
随着话语的消散,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抹久久不散的哀伤和期许。
发觉自己竟将希望寄托于一只脆弱不堪的鬼,鳞泷左近次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真是糊涂了,居然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谷凝一路狂奔,丝毫不敢慢下来,生怕她一回头,就见到那张可怕的天狗面具,然后又被逮回去了。
直到她跑了好远,气喘吁吁地缓下脚步,再也看不见那陈旧温馨的小木屋后,她才真的确信,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反悔,而是真的愿意放她离开。
想起离开前,他那番莫名的话语,谷凝不由得嘟囔一声:
“真是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摇了摇头,甩走这种无意义的念头。
管他呢,反正她现在已经自由了。
谷凝望着前方暗沉又朦胧的黑夜,步伐坚定地迈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为鬼的缘故,让她对人类的其实十分敏感,尤其是熟悉的人。
感知到锖兔几人的方向,快步前行。
一连几天,她都在晚上赶路,白天则随便寻个暗地藏起来。
直到她来到一座长着大片紫色花瓣的山脚下,空气中弥漫着令她非常厌恶的气味。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她闻到后总感到阵阵反胃欲吐。
谷凝确定锖兔三人就在这座山上,但她望着这一片片在黑幕中仍然无比鲜明亮丽的紫藤花,十分苦恼。
她捏着鼻子,小脸有些难受地皱了起来。
只是站在山下就让她极度难耐、抗拒,更别说上山了。那从浑身细胞颤抖着、呼叫着地厌弃和反抗,完全无法压制。
要不,她还是在山下等他们吧。
谷凝不由得心生退却,但又想起真菰离开前的谈话。
危险……这地方很危险……
什么是最终选拔?
鳞泷师父说过,只要他们在这座山里活过七天就能通过选拔。
为什么选拔的方式是活下来,才能通过?为什么这座山上要种植这么多鬼特别讨厌的紫藤花?却只有临近山顶处的地方没有?
越想越心惊,她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
难道这座山上圈养了鬼?而锖兔他们经受这么多严峻残酷的训练不就是为了杀鬼吗?
难道最终选拔的内容就是让他们在一群鬼窝活下来?
谷凝心中一震,浑身胆寒,心底的忧虑越发浓烈。
那可是一群鬼,而不是一只鬼啊!
鳞泷师父说过鬼是不会聚集合作的,所以几乎每一次都只会碰见一只鬼。
但这座山上一定不止一只鬼!
即便紫藤花的气息浓烈得布满了一整片区域,但其间夹杂着数道若隐若现的鬼的气息,让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如果只是一只鬼还好,但这么多只鬼待在山顶上,还只是半大个孩子的他们怎么可能在那种危险的地方待过七天,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那根本就是去送死的地方啊!不行,她要去把他们叫回来,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去送死!
谷凝越想越心惊,焦虑与忧虑紧紧交织在心头,让她难受得呼吸有些困难。
心急如焚的她几乎快忽略掉紫藤花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没有过多考虑,她立刻快步上山。
而她不知道,此时考核已到了最后阶段了。
而藤袭山上,锖兔与真菰遭遇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困境,他们遇到了这座山上最强的一只鬼——手鬼。
在此之前,锖兔为了救助其他被鬼打伤的剑士,在山中不停奔波,天资超凡的他节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山里的鬼全部剿灭。
而在即将考核结束之际,他与真菰碰到了这里的最强手鬼。富冈义勇在之前不慎受了伤,两人让他待在原地疗伤,不让他继续跟去杀鬼。
也因为知道山里的鬼已经被剿杀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锖兔的强烈要求,也避免自己给两人拖后腿,便也同意了。
所以遇到手鬼时,没有在场。
锖兔和真菰两人经历一场极其危机的苦战,这只手鬼是被鳞泷师父抓来,被关数十年,对他恨之入骨。
为了报复鳞泷左近次,手鬼将他每次来参加最终选拔的弟子们全部残忍地杀害,已经吃掉将近十几人了,而他们戴的祛灾狐面就是他弟子的标识。
锖兔和真菰得知后,愤懑不已,气得呼吸不稳,锖兔几乎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手鬼的强大远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如山一般壮大厚实的身躯,和那些粗壮无比、可自由伸缩的手臂,非一般的坚硬。
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鬼,真菰一个不慎竟如布娃娃般被它生生扯断了一手一腿。生死攸关之际,锖兔及时冲过来将她救下。
然而真菰已经陷入昏迷,不知生死。
锖兔愈发悲愤,满腔的恨意与痛楚让他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握紧刀柄,猛地冲上去,利用鳞泷师父教授的招式,用力朝手鬼的脖子上砍去。
任何一只鬼,只要被特制日轮刀砍掉脑袋都会死亡。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包围着它脖子的手臂居然如此坚硬,不但没有把手鬼脑袋砍掉,手上的刀还因此断掉了。
他看着那截断裂的刀身,才发现上面有些磨损的痕迹减弱了刀的锋利度。
“哈哈哈!我的脖子非常坚硬,刀都断了,那你就去死吧!”
手鬼残忍一笑,快速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猛地朝他头部拍去。
这无比凶狠的爆头一击,完全能让他当场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历经千辛万苦的谷凝终于找到了他们,恰巧见到这万分惊险的一幕。
“啊——”一声无比凄厉又尖锐的怒喊响起。
住手!住手!
你这个该死的怪物给我住手!
谷凝目眦欲裂地喊叫,震怒万分的她无意间流露处一股骇人的威震力,她的出现瞬间引起了一人一鬼的注意。
手鬼的动作被震得一颤,停顿了一秒,锖兔趁机把头一偏,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
然而用途不大,手鬼粗长的手臂仍在半空中击穿了他半边脸。
“锖兔!!!”谷凝声嘶力竭,顾不得身上紫藤花毒素侵蚀带来的剧痛,踉踉跄跄地狂奔而来。
锖兔被击飞,撞在树上,仅剩的一点意识只来得及看见谷凝模糊的身影趔趔趄趄地跑来。
快……快离开这……
嘴唇动了动,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锖兔!锖兔!”谷凝冲过来,跪坐在地上,抱住他血肉模糊的身体。
微微颤抖的手指放在他鼻间,几乎感应不到的呼吸声,让她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流出。
此时她看见倒在一旁断了手脚、生死未卜的真菰,心如刀绞。
“没事的!没事的!你们都会没事的……”哽咽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两人身上惨烈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让那双朦胧润湿的眼眸透出一抹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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