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9月1日,国王十字车站。
透明度圆形穹顶之下分列着一列列长长的、绿油油的火车,作为伦敦最大的交通枢纽之一,国王十字车站每天都要接待成千上万的乘客。
新上班的保安觉得有些奇怪,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陈旧砖石的气息、隐约的食物香气和一种混合的动物粪便味儿。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保安打了个喷嚏,决定下班之后好好清理一下鼻子,一定是车站的气味在他的鼻腔里滞留了,搞不好会引起什么疾病。
“行了,行了,别搞得像生离死别!”詹姆斯把两个塞得鼓鼓囊囊、似乎随时会爆开的行李箱往地上一顿,冲着身后的波特夫妇潇洒地抬了抬下巴,桀骜不驯的黑发微微翘着,“我能搞定,回去吧!”
他甚至没等父母那句“到了写信”说完,就以一种巫师家庭出身特有的、对魔法通道理所当然的熟稔,像个冲锋的骑士般,一头扎进了那片在麻瓜眼中毫无异样的砖墙。真正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终于出现,喧嚣的热浪扑面而来。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着鲜红的身躯,它喷吐出的蒸汽弥漫成奇异的魔法云雾,在顶棚透下的天光里闪烁。站台上人声鼎沸,猫头鹰在笼子里不满地扑棱着翅膀,蟾蜍偶尔发出沉闷的“呱”声,五颜六色的零食堆叠成小山,送行的人群泾渭分明——高年级学生们勾肩搭背,大声谈笑,被施了漂浮咒的行李箱轻松悬在身边;而另一边,一堆小不点把脸深深埋在父母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依依不舍的啜泣和肉麻的话语前赴后继地钻进詹姆斯耳中。
“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胸前尚未佩戴任何学院徽章的新生。他,詹姆斯·波特,生来就属于这里!恐惧?那是什么东西?只有充满未知和冒险的校园生活才能点燃他血液里的兴奋!
少年人的活力几乎要溢出来,他拎起沉重的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了列车的台阶,灵活得像只林间的小鹿。
就在詹姆斯踏进车厢的瞬间,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车厢连接处有个轻飘飘的银色影子一闪而过。他回过头,那里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连接板和晃动的铁链。
詹姆斯顿住了脚步,那个人让他感到危险,如同冰冷指尖划过脊柱的怪异感让他全身的寒毛齐刷刷立了起来。
这感觉……有点意思。
詹姆斯眯起眼睛,眼睛里那份惯有的张扬被探究和挑战欲取代,牢牢锁定了那片阴影消失的方向。
为了找个地方放行李,詹姆斯拖着两个仿佛装下了整个对角巷的行李箱,在狭窄的过道里横冲直撞。他已经连推了三扇门——第一间被一群叽叽喳喳、兴奋地过了头的新生占据;第二间里几个拉文克劳的高年级正埋头在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如尼文词典》里;第三间更是夸张,盛满了一群斯莱特林。
“梅林的胡子啊,这群绿色的癞蛤蟆!”他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低声咒骂了一句。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和凌乱贴在鬓角的碎发让詹姆斯看起来像只刚出生的的某种哺乳动物幼崽,过道里不断有互相追逐的孩子们和被放出来透气的宠物需要躲避,更为他添了几分狼狈。
下一扇门!管他里面坐着的是巨怪还是妖精,我都要把这两个该死的箱子直接砸进他怀里!詹姆斯恶狠狠地想着,用肩膀粗暴地顶开厢门,带着一种被逼急了、不管不顾的蛮横。
滑门洞开。
想象中的巨怪或妖精并未出现。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慷慨地洒满了整个隔间,将空气里漂浮的微尘都染成了金色。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座位上。
男孩有着与詹姆斯相似却气质迥异的乌黑卷发,皮肤是养尊处优的白,正合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带来的几分飘渺的矜贵。他蹙着眉,正在阅读一份摊开的《预言家日报》——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般用来刊登寻人启事或者讣告。
“小天狼星!” 詹姆斯脸上的焦躁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像卸下千斤重担一样,把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哐当”一声推进角落。
西里斯·布莱克——詹姆斯在对角巷采购时认识的新朋友,暑假的时候互通了几封信件——将视线从报纸慢悠悠地移到气喘吁吁、仿佛刚打完一场魁地奇比赛的詹姆斯身上。他薄薄的唇角勾起调侃的弧度,那笑容恰到好处的优雅,掺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随性。
“隔着两节车厢就听见不小的动静,”西里斯说起话来是一种被良好教养包裹着的慵懒腔调,几缕微卷的黑发不听话地滑落,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被阳光勾勒出一道典雅而优美的金色轮廓,“我猜到了是你,像只发狂的匈牙利树蜂。”
“那你不开门叫我!” 詹姆斯一屁股瘫坐在西里斯对面的座位上,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伸长胳膊去扒拉头顶的行李架,想把那两个碍事的箱子塞上去,动作幅度大得像在表演杂技。
西里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又折过一页报纸,只从薄唇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我懒。”
詹姆斯从来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把箱子搁好后就把西里斯敷衍的态度忘了,开始迫不及待地分享刚刚的见闻。他身体前倾,胳膊肘大咧咧地撑在铺着紫色天鹅绒桌布的包厢小桌上,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神秘的表情:
“嘿,小天狼星,你猜我上车的时候看见谁了?”
西里斯正慢条斯理地剥一只巧克力蛙:“你未来的妻子?”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 詹姆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夸张地挥着手臂,他在腰的位置比划了一道,“是勒克莱尔家的那个!银光闪闪!”
西里斯的动作顿住,那只巧克力蛙趁机“啪嗒”一声跳到了桌面上,他的目光冷下来,状似无意地吐出一个名字:“埃琳塞尔·勒克莱尔?”
勒克莱尔家在魔法界的位置十分微妙。作为一个拥有古老历史的家族,他们从不避讳与混血甚至麻瓜出身的巫师通婚;作为一个混血巫师家庭,他们却以共同的生理特征为傲——如月光般纯洁闪耀的银发(那“高贵优雅”的颜色甚至曾引来过纯血家族某些女眷——比如他那位酷爱炫耀血统的贝拉表姐——口是心非的嘲讽,虽然他完全不理解这种连麻瓜们都能轻松更改的外形特征到底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这样首鼠两端的做法本应被两方势力共同排挤,但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观中,实力永远是天平上最重的砝码,勒克莱尔家不知拥有什么样优秀的基因,家中的每一代巫师,都拥有非同寻常的魔法天赋。
无可指摘的是,他们的家族成员已经连续担任了七十多年魔法部的魔咒研究顾问一职,帮助魔法部整理、修正甚至发明了许多实用的咒语,这些咒语在对抗伏地魔的事业中也作出过直接或间接的贡献。
强大的实力让勒克莱尔家在第一次巫师战争期间即使没有选择立场也没有遭受祸端,但所有人都知道神秘人对于异己的态度,所以当勒克莱尔家家主兼魔法部现任魔咒研究顾问埃蒙德·勒克莱尔的死讯传来时,他们第一时间就将嫌疑锁定在了食死徒身上。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错了,无论魔法部如何调查,都无法得出埃德蒙是自然死亡之外的任何结论。更加诡异的是十个月后,埃德蒙的小儿子安德烈也失踪了,而两个案件的所有证据都将嫌疑指向他八岁的女儿——埃琳塞尔·勒克莱尔。
这些事件之离奇、之猎奇,在魔法界几乎可以说是路人皆知。
“没错,就是她!我真搞不懂邓布利多到底是怎么想的!” 詹姆斯脸上写满了不忿,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让这种人入学?巫师界谁不知道她是个弑父杀弟的杀人犯!照我说,就该直接赏她一道阿瓦达索命,或者扔进阿兹卡班跟摄魂怪跳贴面舞!” 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亲自变成法律执行司的司长把埃琳塞尔正义执行,“两个案件都只有她一个嫌疑人,威森加摩这都能把人放走,真是越来越没有公信力了,实在不行选我当陪审员吧!”
西里斯听着詹姆斯的慷慨陈词,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把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条新闻推过去,给詹姆斯又添了一把火:“勒克莱尔小姐头上,恐怕已经不止‘弑父’和‘杀弟’这两条罪名了。”
只见那个黑白花纹的小格子里写着:
讣告:
玛琪·勒克莱尔夫人于1971年8月15日于东柏林逝世,死因尚不明确,愿她的灵魂安息。
詹姆斯下巴差点砸到桌面上,像是看到了一只正在跳舞的炸尾螺:“死因不明?这不是和勒克莱尔先生一模一样吗,难道她母亲也?!”他倒抽一口冷气,皱成一团的脸也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厌恶,“梅林在上,她的心肠可真够黑的!绝对!百分百!是个斯莱特林!是个食死徒也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詹姆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西里斯正是来自那个“古老高贵的纯血布莱克家”,一个几乎所有成员都毕业于斯莱特林的家族。
“呃、小天狼星,我不是这个意思!” 詹姆斯抓了抓自己本就乱糟糟的黑发,试图进行补救,“我没有想冒犯你的家人,我只是在说她、那个勒克莱尔!她肯定...”
“你没说错什么,我家的人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西里斯打断他,他目光低垂,权当在陈述与他不相干的什么事,动作利落地将那份《预言家日报》折成方块,仿佛要封印掉那条令人不快的消息,然后随手将它塞进背包深处。他灰色的眼睛中有种类似失望的什么情绪闪过,但最终只是笑着道:“她也确实很适合斯莱特林。”
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行驶了,西里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任阳光在他还有些稚嫩的侧脸上跳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转过头看向詹姆斯,饶有兴致地提议道:
“光在这里猜测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去亲自‘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勒克莱尔小姐如何?”
“天呐,小天狼星!” 詹姆斯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金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火光,差点撞到车顶的行李架上,“如果你再不跟我说这句话,我都想找个机会自己偷偷溜过去了!”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拉开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像骑士抽出佩剑般,抽出他那根十一英寸、桃花心木的崭新魔杖。
西里斯也从袍子下面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通体漆黑、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魔杖——那是布莱克家族世代相传的乌木魔杖。
詹姆斯狡黠的笑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魔杖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真希望我们神通广大的勒克莱尔小姐——”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恶作剧的期待,“别像胆小的地精一样,还没等我们玩够就逃跑了!我这个暑假可是练习了好几个‘有趣’的小咒语呢!”
两人相视一笑,迅速拨开厢门钻进了喧闹的人流。车身在铁轨上规律地发出响声,窗外英格兰的田野、山峦和湖泊飞掠而过,拉长成模糊的色块。但此刻,两位年轻的“猎手”眼中只有那个银白色的目标,制裁邪恶的兴奋感让他们对美景和堆满了巧克力蛙、坩埚蛋糕的小推车都视若无睹了。
串门交友的人一多起来,行动就变得愈发困难。西里斯那过于出色的外貌——雕塑般的轮廓、深邃的灰眸、微卷的黑发、以及那份混合着贵族骄矜与危险叛逆的气质如同行走的迷情剂,女孩们脸蛋红扑扑的,都想跟他多说几句话,这满溢的热情让他一时间难以脱身。
西里斯眉头微蹙,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眼底,但他并未失礼,只是用那种一贯的、带着疏离感的慵懒腔调礼貌回应着。他隔着人群用口型向詹姆斯发号施令:“你先过去,别轻举妄动。”
詹姆斯表示收到,像条滑溜的鳝鱼般,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硬是从人缝里挤了出去,把那群热情的粉丝抛在了身后。他独自一人,快速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一直找到倒数第二节车厢,詹姆斯都没有发现埃琳塞尔的踪迹。
现在只剩下火车末尾的66号车厢没有检查过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但谨慎起见,还是打算先敲门看看情况。詹姆斯清清嗓子,抬手在车厢门上敲了两下:“你好,我的宠物丢了,请问可以进来找找吗?”
车厢里响起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过来,门内响起一道女声,听上去像薄荷味儿的硬糖:“这里没有你的宠物,去别处找吧。”
“拜托了,就一下,让我看看吧。”
女孩沉默了一瞬,拉开车厢门,当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出现在詹姆斯眼前时,他瞬间抬起了魔杖:
“速速变——”
“除你武器!”
詹姆斯的咒语还没念完,魔杖就被埃琳塞尔抢了去,不受控制的膨胀咒的光芒打在车厢玻璃上,那块玻璃瞬间爆开,碎片崩了她一身。
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人群,大胆的探出头来到过道处看热闹,胆小的一头扎进了车厢里,埃琳塞尔那一头银白的头发很有辨识度,不少人认出了她的身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见鬼。”埃琳塞尔骂了一句,她额头上被划了一道血痕,头发上也沾了不少亮晶晶的碎渣,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怒意,反手就要拉上厢门,詹姆斯在门外眼疾手快地拽住把手,两人隔着一道拇指宽度的缝隙僵持着。
“干什么,耍赖皮吗?”埃琳塞尔抓着门就要合上,“手下败将。”
“什么手下败将,是你偷袭我!快把魔杖还给我,你这个可耻的小偷!”
“到底是谁在偷袭?莫名其妙闯到我的车厢里冲我施咒,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这节车厢怎么就是你的了,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到霍格沃茨上学?阿兹卡班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埃琳塞尔眸光瞬间变冷,她啪的一声松开手,詹姆斯因为对方突然的泄力一屁股坐到地上,被埃琳塞尔居高临下地压制,那道血痕她没擦,红色的液体顺着眉骨染红眼眶,看上去十分可怖:
“你说‘我这种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
“‘我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人。”
埃琳塞尔比他高半个头,身体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她弓着身子,一只腿压在他身上,左手拽着他领口,长长的头发垂到詹姆斯耳边,他几乎能从那双黑眼睛里看见冰冷的杀意,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叫他感到恼怒、难以呼吸。
“残忍!自私自利!说谎成性!伪善!够不够,勒克莱尔小姐?”
埃琳塞尔盯着詹姆斯羞恼的表情定定看了几秒,松开了手,那种冰冷的杀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蔑的调侃。她视线上下扫视了一遍詹姆斯,慢悠悠地回击道:“自大,鲁莽,能力不足,见识短浅,我们彼此彼此,波特先生。”
“你!”詹姆斯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看着埃琳塞尔似笑非笑的眼睛,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是个巫师——即使对方看上去十分欠揍,也不要用麻瓜的方式解决问题。
詹姆斯骨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十恶不赦的魔女!就算我今天无法战胜你,不代表我明天、后天依然会输给你,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从霍格沃茨赶出去!”
放完狠话,詹姆斯扭头就走,不想给这家伙一点还嘴的机会。
埃琳塞尔看看他略显狼狈的背影,有些想笑,围观群众都看出了二人的实力差距过于明显,明显到埃琳塞尔抽出魔杖一点,行走中的詹姆斯就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
詹姆斯下巴磕得生疼,听着周围人难以抑制的笑声,面色涨得通红,他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要面子的男生,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怒火,破罐子破摔地把埃琳塞尔往墙上一怼:
“你要是想继续打那我奉陪到底!”
埃琳塞尔发出一声冷哼,她用詹姆斯的魔杖点了点他乱翘的头发,那里立刻变得服帖平整起来,就连后脑勺上最顽固的部分也回归了它原先的位置,变得柔顺无比。
“别大放厥词了,”埃琳塞尔把那根魔杖扔进詹姆斯的兜帽里,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你还差得远呢。”
这篇很长,感觉不太好断就全端上来了,想要评论,虽然大概率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 霍格沃茨特快上(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